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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郊區小院。

齊湘把一本劇本，放在了顧母的面前。

顧母：“這是……”

齊湘說：“雖說雙黃蛋TV以前業務量也不大，但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幾乎什麽業務都接不到了。所以我除了讓顧迢去《她們有戲》幫公司露臉，自己也出差了很多次拉業務。”

“我沒想到的是……”齊湘鄭重地指了指面前的劇本：“被我拿到了這個機會。”

顧母拿起劇本，翻開第一頁：“《時光海》……導演，宋鳴歌……”

“宋鳴歌，就算平時幾乎完全不看電影的您，都知道他是誰吧？”齊湘問：“第五代導演裏的代表人物，大師中的大師，方徊來拿國際影後的那部《秋雨》，就是他拍的。”

一聽到方徊來的名字，宋母皺緊了眉。

“咳，我是想說，宋鳴歌是真正有實力的導演……”齊湘說：“他說可以讓顧迢，試着來演女二號。”

顧母睜大了眼睛：“可顧迢都沒進演藝圈呢。她就是一個小攝影記者……”

“顧迢長得好，有靈氣，她第一次來雙黃蛋TV應聘的時候，我真以為她是來應聘簽約演員的。”齊湘說：“顧阿姨，您是最清楚顧迢的……”

“從我認識顧迢開始，那時候她才5歲，就已經是一副……說得好聽是小大人、懂事，說得不好聽是沉悶、被動，從來不說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

“我記得有一天您回來晚了，顧迢到我家寫作業，直到走的時候，我才注意到她出了一腦門子汗。我問她是不是熱，她說那天褲子穿厚了，是有點熱。我一看，她的衣服全都汗濕透了。”

“我就問她：為什麽不叫我開窗、吹吹風？她竟然搖頭說：那太麻煩了。”

顧母聽得眼圈都紅了：“怪我，全怪我。”

“從小，她就看到那男人打我……”顧母邊抹淚邊說：“雖然她是親生女兒、那男人不會打她，但她每次看着她爸爸，竟然把她媽媽往死裏打，她那麽小，怎麽能不害怕……”

“她每次就一個人，縮在角落裏面，拿枕頭死死的捂住頭……”顧母嘆了口氣：“她那種被動、消極的性格，就是這樣養成的吧。”

“顧迢是這麽一個什麽都不想要、不敢要的孩子，”齊湘握住顧母的手：“可我看過她去考Z戲時的視頻，眼睛裏都放着光，竟然主動對考官老師說：老師，我想學表演，我想進Z戲。”

“可是……”顧母還是為難。

“我知道，那件事出了以後，顧迢就被迫退學了。”齊湘說：“而且，說什麽也不願意當演員了。一切跟演戲沾邊的事，她碰都不願意碰了。”

“然後她又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表面上看着挺好，心裏又變得不敢承認自己喜歡什麽、想要什麽了，和小時候的她一模一樣。”

“我知道您怕她進演藝圈，碰到方徊來。可是……”齊湘把顧母的手握得更緊了：“這樣下去的話……”

“顧迢她……不會快樂的。”

顧母閉上了眼。齊湘覺得她本就因大病一場而蒼老的臉上，此時更滄桑了。

齊湘嘆了口氣：“我知道我拿這個劇本去給顧迢，她肯定不願意。所以，您如果考慮好了，願意把這個劇本拿給顧迢，就幫我勸勸她。”

齊湘站起來、背上包：“我先回公司了。”

顧母送齊湘出去後，回到屋裏，拿起桌上的劇本翻了兩頁。

然後顧母拿着劇本，走到了正點着火、烤着面包的壁爐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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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7點，顧迢坐在餐桌前大吃特吃。顧母又給她端上一盤白灼蝦。

“慢點吃。”顧母嗔怪的看女兒一眼：“沒人跟你搶。”

顧迢一邊吃一邊問：“今天怎麽突然叫我回來吃飯呀？你的催婚軍團玩夠了、走啦？”

顧迢說着，夾起一只蝦就往嘴裏送。顧母欲言又止。

眼看着顧迢就要把那只蝦吞下去了，顧母突然沖到她身邊，厲聲疾喝：“吐出來！”

顧迢吓得趕緊把蝦吐出來：“媽，您給您親女兒下毒啦？”

顧母把那只被咬碎的蝦收進垃圾桶，深深嘆了口氣：“媽給你什麽，你就吃什麽呀？”

顧迢莫名其妙的眨眨眼：“不然呢？”

“我聽齊湘說了，你上次重感冒之後，免疫力有點受損。”顧母把那盤蝦收進廚房，又坐回顧迢對面：“吃蝦了會過敏，不能吃蝦。”

“嗨……”顧迢有些不好意思：“大熱天的，您這麽辛苦的做了……”

“你這孩子……”顧母的眼神裏，多了些悲傷的底色：“怎麽從來不說自己想要什麽、不想要什麽呢？”

顧母把劇本放到顧迢面前。

片名，《時光海》。導演，宋鳴歌。

顧迢眨巴眨巴眼睛。

“劇本是齊湘拿給我的，讓你去演女二號。我本來想直接扔進壁爐裏燒了”顧母說：“我不想你進演藝圈，我怕你碰到方徊來。可是，你如果真的喜歡演戲、想去演戲……”

