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恍恍惚惚

唐心帶着春花在唐府裏走了一圈，等走完了，已然出了一身細密的汗，夜風拂過，涼飕飕的。

“冷了麽？”見春花拉了拉衣裳，唐心有些擔心地問道。

這春日夜裏還是有些涼的，水露又重，難免會有些寒意。

“還好。”春花這會精神好的很，上蹿下跳的，出了些汗，風一過，涼的是透心涼，可她卻依舊堆着笑，嘻嘻哈哈地跑着。

沒了那些下人在這院子裏走來走去，整個唐府空蕩蕩的。

“唐心，你說這會唐夫人睡了麽？”晃悠了許久，春花才想起來這一行本意是去佛堂瞧唐夫人的。

“應該不會把。”唐心看了看天色，“我們去後廚那些點心給舅母送去。”

“好嘞！”

春花雖然大意，可是也不是一個沒心沒肝沒肺的人。雖說唐夫人多有為難自己，可是怎麽說那都是自己的婆婆。今個兒白天惹了她不高興，所以這會兒去瞧瞧她，便當賠罪好了。

唐心跟春花想的差不多，老太太器重自己的事情只怕讓唐夫人心裏很是不痛快，可這事又不能往嘴上挂，若是說出來了，在別人聽來便是她一個長輩為難小輩了，所以她也只能悶在肚子裏。

初入唐府的時候，唐夫人對唐心雖說不上特別好，可也沒有多為難，這也已經足夠了。所以，如今都過去好半天了，等唐夫人氣消了，唐心便準備好好去賠個禮。

去了後廚，唐心找了找便找到了些許點心，于是出去拿了些柴火進來，将那些點心熱了熱。春花自然是不會閑着，又是端盤子又是點火的。

“唐心。”坐在那兒盯着火，春花托着腮幫子瞧着唐心專心致志的模樣。

“怎麽了，表嫂？”

“我說我能問點事麽？”這會正是聊天的時候，春花眨了眨眼。

“呵，表嫂這是說什麽話。”唐心将點心放進了蒸籠，“有什麽，問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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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問題盤踞在春花心頭已經很久了，“為什麽你們當着老太君的面叫稱她做太君，可是平日裏的時候又叫她老太太？”

這事，春花實在鬧不懂，明明是一個稱謂偏偏要搞兩個說法，真是麻煩。

“這事啊。”唐心蓋好了蒸籠後便笑着走到了春花的身邊，“我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進了府以後見府裏的下人都是這麽做的。”

春花看了一眼唐心，将信将疑。

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想說啊！

“不過……”瞧見了春花臉上的懷疑，唐心有些好笑地繼續道，“這老太君指的是官老爺的母親。”

“咦，可是唐老爺是個商人啊。”什麽時候就成官老爺了？

唐心抿了抿唇，走上前，貼着春花小聲道，“你該知道這士農工商，商是最沒有地位的，聽說老太太在之前受了不少官家人的氣，一心想着唐老爺能混個小官，揚眉吐氣。只可惜，唐老爺去世的早，老太太氣不過便還想讓表哥去考狀元，表哥不樂意鬧了好幾次才讓這事歇停下來。從那以後老太太便知道如不了願了，所以吩咐了衆人，要在她面前稱呼一聲‘老太君’。”

就一個稱呼罷了，還能有這麽多事？

有錢人家，事可真多！

春花撅着嘴剛想說兩句，卻不想竟見到唐心突然湊了上來，一雙水靈靈的眼眸一下子占據了所有的視線。

“呃……那個……”為什麽她要突然湊得這麽近啊，為——

就在春花咬着牙關憋着氣，生怕自己那跳得飛快的心蹦出來的時候，唐心突然張開了雙手，直接抱住了春花，那清新淡雅的香竄入鼻腔，直勾勾地帶走了春花所剩無多的魂魄。

“唐——”春花就覺得喉間一陣幹澀，即便是說一個字，都幾乎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表嫂你別動。”沒等春花說什麽，唐心便一本正經地打斷了她的話，害的春花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好了。”就在春花一口氣憋得雙頰緋紅，就快要斷氣的時候，唐心彎着眉眼笑着收回了手，“幸好表嫂沒動，不然該吓跑它了。”

它？什麽？

春花轉了轉眼轱辘，剛想開口問呢，結果就看到唐心提着個小玩意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啊！”春花一驚，往後一退便跌坐在了地上。

“表嫂！”唐心一晃神，卻見春花此時狼狽不堪地坐在地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它……它……”

“哦，這是四腳蛇罷了，不傷人的。”唐心晃了晃手裏的東西，“平日裏若是捏着它們的尾巴，它們會斷了尾巴，然後逃跑的。”

