6 唐家太君

“我不信。”春花哼哼着扭過了頭，剛才那人怎麽看都不像個好脾氣的人。

“放心，這不是有我在呢麽？”唐心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搭在了春花的手上，溫暖如春天的陽光一般，“表嫂放心，我會幫着表嫂的。”

春花看着唐心，她就好像陽光一樣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

這麽漂亮，這麽善良，還這麽……

“表小姐，東西我拿來了。”甜兒來的時候，春花正趴在桌子上，仰着脖子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着她，甜兒起先微微一愣，随即才反應過來，将手裏的東西往唐心的面前送了送。“表小姐。”

“放下吧。”唐心眨了眨眼，示意甜兒将東西放下後，便淺笑着撇了撇嘴。

甜兒也不傻，自然會意地走了出去。而這個時候，唐心再一次扭過了頭，露出了那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你說……”春花本來還想問什麽，可是看着唐心，她只是動了動嘴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只是咂了砸嘴，伸手從桌上拿了一個糕點放到了嘴裏。“你說這個吃不完，我能帶回去麽？”

唐心滿心以為春花會說點兒什麽，可沒想到竟是在說糕點的事，不禁有些失望，但卻依舊堆着笑道，“若是不夠，便再叫一份吧。”

春花默默地吃完了一整盤糕點，臨走了還打包了兩份，說是帶回去給爹娘吃的。對此，唐心并不介懷，欣然讓人準備了兩份糕點，另外還打包了些許其他的東西。

“表嫂回去好好歇着，這會離成親的日子可沒幾天了。”臨走的時候，唐心刻意交代了一句，春花默默點了點頭，然後就緩步進了轎子。

唐心站在清風茶樓的門口，目送着甜兒和轎夫們漸漸遠去沒入人流之後，才淡淡轉過了身朝着唐府的方向走去。

“表小姐。”唐心一回來，管家便在旁邊恭恭敬敬道。

唐心見了，溫婉一笑，扭過頭指了指府外頭停着的馬車，“恭叔，這是誰來了？”

看那馬車裝飾精致，應該來頭不小吧。

“哦，是柳家公子來了，這會正和老太太喝茶呢。”恭叔做了個請的手勢，“太君說了，若是表小姐回來了，便請表小姐去一躺沁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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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心先是一愣，但立刻就笑着點了點頭，“好。”

走在去沁園的路上，唐心撣了撣袖子又拉了拉衣擺，眼看老太太身邊的丫頭蠻兒正在門前一手摘着花一邊碎碎念着什麽，便笑着走上前打了聲招呼。

蠻兒只是懶懶擡了擡頭，見來人是唐心，本是堆起來的笑容立刻煙消雲散。

“太君在屋裏呢。”蠻兒板着臉，瞥了一眼唐心後伸手指了指屋裏頭。

面對蠻兒無理的态度，唐心也并不在意。蠻兒自小跟随在老太太身邊，八面玲珑很得老太太歡心。雖說有些事的确是裝的，可是到底是她裝的像能夠讓人信服，也算是她的本事了。

噙着笑，唐心緩步進了屋。

屋裏萦繞着一陣暖意，之前老太太說有些春寒，便沒讓人撤了暖爐，于是如今老太太的屋子是整個唐府裏最暖和的地方。

柳書揚坐在老太太的身旁，溫潤如玉的臉上挂着暖暖的笑意，見唐心來了，便連忙放下了手裏的茶壺，站起來道，“唐心，你來啦。”

唐心回以一個甜甜的笑容後，扭過頭看向了正坐在榻上抱着暖爐飲着茶的老太太，“太君交代的事，唐心已經辦好了。”

“行。”老太太慈眉善目，沖着唐心招了招手，“這事等會再說，你且過來陪着柳公子好好說說話。”

唐心含笑點頭，踏着碎步走了過去。

“柳公子有心，在這都等了你一個時辰了。”老太太笑的格外的開心，在唐心坐下後便一把按上了唐心的手。

唐心只覺得手背一陣溫熱，在扭過頭迎上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笑臉後便柔柔地看向了一旁的柳書揚，“讓柳公子久等，唐心是有事在路上耽擱了，所以——”

還沒等唐心把話說完呢，柳書揚已經搖了搖頭，笑道。“不礙事不礙事的，等多久都沒關系的。”

這話說的老太太笑的更厲害了，拉着唐心在那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的閑話，其中不乏對柳書揚的各種誇贊。

這永康鎮上最富裕的家族是唐家不假，可是最有權勢的一家卻是這柳家。

柳家三代為官，到了柳書揚的父親這已然是做到了禦史大夫的位置，雖然說不上是權傾朝野，可到底在朝廷裏也是個說得上話的大官了。這麽多年裏，柳家的人大多都離開了永康鎮去了京城，就鎮子上那個空落落的宅院也就一個老奴在那打理着，直到……

