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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是季殊認為自己心眼小,锱铢必較,報複心重,小說裏發生的那些他沒親身經歷過,将來也未必會發生,他卻依舊無比介意九季落到欽定之外的人手裏。
這也是促成他接受和雲喬聯姻的重要原因。
“哦。”
雲喬點點頭,倒是沒多想,現在法律對婚前財産保護得挺周到,婚內共同財産是他們共同創造,不僅季殊會賺錢,他也會。
如果沒有雲晖的擅作主張,在雲喬心裏,他和季殊的婚姻就是平等互利,誰也不吃虧的。
雲喬站起時,目光在季殊雙腿短暫停留了片刻。
他基本可以确定季殊不需要輪椅也能好好走路,用這輪椅是“嬌氣”的并發症吧。
位于同街區的季宅,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婚禮,今早季家上下五點左右全部起床完畢,二十來人又一次把季家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
八點一過,上個月新刷了油漆的棕紅色鐵門大開,季老太太半個小時問三回季殊和雲喬回了沒,家裏傭人要給李勝打電話詢問又不被允許。
“那雲喬的東西都送來了,人還能跑?您安心等着,別急出毛病來。”
要管季老太太叫表姨婆的段雨菲笑吟吟地出言安撫老太太,她八點不到就來季家了,季殊卻在七點前就已經出發往雲家去了。
她這原本要跟上去瞧熱鬧的打算,這麽落了空。
而季老太太表現出對雲喬的重視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難道不是以聯姻的名義給季殊找個特殊點的“護工”嗎?一個剛成年的小男生,難道老太太還指望他給季殊生個孩子?指望他代為頂立季氏的門戶嗎?
“有您給季先生張羅的婚事,他很快就能好起來。”
才怪!如果季殊沒有這注定早死的罕見病,根本輪不到中流雲家和季家聯姻,那個鄉下回來的雲家子這輩子估計連季殊的毛兒都摸不着。
原本還盯着門口方向的老太太偏頭看來,熱切的神情快速冷了下來。
“小菲,這話不許再提,尤其在殊兒和阿喬面前。”
她到處求佛拜神,又搞沖喜聯姻,說到底沒人比她更清楚季殊的病是什麽情況。
平日裏再精細地養護,也阻止不了他發病,而每次發病都等同在鬼門關裏打轉,一次比一次痊愈的可能性小。
即便未來科技發展,有了痊愈可能,季殊必然已經錯過最佳治療期。
季殊12歲第一次發病就讓他失明了半年才好,14歲發病雙耳失聰,後續治療只有左耳恢複正常,右耳的聽力在不借助設備的情況下,近乎失聰。
18歲那年的發病沒有明顯症狀在外,但身體的整體素質遭到大幅度削弱。
老太太想起年初的這次發病就心有餘悸,季殊一度心跳沒了,醫生已經到門外要和她宣布放棄了,那檢測心跳的儀器又再響起。
她如今已經不期望季殊能痊愈,她只希望季殊活着的時候能快活。
這沖喜聯姻,說她迷信也好,說她老糊塗也罷,但她的初衷是想她離世後,能有個人早晚問候一句季殊,不至于讓她的孫兒太過孤冷寂寥。
當然,這個沖喜聯姻能進行到現在的關鍵是,雲喬願意,季殊也同意。
“是,”段菲雨低了低頭,被這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老太太吓了一跳。
“老太太,馮铮焦志河帶着雲少爺的人先到了。”
貼身照顧季老夫人的女傭胡春嬸興沖沖地來到客廳,把老太太最關心的消息帶回來。
“人?”
段菲雨挑着眉梢追問,雲家少爺“嫁”個人,還帶拖家帶口的嗎。
“一個白發阿婆,人看着挺精神的。”
胡春嬸回着段雨菲的話,攙了老太太起身,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去,“先生特意吩咐讓咱們好好安置,不能怠慢。”
阿冬婆帶來季家的東西也裝滿了整個後備箱,絕大部分是山裏的幹貨和草藥,她特意帶來上京城給雲喬煲湯喝的。
她一人單手提三個麻袋,可把季家來迎的傭人們吓了一跳。
“您放着,我們來。”
馮铮要去幫忙,被阿冬婆手腳麻利地避開了。
“幫什麽,你們忙你們的去,告訴我倉庫在哪兒就行。”
“不不不……”馮铮連連搖頭,他們這大好青年哪兒能看着阿冬婆一個七老八十歲的老太太自己幹活。
季家人多力量大,阿冬婆的行李還是被“強搶”一空。
季老太太跟着圍觀了一會兒阿冬婆的矯健身姿,還沒上前說兩句話,接待賓客的前庭那裏就有傭人來報季殊和雲喬已經在民政局領了證回來了。
“唉喲,您慢着點。”
胡春嬸等一衆又一次目睹了另一老太太的矯健身姿,他們差點沒跟上老太太的步伐。
季老太太猛地停下,“快,看看我,有沒有哪兒穿戴不清楚的?”
