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季殊洗漱好從二樓下來,就先聞到一陣燒焦的艾草香,一縷縷白煙從書房門縫裏飄出,婚樓一樓到三樓他們的卧室和被熏的書房除外,其他房間窗戶和大門全部敞開着。
季殊思量着雲喬早起,已經不知幹了多少活了。
“先生,您讓一下。”
李勝彎腰從季殊腳底拽出一塊徹底廢棄的草皮。
季殊面無表情地後退又後退,直到完全退出雲喬規劃的這片未來菜地。
“怎麽不叫我?”
季殊踱步到雲喬身側,他不是質問,而是郁悶,他昨兒是答應了和阿冬婆學種菜的,這一早起他的活兒全被李勝和陳威搶沒了。
“我叫了,你沒醒。”
雲喬一偏頭,露出小半張臉,嘴角微揚,笑眸彎彎,他口中的“叫”,其實是撥弄了一下季殊的頭發。
從醫生和家人的角度,他都認為季殊的睡眠更重要。
種田嘛……季家這麽大的草地,還能沒機會嗎?
季殊焦褐雙瞳裏透出淡淡的疑惑,他記憶裏還未有不在治療期,被叫了還醒不過來的經歷,他昨天有累到這種程度嗎?
“阿冬婆,李叔,剩下你們收尾。”
雲喬摘下手套後,把手遞給季殊,“走,我陪你去喝湯吃藥吃飯。”
衆人的視線無自覺跟随而來,落在了雲喬伸出的那只手上。
雲喬的手并未空置太久就被季殊握住了,抓了幾個指頭的輕握,他讓雲喬試夠了手溫後,就把手收回了。
雲喬沒忍住低着頭笑了,他多少還有些沒适應季殊和他快速培養起來的默契。
而把手收回的季殊,被他身側的老太太笑眯眯地不着痕跡地揪了一下。
季殊默默看了老太太一眼,昨天到現在他已經被這麽揪過兩回了,而他并不明白老太太為什麽而揪他。
季殊直接問出聲,“奶奶?”
老太太胸口一梗,對榆木疙瘩的孫子是真無奈了。
“有點灰塵,給你拍一拍。”
老太太在雲喬也一起看來時,又露出她最和藹的笑顏來。
話說,她現在去找幾個情感專家來給季殊補補課,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啊。
“阿喬啊,以後這些活兒都吩咐陳威他們,別累着自己。”
“我不累,我喜歡做這些。”
雲喬一邊說着,一邊活動着手關節,這些對他來說就是早起鍛煉的一種方式。
“我打算在婚樓南側外建一個小廚房,偶爾熬藥熬湯用。”
雲喬并不是用不習慣現代科技産品,這樣的烹煮熬藥方式對他不僅僅是習慣問題,還是他銘記本心的一種輔助手段。
他是他,無關記憶。
“你做主就好,奶奶我就等着喝湯好了。”
老太太已經不指望季殊開口和雲喬說些新婚夫夫之間的甜言蜜語了,只能她多說些體己話,讓雲喬心裏慰貼些,早日适應在季家的生活。
“老太太,先生,雲先生,京墨集團董事長來訪,要見雲先生。”
眉姐和門房的保镖之一步履匆匆而來。
京墨集團總部在南方,不在上京,卻是國內外知名的大企,京墨董事長邵彬更是熱搜上的常客,他最近一次出名,是他在A國重金拍回了一件國寶。
在季殊爺爺那一輩,邵彬就已經是商圈裏舞弄風雲的大佬。
他的性取向全國皆知,從三十歲到七十歲的這四十年間,他的花邊新聞不斷,男朋友一年一換,一個比一個年齡小。
乍一聽沈眉這話,老太太都沒忍住心裏都咯噔一下。
那老不羞的不會是惦記上雲喬了吧。
老太太這麽想着立刻又否定了。
雲喬成年還未滿一個月,邵彬雖然私生活混亂,但不該碰的從不碰,不至于。再看沈眉那神色,邵彬來興師問罪的可能性更大。
果然,雲喬聽了沈眉的話後,只眉梢微微一挑,然後往四周看了看,就發現杵在不遠處牆邊努力裝事不關己的晉舜真。
是誰把邵彬招來的,已經不需再猜了。