直到三四個月前，柳書揚突然回來了，他帶着個書童和幾個家丁突然就回了永康鎮。

那天鎮長帶着一群人，又是舞獅又是敲鑼地把柳書揚回鄉的事搞得像是過節一樣。

柳書揚說，京城太繁雜了，想要在小鎮上過過安靜日子。

“唐心，還不送送柳公子？”柳書揚要走的時候，老太太刻意說了一句，唐心自然是順從地跟了出去。

走在唐府偌大的院子裏，回廊婉轉，唐心默不作聲地跟在柳書揚的旁邊走了許久，最後還是他打破了沉默，“唐心啊。”

“恩？”她低聲應道。

“我……”柳書揚支支吾吾了半天，“我……你應該是明白我的心意的。”說罷，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唐心。

“你知道的，我回來那天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對你就已經動心了。這幾個月裏，我天天都跑來唐府找你，這其中的意思你也應該是明白的，我……我……”

柳書揚又說了好幾個我，唐心瞧着他，臉上挂着笑卻是什麽話都不說。

“唐心。”過了好久都沒見唐心搭話，柳書揚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還是忍不住說道，“我跟唐家提親，你覺得好嗎？”

在聽到柳書揚如此說後，唐心的表情一點兒也沒有變。

柳書揚的心思，在他第三次來唐府找她的時候，她便已經猜到了。老太太的心思，在她不斷撮合自己和柳書揚的時候，唐心便也已經猜到了。

可是，猜到又怎樣呢？

“柳公子，這事唐心可做不了主。”在柳書揚專注的目光下，唐心笑道，“唐心一切都聽太君安排。”

這話唐心雖然沒有表明态度，可是這唐府上下就算是個瞎子都看出來老太太是多麽希望成就這段姻緣了，所以一聽這話柳書揚眉毛一揚，樂呵呵地笑了。

“行！過幾日我便去與太君說去！”柳書揚的腳步一下子變得輕快了起來，手中的扇子也搖得格外潇灑起來。

“柳公子，唐心就不遠送了。”站在門前，唐心眼看着柳書揚，只見他上了馬車之後還探出頭來朝着自己揮了揮手，唐心點了點頭只是報以一笑。

當柳家的馬車漸行漸遠，沒入濃濃夜色之後，唐心臉上的笑終究是散了。她看着遠處，各家已然點起了燈籠，昏黃的燭火在夜色之下搖擺不定，恍恍惚惚，有些不真切。

“心兒啊，柳公子說什麽了麽？”老太太卧在榻上，懶懶問道。

“柳公子問我，能不能來唐府提親。”

“哦？那你怎麽說的？”

“我說一切都聽太君安排。”

老太太聽了，喜笑顏開。擡頭掃過唐心，見她笑容有些牽強之後，便懶懶屏退了衆人。

“心兒。”屋裏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唐心和老太太倆人，老太太依舊是招招手，唐心便走了過去，和順地坐在了一旁，“你的心思，我是明白的。”

唐心扯動了唇角，也為有說什麽。

“你和風兒這孩子打小就感情很好，自從你爹娘過世，你住進唐家以後，我也想過讓你跟了風兒，可是……你也知道的，自打風兒他爹死了以後，唐家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若是能攀上柳家這門親，那對我們唐家的幫助是……”說着，老太太掃了唐心一眼，見她神色未變，遂笑道，“柳公子對你真心，你嫁去柳家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太君說的極是。”唐心扭過頭，眉眼彎彎地笑道，“其實老太君不用多慮，唐心對柳公子也早已傾心，如今老太君能同意這門親事，唐心應該感激老太君才是。”

“這孩子。”老太君伸手将唐心擁進了懷。靠着老太君，唐心臉上的笑突然化作了漠然，她就看着燭火，冷冷地抿了抿唇。

從進唐府的第一天開始，她就想到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将她當做一枚棋子一樣丢開的。所以她費勁心思接近唐風，試圖真正成為這唐府裏的人，可是……老太太到底是聰明人，似有若無之間總歸是窺探到了她的小心思。于是老太太威脅唐風，若是再找不到心儀的姑娘便要逼他強娶隔壁鎮上首富的那個醜女兒，逼得他不得不趕緊找個聽話姑娘匆匆成親，以此來斷了她的念頭。

說到底，老太太到底是棋勝一招。

唐心離開了沁園，站在院子裏仰頭看了看懸挂在天際的明月。

難道，她這輩子真的擺脫不了委身被人安排的命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