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局勢

“姨父與二位叔叔請放心, 局勢明朗,聽聞是齊王殿下占了上風,齊王殿下乃我晟國戰神, 戍邊多年,所在封地百姓安居樂業,對他評價頗高,小子有幸陪同家父去過,親眼所見, 想必是個懂得體恤百姓的。”

聖上的年紀越來越大,聽聞去年突發惡疾, 身體出了大問題,這才下令讓所有皇子都回京,只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沒死,那幾個兒子便蠢蠢欲動,耐不住性子了。

“但願如此。”葉镖頭他們沒有宋謹書樂觀, 聽完局勢分析不僅沒有松口氣, 眉頭反而越蹙越緊了。

因探視時間有限, 葉婉在旁聽着那些自己不太懂的話, 心中幹着急,過了好一會兒, 她才忍不住出聲打斷, 而後道:“阿爹,我給你們帶了衣裳與吃食,你們先吃一點, 需要什麽就同我說, 我想法子把東西弄進來。”

“一共帶了三身春衫, 你們将就着穿。”

葉婉原先并不知道兩個叔叔與她爹關一塊, 故而就只給她爹帶了三身衣裳,想着牢裏處處局限,很多事情都不能做,多兩套衣裳還能換着穿。

不過,如今兩位叔叔也在,倒是不好只給一人。

“還是我大侄女貼心。”葉四叔笑盈盈接過,直誇葉婉想得周到,“說起來,咱們這一身棉襖子還有那幾床被子皆是入冬之後有人托關系送進來的,當時不知何人伸援手,現聽你們談及方知托了平寧侯府的福氣。”

“是啊!若非有這些東西抵禦嚴寒,恐怕我們幾個老東西都很難熬過冬日了。”

葉镖頭輕嗤,自嘲一笑,萬千感慨驀然湧上心頭。

他側目看向身旁的女兒,眼神中愧疚的情緒翻湧波動,久久無法平複下來。

“呸呸呸,阿爹又說晦氣話了,你再這樣,我下回可不來看你了。”

葉婉與宋謹書今日帶過來的東西不少,除去日常用物外,他們還帶了個三層食盒,蓋子一打開,美食的香味瞬間占據整個牢房,壓制了原本陰冷腐臭黴味。

“阿爹、四叔、李叔,你們快來吃飯,我特意給你們帶的。”

食盒一共裝了四個菜,還有包子饅頭等主食,份量太少着實不夠三個習武之人吃。

可即便如此,三位長輩依舊半句不提壞,在他們看來,難得的還是小輩那份時常惦記的孝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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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時光總是那麽短暫,短到父女倆一肚子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聽見牢房入口處傳來衙差的大喊:“兩刻鐘到了,公子姑娘莫要再耽擱。”

那邊聲音剛落,先前帶路的獄卒便匆匆小跑過來,開門趕人又迅速鎖好,所有動作一氣呵成,使得葉婉他們目瞪口呆,有苦不能言。

“公子、姑娘抱歉,時辰到,還請莫要為難小的,盡快離去吧!”

獄卒朝宋謹書使了個眼神,又回頭看了看葉镖頭三人,做出邀請的手勢不容拒絕。

宋謹書深知對方的無奈,便果斷朝牢房內的長輩們行禮,拉着葉婉跟在獄卒身後快步離去。

“爹,爹……”

“婉婉聽話,先跟你表哥回去吧!”

“阿爹……”

葉婉滿心不舍,一轉身,眼淚便嘩啦啦落了下來。

“婉婉莫難過,我再想法子帶你過來看姨父就是了,莫哭莫哭,又不是見不到了。”

“好了好了,你這樣姨父該放心不下了。”

宋謹書輕聲哄人,卻發現小姑娘越哭越兇,隐隐有失控的跡象,頓時就急了。

表兄妹倆站在大牢門口,一個難受地抽抽噎噎,咬牙默默流眼淚,一個手忙腳亂地哄人,那場面着實混亂,就連不耐煩等人的衙差都自覺閉了嘴,還順帶瞪了一眼那些聽見響動伸長脖子瞧熱鬧的獄卒。

“好了好了,大家夥都看着呢!你再哭下去明日京都八卦第一人就是你葉姑娘。”

“你胡說,我哭我的,還能礙着他們不成?閑的沒事還編排起我了?”

葉婉深吸一口氣,不滿地回怼。

“可不是。”

宋謹書微微彎腰湊近,怕被外人聽見惹禍上身,他忙伸開手臂将葉婉虛虛攏在懷,壓低了聲音道:“京都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到處有,可不就是閑的沒事幹?這人一閑下來,總得找點事做才舒坦,收集京中消息,聽聽八卦就成了最佳選擇,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葉婉一聽确實是這個道理,但她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我一個鄉下來的丫頭,別人就算閑也沒道理八卦我,表哥,你……你編理由也該編個像模像樣的,這話連我都唬不住,說出去誰信啊?”

