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禮物

“好咧。”

掌櫃看了珊瑚珠手串一眼,又恭維了宋謹書幾句,這才命人将東西包起來,親自送到宋謹書馬車上。

珊瑚本就金貴,又經工藝打造成首飾,價格自然得翻上好幾翻,看在是少東家的份上,掌櫃給宋謹書打了八折,最終收下八百兩銀子并恭恭敬敬将禮物奉上,而後熱情地将人送出去鋪子目送馬車遠去。

“公子慢走。”

馬車啓程便不在別處逗留,很快就回到了宋宅,緩緩停在門口。

門房知曉每月二十五乃大公子休假回家的日子,故而今日的生辰宴一散,他就密切關注門口的動靜。

此時一見到宋謹書的馬車,便立即迎了出來,幫忙提東西,而後跟在宋謹書後入府。

“今日可還順利?”

宋謹書一月一回,按規矩得先去長青院拜見母親,路上空閑時免不得多問幾句家中情況。

門房在府中伺候多年,自然也知大公子的這個習慣,問什麽他就答什麽。

“就是生辰宴可還順利?”宋謹書見他沒有立即回答,便以為他沒聽懂,不禁将話修飾重複了一遍。

“哦!公子要問表姑娘的生辰宴啊?回公子,應當還算順利,截至當下,小的未曾聽到什麽不妥當的言論。”

門房頓了頓,繼而如實補充道:“不過,李家的姑娘沒等宴會結束就離開了,她出來時小的正好遇到,瞧她的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嘴上還罵罵咧咧,也不知道是不是宴上發生了不愉快之事,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其他人呢?”

“回公子,其他人倒是在宴會結束後陸陸續續離開,面帶笑容,想來沒什麽大問題。”

“嗯。”宋謹書随意應聲,倒是沒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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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母親坐鎮,且來的還是一群嬌滴滴的姑娘,想來即便有摩擦也不會太嚴重,沒什麽可擔心的。

主仆幾人有一搭沒一搭聊着,三人行至長青院門口,宋福主動停步,門房則背着宋謹書的行李從另一條去明竹軒,将東西送到明竹軒伺候的下人手中,并傳話讓他們将熱水等一系列事宜準備妥當。

長青院。

蘇氏輕搖團扇,饒有興致地與葉婉講述十幾二十年的所見所聞。

那些高門大戶裏頭的彎彎繞繞,哪家又有什麽八卦,她但凡想到都說予葉婉聽一聽,而後從這些事件中教給葉婉一些生存之道。

長輩們長年累月積攢的閱歷,用實踐檢驗的道理,傳至晚輩的耳中也能使他們少走許多彎路,從而擁有更多時間與機會去體驗更高更深層次的東西。

“婉婉願意聽,姨母便與你多講些,咱們家婉婉是個有福之人,想來都會謹記在心上。”

蘇氏可太喜歡外甥女乖巧捧場的模樣,不像有些孩子,嘴裏應承地好聽,轉而便将長輩叮囑當耳旁風,全部抛到腦後。

“阿爹也說我有福。”

葉婉五歲那年母親病逝,當時葉镖頭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發現葉婉因無人照料,發燒燒至整個人都神志不清,他才感到後怕,幡然醒悟,後悔不已。

聽鄰居家的阿婆說,那次阿爹連夜帶她去醫館看病,結果喝了兩天藥也沒好,反反複複燒了好幾回,大家夥都怕她燒壞了腦子,最終還是她阿爹跪求上青雲山,道長心善給她治好了,還為她蔔命,說她是有福之人。

自那之後,葉镖頭就重新振作起來,又當爹又當娘,努力做事掙銀子,還時常将“我家婉兒是個有福的姑娘”這句話挂在嘴邊,這麽多年下來,葉婉聽了無數遍,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說明阿爹跟姨母一樣有眼光。”蘇氏悶笑,慈愛地摸了摸葉婉的手,總覺得有個小閨女在身邊的感覺極好。

說到葉镖頭,葉婉近來總無法安心。

她心念微動,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将心中疑問問出口,不管怎麽樣,能得到一個準确答複心頭總能安定幾分。

“姨母,阿爹這些天可有給您和姨父寫信?他回家了嗎?有沒有說何時來接我?”

蘇氏聞言一愣,顯然沒想到葉婉會在這個時候詢問,信确實有,不過不是什麽好消息,她正猶豫着,忽見外頭的一個小丫鬟滿臉喜色進來,回禀道:“夫人,大公子回來了。”

丫鬟話音剛落,身後便走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俊俏公子,宋謹書眉眼含笑,一舉一動盡顯讀書人良好的儀态。

他躬身行禮,向蘇氏問安。

蘇氏整整一個月不能見長子,心中想得緊,哪裏還顧得上葉婉的詢問?當即利落起身快步走到宋謹書面前,拉着他上上下下打量。

“瘦了,但身量好像長高了一些,身板也結實了,好好好,看來你在書院有好好照顧自己。”

蘇氏心中高興,又啰啰嗦嗦問了宋謹書許多問題,宋謹書無半點不耐,有問必答,打消了蘇氏所有的擔憂。

母子倆聊完這一陣,宋謹書才緩緩将目光投向不遠處的葉婉,眼眸微不可查亮了幾分,笑道:“表妹在家中可還好,今日生辰宴還順利嗎?”