“這玩意我們村子裏有很多的。”之前沒有看清楚，春花還以為唐心手裏捏着什麽呢，竟然不過是一條四腳蛇罷了。

從地上爬了起來，春花的臉是越發的紅了，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平日裏那些富貴人家的小姐見了這些東西都吓得跑遠了，你怎麽一點兒也不怕？”而且，還做出了讓自己誤會的動作，真是想想都臉紅心跳的。

“呵，沒什麽，以前也是見慣了。”唐心将那四腳蛇放在手掌上玩弄了一番後便将它放了出去，“以前沒有人和我玩，就只有它們和我玩。”

四腳蛇和她玩？這怎麽可能？她堂堂一個富家小姐，即便沒有什麽朋友，那也應該是找些可愛的動物作寵物吧，怎麽可能會拿這些醜兮兮的小玩意做玩伴？

“好了。”唐心拍了拍手，從地上站了起來，“糕點應該已經熱好了，我們趕緊給舅母送去。”說着，唐心便上前打開了蒸籠，一陣暖暖的白霧撲面而來，而此時的唐心就好像一位仙女一般，騰雲駕霧出現在了春花的視線之中。

讓春花看着，不禁感嘆道，這唐心無論出現在哪兒，哪兒便是一副美麗的畫，當真迷人的很。

“好了。”收拾裝盤之後，唐心扭過頭看向了春花，可春花卻依舊傻愣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表嫂，我們該走了。”

“啊！”春花回過了神，笑着跳了起來，“好，好！”說着，她走上前一把抱住了唐心的手臂。

唐心生的嬌小，手臂纖細柔軟，加上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霎時間便将春花迷了個七葷八素。

春花緊緊地抱着唐心，唐心對此，也只是扭過頭看了一眼春花，然後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

“唐心，為啥你會跟四腳蛇玩啊。”跟着唐心穿梭在唐府的小道裏，春花小聲的問道。

“哦，之前跟着爹娘住在比較破舊的地方，你也知道的，那種老房子裏比較容易出現這種東西。”

“可是……”春花還是有些不懂，總覺得這中間兒有點兒奇怪，可是卻又說不上哪兒奇怪。

倒是唐心看了一眼春花，見她皺着一雙柳眉，便明白了過來，便自己說道，“我娘從唐府嫁出去的時候沒帶嫁妝，我爹生意上虧了一筆錢後，他們就不得不搬去了我爹鄉下的祖宅。那兒沒什麽人，所以就只能和這些四腳蛇玩了。”

春花一臉驚奇地瞧着唐心，當真是看不出來啊，她身為唐家的人竟然會有這段身世，可是……“你娘是唐家的人？那你怎麽會姓唐？”難不成，她爹也姓唐？

“哦，因為……”唐心頓了一頓，其實這事并沒什麽複雜的，只是娘一心覺得唐家待其不公，所以想讓唐心回到唐家後能夠拿回那些本該屬于她的東西，為此在唐心生下來之後，她便固執地讓自己跟了唐家的姓，說是讓自己的根埋在唐家，才能有資格回唐家去。

實情的确如此，可是唐心卻是不能這麽往外說，所以她只是笑笑道，“因為我爹更愛我娘一些，所以讓我跟了我娘的姓。”

這個樣子啊，那看來唐心的爹真的很愛她娘啊！不然放在平常人家，哪個男人肯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光一句“孩子要認祖歸宗”就足夠讓女人說不出話來了，就好像村裏頭那個入贅的瞎子一樣，之前說得好好的，可等孩子一出生，便都反悔不認賬了。

一想起這些家長裏短的事情，春花便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而此時唐心提着糕點已然到了佛堂前頭。“到了。”

春花笑着收回了手，剛想跳上前敲門去，卻不料——

“等等！”唐心壓低了聲音剛說完便一把抓過了春花。

春花不解，傻愣在那兒瞧着唐心，就見到唐心将食指放在了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後，便指了指屋裏頭，“你聽。”

“聽？聽什麽？”

春花拉長了耳朵，超裏頭探了探。

大半夜的，能聽出什麽鬼來？能——

“嗯……啊……呀……”

這是什麽鬼？

是誰在那喘息？是誰在那呻、吟？是誰——

“咋回事啊？”這嗯嗯啊啊的，幹啥呢？春花拉直了脖子在那都聽了半天了，怎麽就只有這麽一句話呢？你說，這唐夫人在這佛堂裏頭要是念經吧，也不應該是這般樣子啊。

“走！”唐心皺着一雙眉頭，也未有解釋什麽，只是壓低了聲音拉着春花準備回去，可是——

“咣當！”春花因為半蹲的時間久了，雙腳麻木，動彈不得。可是在唐心的拉扯之下，好不容易走了一步，可沒想到下一步竟是走的有些晃悠，然後前腳勾住了後腳直接摔趴在了佛堂前頭。

聲勢浩大，怎麽可能沒讓別人聽見！

“誰！誰在外頭！”一陣清脆的聲音自佛堂裏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