雲喬又一次主動拉住了季殊的手,“他是我二師傅,我爺爺的師弟,你和奶奶去喝湯吃藥,我很快回來陪你一起吃早飯。”
雲喬朝前歪了歪頭,看向明顯想多了的老太太。
“您別擔心,我不會有事兒。”
季殊回握住雲喬的手,卻是對沈眉低聲吩咐,“你把湯和藥送來前院大廳。”
“是。”
沈眉稱是,如此一來就完美解決了。
那位老先生臉色是真的不好,帶來的人也不少,她真有些擔心他把雲喬怎麽着,但若是季殊也在,她就立刻把心放回去了。
那老先生是個風雲人物,他們家先生也不遑多讓。
雲喬稍稍一想就點了點頭,“也好。”
雲喬季殊一行人走過這段路不久,晉舜真也默默跟上。
他昨晚真只是打個電話日常問候邵老,話裏話外問問他知不知道雲喬的境況,以及上京城熱議中的雲季聯姻。
電話的那邊長久的沉默後,晉舜真就被挂了電話。
然後他再把電話打去,就都是被邵彬的助理接了,邵老已經乘坐私人飛機在回國路上了。
這大清早的,估計是剛下了飛機就馬不停蹄往季宅來了。
而晉舜真躊躇到現在,還是沒趕在邵彬抵達季宅前,和雲喬“招供”。
誰讓他們這一門個頂個地記仇……
外院大廳沙發主位上,一頭銀發的邵彬端坐,脊背挺直,身材健瘦,身高目測185往上,他的臉比一些五十歲男人們都要保養得好,完全看不出是已經過70周歲的年紀。
他身側坐着一個年紀在二十歲許的青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撫邵彬的胸口,時不時露出點又擔心又無奈又藏不住好奇的小表情。
邵彬連夜飛回國,也沒忘帶上自己的小情人兒。
“離我遠點坐。”
邵彬眉頭鎖緊,不甚耐煩地擺擺手。
這個跟他時間不算短的小情人立刻自覺地坐到側排的沙發上,他眼睛一亮,大門方向雲喬季殊攜手而來。
老太太跟着沈眉去換身正式點的衣服再過來,同時也是給雲喬和邵彬必要的緩和時間。
“二師傅,這是季殊,我丈夫。”
雲喬嫌邵彬的火不夠旺,自己又往上添了一把。
他們身後不遠的晉舜真一只腳擡起,邁出不是,退後也不是。
邵彬一時間真被雲喬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是要氣死我,好早點繼承京墨嗎?”
雲喬下意識摸了摸耳朵,他半步後退,很幹脆地躲到了季殊身後。
身高差和體格的差別,雲喬将自己完美藏住,他第一次覺得178也是個不錯的身高。
“我這一趟去A國就是為了能順道看你,你呢,半年前回國認親,一天前和人結婚……你是要把我氣死,還是要把我師兄氣活?“
邵彬站起身,一直被當擺設的鑲鑽拐杖真正派上用場,它把地面敲得嘭嘭響。
大概誰也沒想到邵彬私下裏是這樣的暴脾氣……他的小情人目瞪口呆,一副不認識邵彬的模樣,什麽溫柔金主,知心老大叔的濾鏡就要碎沒了。
“您消消氣。”
雲喬探出半張臉,盡量用安撫的語氣說話,“您往好處想想,以後您還省得給我催婚了。另外,我們把話說明白,京墨您怎麽安排随意,別找我。”
邵彬不應雲喬這話,他視線微微一偏和季殊對視上。
“我會讓京墨公關部配合你,請小季先生立刻和喬哥兒離婚,你随意開口,無論股份還是其他。”
邵彬這樣的人精老狐貍,自然不會有一句廢話,他開口第一句就點出了雲喬于他的特殊,雲喬是他欽定未來繼承京墨集團的人。
第二句質問的話裏就點明了他和去世司老的關系,最後和季殊的對句話裏輕描淡寫地提出要求,給出常人無法拒絕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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