葉婉悄悄擡眼瞅了姨母一眼,斟酌着回答,道:“嗯,我很好,生辰宴也順利。”

明明上個月已經與表哥混熟了,可不知怎的,這個月見面,葉婉又覺得表哥很陌生,整個人控制不住拘謹起來,想多說兩句,卻不知該說什麽。

倒是蘇氏瞧出了幾分,無奈打趣道:“方才你不是還問謹兒與康兒何時回來?怎麽這會兒見到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

“姨母,您……您可莫要打趣我。”

“好好好,咱們婉婉臉皮薄,姨母不說,什麽都不說了。”蘇氏覺得好笑,便說着葉婉的意思應聲。

“姨母……”

葉婉有些急,感覺姨母格外不靠譜,都說了不打趣,竟然還換着法子提,讓她莫名心慌慌,偷偷看了看蘇氏,又看看宋謹書。

今日過後,她就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很多該懂的,不該懂的,她都在話本子略知皮毛。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婉婉莫要惱。”

蘇氏見好就收,眸光流轉間不知道想起什麽,豁然開朗,目光從兒子與外甥女身上轉來轉去,頓時有了主意。

她擡手捏捏眉心緩解些許疲憊,而後溫聲道:“今日忙活一日,婉婉累了吧?謹兒一路趕回來想必也還沒來得及歇口氣,你們倆先回去歇息,有什麽話晚間吃飯再說,去吧去吧!”

宋謹書與葉婉對視一眼,雙雙行禮,一塊離開了。

明竹軒與彩雲軒相隔并不遠,二人順路也沒有特意分開走的必要,便保持距離并肩悶頭往前走。

許是一月不見二人生疏了,如此走一路竟是誰也沒有主動開口。

葉婉全程低着腦袋,只偶爾擡眼看看行至哪段路了。

而宋謹書則坦然許多,他一邊關注前路,一邊悄悄打量身邊的姑娘,瞧着發間那朵珠花微微出神。

“還沒來得及與表妹道一聲生辰快樂。”

彩雲軒門口,宋謹書突然停下腳步說道:“慶舒給表妹準備了生辰禮讓我帶回來,一會兒我命人送過來。”

“啊?”葉婉聞言,不可置信問道:“蔣公子還給我準備生辰禮了?怎好意思讓他破費?”

“朋友間互送禮物實屬正常,表妹不必有負擔,他既然送給你,你收下便是,無需想太多。”

“好,我聽表哥的。”

葉婉颔首認同,也覺得朋友叫正常往來相處并無不妥,然後她就鬼使神差回問宋謹書一句:“表哥,那你呢?你給我準備生辰禮了嗎?”

話一問出口,她又覺得很不妥當,禮物別人送收下就好,自己沒臉沒皮問人要禮物算什麽事,着實太丢人了。

她心下一慌,趕忙給自己找補,“啊,不是,表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葉婉急了,可心裏越着急說話就越發不利索,磕磕巴巴愣是沒能将自己最真實想法解釋清楚,不由在心底暗暗罵自己不争氣,實在太沒用了。

到最後,竟慌不擇言脫口而出,道:“表哥,我錯了。”

葉婉此時心如死灰,只想扇自己兩巴掌。

她低垂着腦袋,扪心自問如何能在豐神俊逸、溫潤如玉的表哥面前這般不要臉。

“你哪錯了?”

宋謹書裝作不明白的模樣,眼尾的笑意險些蕩漾開來。

“啊?我……我……”

葉婉倒吸一口涼氣,茫然地擡起頭,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看着宋謹書似笑非笑的神色,後知後覺心領神會,明白宋謹書是在逗她玩。

“表哥,你怎麽能這樣?哼,我不理你了。”

葉婉一時間無地自容,捂着臉跑回彩雲軒,下一瞬,她聽到了身後傳來爽朗大笑,知道表哥憋不住了,越發懊惱起來。

“臭表哥,竟然一聲不吭故意看我出醜,讨厭死了。”

她嘀嘀咕咕,罵罵咧咧,過了好半晌兒,恍然想起生辰禮還不見送過來,不由眉頭緊鎖。

葉婉心中實在好奇得緊,心心念念,倒是連方才的愠怒也随之散去了。

就這麽焦心地繼續等待,轉眼半刻鐘又過去了,她終于有些坐不住,開始回顧自己先前的言辭舉動,一點點扣細節。

“方才确實無禮了一點,表哥不會生氣了吧?”

“不應該啊!表哥的脾性最溫和,不至于跟我一個小姑娘計較,可若不是計較,為何禮物到現在還沒送過來,難道表哥看了之後也喜歡那個禮物?”

“不對不對,宋家乃長陵首富,而表哥是宋家嫡長子,什麽寶貝沒見過,又怎會貪我那一點東西。”

葉婉嘆息,獨自一人碎碎念,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生辰禮的誘惑,叫上小梅主仆倆一塊前往明竹軒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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