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林語然拎着一碗馄饨，弱弱的站在門口。褪去了往日的咋呼，在一盞昏黃門燈的燈光照射下，臉上再一次泛起罕見的紅暈。

“你往哪兒走？”方徊來清冷的聲音響起。

林語然懵了：“我沒走啊？”

然後林語然看到，方徊來的視線并不是看向她，而是投向了她的身後。

林語然順着方徊來的視線看去。

顧迢的雙手縮在胸前，一雙小短腿快步倒換着想悄悄溜走，怎麽看怎麽像做賊。

林語然驚訝：“顧迢你怎麽在這裏？”

顧迢心說：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結果下一秒方徊來就冷冷的說：“這話應該我問你吧？”

林語然轉過頭，看到方徊來的眼神有些警惕的盯着自己，這一次是在問自己的話沒錯了。

林語然趕緊舉起手裏的馄饨：“我看您經常不吃飯，盡喝酒。我就跟助理學着包了馄饨，就是手笨，做好都這麽晚了，才送過來……”

方徊來問：“你吃嗎？”

林語然受寵若驚：方影後這是要跟我同分一碗馄饨的節奏？好羞羞！

結果方徊來的眼神又越過林語然的肩頭，看向顧迢。

站在原地的顧迢突然被cue到，一時間也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如果你不吃的話……”方徊來的聲音更冷了，重新看向林語然：“你回……”

方徊來一句話還沒完全說出口，顧迢就看到林語然側臉上的紅暈更重了，這次不是緊張的害羞，而是即将遭到拒絕的又羞又氣。

“吃吃吃。”顧迢心軟了：大半夜的人家妹紙好不容易過來的，冷面方影後就這麽直接把人趕走，多不好啊。

顧迢看着林語然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方徊來撇了一下嘴，讓開了門口的位置。林語然趕緊拎着馄饨，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閃進去了。

顧迢不情不願的拖着步子往裏走，心想這劇情怎麽不按偶像劇标準套路走呢？

此時的劇情難道不應該是：自己遠遠看到林語然大半夜敲開了方徊來的大門，方徊來裹着浴巾來開門，然後自己失落的走開，然後天降大雨，冷冷的冰雨在自己臉上胡亂的拍……

顧迢胡思亂想着，路過方徊來的身邊。

一陣熱氣包裹住顧迢，是從剛剛洗完澡的方徊來身上傳來的。

讓本就燥熱的夏夜，更添燥熱。

方徊來沖着顧迢的耳垂，輕輕吹了一口氣。

顧迢的手猛地一抖，差點把方徊來的浴巾給扯了下來。

顧迢趕緊在心裏猛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顧迢總覺得自己的耳邊，聽到方徊來若有似無的一聲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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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面面相觑的坐在客廳裏。

方徊來去換了一件白T恤，身上的水漬沒來得及完全擦幹，讓本來就有些透的白T恤，貼在她的身體上。

顧迢和林語然同時吞了口口水。

方徊來指指吹風機，慵懶的聲音響起：“過來。”

顧迢和林語然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皇後娘娘召喚的是哪位奴才。

林語然嘗試性的站起身。

方徊來冷聲道：“不是你。”

顧迢趕緊低頭哈腰的邁步過去，給皇後娘娘吹頭發。

嗚嗚嗚的吹風機聲音遮擋住了方徊來說一句話的聲音，近處的顧迢聽到了，稍遠處的林語然沒聽到。

方徊來說：“不自覺。”

吹幹了頭發，奴才小顧子退下了。

方徊來吹着空調，一陣熱冷交替之下，打了個噴嚏。

林語然看到旁邊沙發上有條毯子，眼疾手快的拿着毯子沖過去，就要幫忙搭在方徊來的肩膀上。

方徊來厲聲喝止：“別碰我！”

顧迢的聲音同時響起：“她不喜歡別人碰她……”

林語然拿着毯子的雙手，尴尬的懸在半空，笑容有些僵硬：“你們……以前認識？”

顧迢趕緊打開茶幾上的馄饨碗：“吃馄饨吃馄饨！”

林語然僵硬的笑容，稍微軟了點：“我人生第一次親手包馄饨。”

顧迢低眉搭眼的不看方徊來，話卻是在問她：“吃嗎？”

方徊來說：“你吃吧。”