這是她第一次以正式長輩的身份見雲喬,可不能有失禮之處。
季老太太金釵绾發,一身紅紫旗袍,腳穿緞面繡鞋,雙手白玉琢,再沒有比她更優雅得體的老太太了。
段雨菲不着痕跡地擠開另一傭人,來到季老太太身側。
“清楚清楚,您好看精神着呢。”
她一身白色綢裙,又特意補了口紅和散粉,站在盛夏的陽光下,會發光似的,不自覺就吸引了諸多的視線。
段雨菲和季家算遠親,近親不可結婚的法律已經約束不到她,多年前外界曾有過傳聞,說段雨菲和季殊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但随着年年季殊病逝的消息散布又辟謠,就沒再有人閑得給季殊拉郎配,看他能不能活過今年,九季“帝國”最終意屬誰家才是輿論關注的焦點。
別的不說,段雨菲的審美季老太太還是信得過的。
她拂開胡春嬸和段雨菲的攙扶,自己甩着蘇繡帕子,來到外庭的大院中。
“殊兒,阿喬。”
“奶奶。”
季殊和雲喬齊聲叫了季老太太。
俱是剪裁修身的白色燕尾西裝,一坐一站,一同回眸看來。他們的聲音交疊在一起,又能分辨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色。
季殊帶着口罩帽子,但依舊氣勢懾人,整個外庭的躁動忽地靜了下來。
衆人的目光彙聚到了輪椅之側的雲喬身上,高高瘦瘦,一張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美人臉,這時他鳳眼彎彎,卧蠶微顯,美人含笑,活色生香。
“雲家少爺真好看。”
“什麽雲家少爺,要叫雲先生。”
一樣下了車的李勝斂起臉上的笑,嚴肅糾正了傭人們的稱呼。
季老太太快步到來,兩個龍鳳封皮的大紅包塞到了季殊和雲喬手裏,“奶奶給你們見面禮,祝你們以後和和美美,相親相愛。”
“謝謝奶奶。”
雲喬接過紅包,手感捏來厚厚地一沓,8888起步吧。
“喲,頭發真好看,就說奶奶我眼光好吧。”
季老太太仔細打量了一番雲喬後,立刻發現了亮點,側目時一個小眼神就遞給了季殊。
早晨她給季殊張羅裝扮時,那真是廢了老勁兒了。
現在季殊頭發上的假發片竟分了兩縷到雲喬頭上,這忽地,她的心終于有了那麽點踏實感了,她越看雲喬和季殊就越覺得這婚事張羅得好。
“我說季殊今兒這麽好看呢,原來是您呀。”
雲喬單手扶上季老夫人的手腕,一頓,微微低下的眸光看向了身側的季殊,還不等他說什麽,季殊就幫他從背包裏掏出一袋紅紙糖。
雲喬取出一顆,剝開糖紙,再遞給季老太太。
“您吃顆喜糖,我親手做的。”
“好好,”季老太太沒有任何猶豫,張嘴就把着沒什麽甜味兒的糖含住了。
“含到舌底,”雲喬又在老太太耳邊加了一句。
老太太下意識就按照雲喬的吩咐做了,有所恍然後,她擡起手揉了揉胸口,也不敢再逞強,繼續讓雲喬攙扶着她走。
雲喬朝季殊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人逢喜事,老太太情緒激動加上走得猛了些,一顆特制的藥糖和及時的安撫疏通,已經夠把對身體的影響消弭下去了。
“你有心了。”
老太太一口氣緩緩呼出後,輕輕拍了拍雲喬的手背,以示感激。
“沒有我,您也不會有事。”
雲喬說得很肯定,老太太身邊不離人,一些藥品肯定是随身帶的。再加上老太太有所牽挂,求生意志強,輕易不會讓自己出事。
老太太笑了笑,不再繼續往這個話題裏說。
“老太太我不和你們年輕人摻和着住,看看那兒,是你和殊兒的婚房。”
這婚房該說是婚樓才對,外頭看着是三層,但其實有普通五層樓房的高度,遠遠看着占地面積就很大,大致是明鏡樓的三四倍,只比雲宅主樓略小一點。
季宅裏不興種花種樹,樓與樓之間防滑的石子路外就是蒼翠的草地,一片大草地的盡頭才是樹林和隐約可見一角的水泊。
水泊的另一頭連着國家地理公園,上京城的著名景點。
“那是哪裏?”
雲喬指了指婚樓最近的那棟單層建築,外頭看不出什麽,卻有倆人專門在門口守着。
“那是跑馬場,你感興趣的話回頭讓殊兒教你。”
所謂跑馬場就是騎馬的地方,季殊的太奶奶是北疆少數民族,對騎射很擅長,這個跑馬場她專門為季殊的爺爺建的,後來季爺爺教季爸爸騎馬,季爸爸又教了季殊。
九季集團的吉祥标志物就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馬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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