說完,她狠狠瞪了宋謹書一眼,一把将人遠遠推開,嗔道:“你故意忽悠我,我……我不想理你了。”

“看來我家婉婉還挺聰明,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不錯不錯。”

宋謹書被瞪也不惱,左右也不會少一塊肉,如此打岔一番,反而能使葉婉短暫忘掉分別的不愉快,轉移她的注意力。

“行了,某人曾說過自己是沅水縣平柳巷的小霸王,依我看來,也不過如此。”

宋謹書回頭看了一眼牢房大門以及等在不遠處一臉不耐煩的衙差,故意說道:“不然怎麽一離開爹就哭鼻子?啧啧,還在刑部大牢門口,這是多稀奇的事情啊!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我們再不走,明日就得傳遍整個京都,到時候不管誰提及葉姑娘都能想到是那個在刑部牢房哭鼻子的姑娘,哎呀……”

葉婉哪裏還聽得下去?當即捂臉拉着宋謹書匆匆離開了。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氣,覺得表哥學壞了,表裏不一,蔫壞蔫壞的,說什麽也不願意再理會他,也不與他說話。

宋謹書無奈,摸了摸鼻尖,便也由着葉婉使小性子,打算等上一兩天,等人消氣了再去示好修複感情。

……

晚春倒寒,中間還冷了好些天,住在狀元居的一行人也因此過上幾日居家的閑适日子,總體還算舒坦。

京都權勢遍地,各種各樣的關系盤根錯節,宛如一潭深不可見底又暗藏危機的湖水,只要有點響動,不出兩日,便會掀起軒然大波。

相比之下,宋謹書表兄妹前往刑部大牢探望親屬一事着實算不得什麽,貴人們甚至懶得花費時間去調查詢問。

“都說京都無小事,以前只聞此話無法明了,如今身在其中,倒是明白所言非虛。”

他們幾人這些天雖然沒出門,但外頭的消息卻是一個不落,都有好好打聽着,特別是蔣慶舒,他是平寧侯府的後輩,三天兩頭就應蔣潤明的邀約四處跑,難得消停,帶回來的消息自然也比其他人知曉的新鮮帶勁。

聽完消息後,正巧午時剛至,除去蔣慶舒與裴逸、宋謹書,其他人都無心再管貴人們的情況,外出到酒樓打牙祭去了,書房中片刻之間便沉默下來。

兩杯茶水下肚,宋謹書方才若有所思問道:“哎,慶舒,平寧侯府如何抉擇,你可知曉?”

經過大半年的皇權争鬥,只餘手握兵權的齊王,與擁有寵妃母親還未來得及去封地的平王還在持續對陣。

在宋謹書看來,兩位王爺論起實力,他更看好齊王,覺得齊王的能力更實在,也更勝一籌,不僅有兵權功績還在民間有不小的聲望。

然而平王母子倆一向得寵,多年弄權鑽研,手頭勢力也不容小觑,加之平王的祖父乃是文閣老,且不說文閣老的德行學識是否真正達到了輔臣的要求,就憑他幾十年來憑借自己一路爬到文臣之首的高位,就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

聖上的病情時好時壞,卻遲遲不下聖旨冊封太子,留着二王明裏暗裏相争,實在不知何意。

“不知。”蔣慶舒搖搖頭,而後補充道:“不過我大伯與大哥為人處世皆是中規中矩,想來選擇縮脖子保持中立的可能性比較大,至于我爹,他遠在長陵,近兩三年都不可能有機會回京,應當也不會摻和進來。”

“我們平寧侯在京中一向低調,有爵位不愁吃穿,加之沒有特別出彩的後輩,保持中立,滿足于當下才是最佳選擇,如若不然,一步錯就步步錯,很有可能将與祖宗基業也全部賠個精光。”

“唉!”蔣慶舒嘆息,自嘲道:“這人啊!還得有自知之明,清楚什麽能做,什麽不可為,謹書、子木,你們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确實如此。”

宋謹書與裴逸皆颔首認同,兄弟三人便不再深入這個話題了。

轉而三月中至,杏榜出,貢院門口一大早就擠滿了人。

宋福與王二得主子們吩咐也是一大早便揣着兩包子守在貢院門口,周圍人擠人,摩肩接踵,他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前頭。

“呸,這人可真多,把老子鞋都擠掉了。”

王二憤憤然罵到,那只光溜溜的腳丫還被人踩了好幾腳,而同行的宋福比他好些,到底學過幾招,一路過來好歹保住了自己的鞋子。

“嘿嘿,都說了讓你同我一塊練練拳腳你不聽,還閑習武辛苦,現在知道錯了吧?你瞧我,一路過來也沒啥事。”

宋福有些幸災樂禍,一邊嘲笑王二,一邊伸手摸向懷中的大包子,不曾想包子剛拿出來,就被旁邊好不容易進來的壯漢給擠扁了。

他面色一滞,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壯漢,愣是不敢吭聲,咬牙忍了下來,這回換王二笑他了。

好在包子擠扁還能吃,宋福想了想,到底不再糾結,哼哼兩聲就打算往嘴裏塞。

誰知包子剛到嘴邊,有人自背後推了他一把,他的手沒拿穩,包子慣性飛出,就在他眼前被人踩個稀碎。

“靠,還沒完沒了了?”

宋福大罵,眼睛都氣紅了,不知是不是老天爺跟他過不去,還未等他發作,人群突然騷動起來。

貢院大門開,兩列士兵手持大刀維護秩序,緊接着禮部官員手持杏榜,在士兵們的幫助下張貼至牆上。

明黃的杏榜依次鋪開,許多人的命運就此往前跨了一大步,而宋福與王二找遍整個榜單,從頭至尾就只找到了裴逸的名字,其他主子都落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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