顧迢覺得自己好像宮鬥劇裏試毒的小太監。

顧迢嘗試性吃了一個：別說，還挺好吃！自己拖了一天地沒吃東西，還真餓了。

方徊來拿過一個杯子，也不知裏面裝的是二鍋頭還是白水，一口一口的啜飲着。

顧迢吃完一個馄饨，就暫停一會兒，方徊來沒端杯子的那只手，食指指節敲在邊幾上，示意顧迢繼續吃。

直到林語然委屈的說：“還剩最後一個了。”

方徊來這才懶洋洋的冷聲說道：“明知道我喝酒胃不好，馄饨又不好消化，你助理沒教你啊？”

林語然的臉猛然一紅。

方徊來舉着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顧迢：“你下面給我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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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迢覺得這個夜晚實在是太詭異了。

自己莫名其妙的來到了肌腿堡。莫名其妙的碰到了林語然。莫名其妙的淩晨12點在這裏煮起了面。

顧迢把兩碗煮好的面端到茶幾上。

顧迢對林語然說：“剛才馄饨都被我吃了，你應該餓了吧，要不要吃面？”

林語然還真餓了：“我要吃我要吃！”

方徊來把兩碗面都端到自己面前：“你不準吃。”

顧迢：……

林語然：……

方徊來傲驕的瞪了她們倆一眼：“我不夠，不行啊？”

然後一個人，吸溜吸溜，把兩碗面吃了個幹幹淨淨。一根面都沒有給林語然剩。

林語然心裏說：說好的胃不好呢！

顧迢洗完碗，也不知該說什麽，就往肌腿堡的大門走去。

方徊來問：“你要走？”

顧迢點點頭。

方徊來一笑，問林語然：“那你呢？”

林語然趕緊說：“我不走我不走！”

方徊來的笑容更意味深長了點：“好，你不走。”

顧迢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這下好了吧！不走也不行了！

顧迢同手同腳的走出了肌腿堡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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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出租屋，顧迢把自己摔在床上，每三秒鐘拿起手機刷一次微博。

林語然有個微博小號，特別話痨，基本上她閑着的時候每五分鐘就要發一條微博，大體上都是廢話：

“雙黃蛋有營養還是單黃蛋有營養？”

“大半夜沒忍住吃了可愛多，我是吃可愛長大的。”

“恐龍會被現代科技複活嗎？”

平時顧迢在微博首頁刷到林語然的微博時，幾乎看都不看直接略過。

但這天晚上，顧迢特別想看到林語然的廢話微博。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天蒙蒙亮起了。顧迢刷了一整夜的微博，大拇指都快刷出腱鞘炎了。

直到早上8點的時候，林語然的微博小號終于更新了！

只有五個字：

我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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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沒睡，顧迢賴在床上當鹹魚不願意起身，奈何猕猴桃要出去尿尿，不停的撓着顧迢卧室的門。

顧迢嘆了口氣，掙紮着起身，給猕猴桃拴上狗繩。

一邊牽着猕猴桃往外走，一邊想：齊湘這段時間為了拉生意，今天A市後天B市的，把猕猴桃一直寄養在自己這兒，等她忙完這頓一定得敲詐一頓大餐！

澳龍？菲力牛排？顧迢胡亂想着：但公司最近挺窮的，估計最有可能的是一頓麻辣燙煮油條。

然後顧迢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板，來根油條。”

“好叻。”

老板顯然沒看出來眼前這個穿着黑T恤裙戴着鴨舌帽和墨鏡和口罩的人是誰，所以顯得很淡定。

但是顧迢一眼就看出來了！手上牽着的伸縮狗繩直接“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正好路邊一只大狼狗路過，猕猴桃趕緊叼起伸縮狗繩的環塞回了顧迢的手裏。

顧迢跟大白天見了鬼似的顫聲問道：“你你你……你怎麽在這裏？！”

眼前那人拉下口罩，“咔嚓”咬了一大口手裏嘎嘣脆的油條：“買油條啊。”

這張魅惑衆生的臉！可不就是方徊來本來麽！

顧迢還在當機狀态：“肌肌肌……肌腿堡離我家開車都要一個多小時，你一大早出現在我家門口幹嘛？”

“都跟你說了，買油條。”方徊來居然在笑，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我聽說這附近有個網紅油條攤，突然想吃。”

顧迢：“你你你……你可以讓你助理來買啊！”

方徊來：“我助理發燒了，高燒。”

遠方，身體絲毫無恙、正抱着一碗螺蛳粉大吃的方徊來的助理，打了個噴嚏。

方徊來一邊笑一邊啃油條：“以前光知道你笨，現在又添了個口吃的毛病，真可憐。”

方徊來今天早上……居然一直在笑？

顧迢看得目瞪口呆：她為什麽心情這麽好？難道是昨晚林語然……

方徊來啃完一根油條，拍拍手，哼着小曲就要上停在路邊等她的車。

走了沒兩步，突然又轉身回來，從随身的手袋裏摸出一支遮瑕膏塞到顧迢手裏，說：

“出門前記得用，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然後“嗖”的一聲，乘着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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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顧迢遛完一圈猕猴桃、牽着它快要走到家門口的時候。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老板，來根油條。”

“好叻。”

顧迢倒吸了一口涼氣：到底是今天見了鬼？還是這個油條攤網紅到如此程度？！

拉下口罩捧着一根油條“咔嚓咔嚓”正啃得起勁的人，随便一擡眼，看到顧迢正牽着猕猴桃走過來。

馬上揮舞着油條撲過去：“小油條！”

顧迢趕緊躲開：“你手上都是油！別蹭我衣服上！”

那人沖着顧迢就擡起腳。

顧迢閃得更遠了：“我說客觀事實而已！怎麽着你還要踢我啊？”

那人搖搖頭：“今天我手油握不了手，只好跟你握握腳了。”

顧迢無語的擡起腳，跟那人碰碰鞋底。那人才興高采烈的跟着顧迢一起、牽着猕猴桃回家去了。

顧迢心想：這個咋咋呼呼的二貨才是林語然本然麽。跟昨晚那個沉默又羞澀的少女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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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

顧迢徹底無語，心想：我褲子都脫了你就給我聽這個？！

坐在對面沙發上的林語然，羞澀的點點頭：“對呀，我就這樣給方影後讀了一整夜的《鬼吹燈》，今早6點我才走的。”

林語然激動的揮舞着小拳拳問：“方影後莫不是想聽到恐怖處，然後尖叫着投身于我的懷抱中？”

顧迢心裏說：你想多了，方徊來這種閱遍恐怖片把《閃靈》當兒童片看的女人，從來只把《鬼吹燈》和此類小說當睡前助眠讀物。

果不其然，林語然失落的說：“可惜我昨晚讀的所有片段裏，好像沒有方影後覺得恐怖的地方。”

顧迢敏感的抓住了重點：“你怎麽又叫回方影後了？”

林語然可憐巴巴：“方影後說姐姐不是我能叫的，我要是再這麽叫，就直接出去。”

林語然這個神經比鋼筋還粗的糙妹紙，居然深沉的嘆了口氣：“我哪兒敢叫啊，我才舍不得走呢。淩晨4點的時候，方影後聽着我讀《鬼吹燈》，在沙發上睡着了。”

“她睡得不好，夢裏一直皺着眉，身體經常抽動，嘴裏還低聲念叨着什麽，我聽不清。”

“然後早上6點，她就醒了，看我還在那兒捧着一本《鬼吹燈》，就讓我走了。”

“走之前我問方影後，是不是一直都睡得這麽不安穩，她沒否認。”林語然說：“我回家後，就把海淘上所有的助眠藥都買了一遍，收到後看看哪款好。”

林語然又嘆了口氣：“顧迢，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喜歡方徊來呢。”

“……”顧迢試探着問：“你之前不是還覺得方影後很高冷、不好接近麽？怎麽突然……”

“因為一場戲。”林語然斬釘截鐵的說：“或者更準确的說，是因為一段歌聲。”

林語然告訴顧迢：“上一輪情景演繹的時候，方影後不是臨時改了戲、帶我演童年時的兩姐妹麽？妹妹看到爸爸在外面打媽媽，吓壞了，是這個鄰居小姐姐捂着她的眼、又唱歌給她聽，讓她看不到也聽不到那些暴力的場景。”

“我不知道方影後會臨時改戲，所以在舞臺上吓壞了。但是方影後唱起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忽然放松了，是真正的放松了下來。”

林語然罕見的認真：“顧迢，我也是一個演員，我知道眼神可以演，表情可以演，可聲音卻很難表演。所以方影後唱起小星星的時候，聲音裏的那種溫柔，一下子就讓我淪陷了。”

林語然問顧迢：“你懂嗎？”

顧迢在心裏說：我還真懂。

沒有人比我更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有送營養液的小天使沒有感謝到？如果有的話在這裏一并謝過啦！電子設備苦手瑟瑟發抖～歡迎大家常來喲～>///<感恩紅包持續派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