“那就去吧。”一貫病怏怏又柔弱的顧母，聲音裏突然多了很多的堅定。

“我希望我的女兒，快樂。”

顧迢盯着劇本看了一會兒。

然後她站起身，把劇本拿在手裏。

顧迢走到壁爐前，把一頁都沒看的劇本直接扔進去，點起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我不喜歡。”顧迢轉身走回餐桌邊，擁着顧母的肩膀，頭靠在顧母的頭上：“我什麽都不喜歡，只喜歡我們所有人的日子，平平靜靜的，好好的活着，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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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肌腿堡內。

正端着一杯二鍋頭、有一口沒一口喝着的方徊來，接到了助理打來的電話。

“她拒絕了？”方徊來皺眉：“她不知道我演女一吧？”

“不知道的。”助理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那她是對什麽情節不滿意？”方徊來覺得，宋鳴歌這個名字的吸引力絕對足夠大，不至于出問題。

“不，顧小姐根本沒看劇本。”助理說。

“顧小姐的原話是：她徹徹底底的、不想演戲。”

方徊來氣得直接挂斷了電話，連灌下去整整一杯二鍋頭。

方徊來的頭，終于越來越暈，眼前浮現出方才18歲的顧迢的身影——

眼睛閃亮亮的，像一閃一閃亮晶晶的小星星，興沖沖的說：

“我想演戲，和你一起演戲！小游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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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時間過去，《她們有戲》拍攝現場的舞臺排燈總算修好了。

這一輪，先進行錄制的是情景演繹。正式錄制的前一天，顧迢被召喚到了齊湘的辦公室。

“去現場看她們錄？”顧迢把手擺得跟暴雨天的雨刮器似的：“我可不去！這不是公開處刑麽！”

顧迢發出靈魂拷問：“被淘汰已經夠丢臉的了，還巴巴的去現場看厲害過自己的女演員們繼續宮鬥，誰願意去？這奇葩節目組怎麽想的？”

遙遠的肌腿堡內，正在喝黑咖的方徊來不明白大夏天的哪兒吹來一陣寒風，讓自己打了個噴嚏。

辦公室內，齊湘笑眯眯的解釋：“這不是為了展*現社會主義親密姐妹情麽？而且，這不是一個替公司露臉的機會麽！”

下一秒，齊湘的嘴慈祥的笑着，眼神裏卻透出威脅的寒光：“聽說《時光海》的劇本你看也沒看，就扔進壁爐裏燒成渣渣了？”

顧迢脊背一寒，覺得如果再拒絕拉不到業務的齊湘的話，自己恐怕也會如劇本一般，被齊湘的大招燒成渣渣。但是……

齊湘問：“還是說……你連見方徊來一面都不敢？”

“你到底是怕她為難你？還是怕自己動搖？”

“我有什麽不敢的！”顧迢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我天不怕地不怕的！連野外貝爾都得敬我是條漢子！”

齊湘大笑：“反正從你這個胸的平坦程度，确實沒看出你是個妹子！”

顧迢一個枕頭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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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制當天，顧迢果然還是與其他9位丢臉的姐妹一起，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坐在了觀衆席第一排。

徐珂用自己的招牌海豹式拍巴掌動作，帶領現場觀衆一起熱烈鼓掌：“Ladies and 各位大老爺們兒～歡迎大家再次來到《她們有戲》的錄制現場！我想死你們啦！”

“這一輪情景演繹的主題是：師生。”

顧迢啧啧啧的直咋嘴：節目組會玩！

然後在腦海裏把方徊來老師打扮的各種細節全部腦補了一遍：

白襯衫加A字裙，小高跟加細腳腕，低馬尾加黑框眼鏡，手裏拿着小教鞭……

姐姐你這個發型很危險啊！

旁邊的女演員遞給顧迢一張紙巾：“你怎麽流鼻血了？身體沒事吧？”

顧迢千恩萬謝的接過，怎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打頭炮的還是陳影和周敘。之前不聲不響的周敘，已經憑借《她們有戲》圈了好一波粉。

演員候場的時候，顧迢拿手機刷起了周敘的微博，自從上次與周敘偶遇、周敘買了顧迢的一車西瓜後，二人的關系熟悉了起來。

顧迢看到周敘昨天傍晚的時候，發了一張劇透照，竟是一襲芭蕾舞裙的打扮。

昏黃光暈，女孩纖細的腰肢和影影綽綽的側臉，很文藝的一張照片。

周敘長得沒什麽攻擊性，不算出衆，但會攝影、會做飯、會玩滑板、會看文藝片……現在已經晉身為了無數姐妹的“寶藏女孩”。

随着觀衆一陣劇烈的掌聲，周敘随着陳影的腳步登臺了。

周敘的眼神掃過觀衆席，一個偶然，與顧迢的眼神對上了。

顧迢沖她一笑，用嘴型對她說：“加油。”

周敘感激的笑笑，然後閉眼深呼吸，準備入戲。

周敘一段優美的芭蕾獨舞，看得顧迢和所有觀衆移不開眼。陳影扮演的老師，卻很不滿意，頻頻出言指責，最後甚至要打斷這段表演、大聲喊着讓周敘停下。

周敘不停，依然揚起手臂、繃直腳尖，如天鵝一般在舞臺上舞動。

陳影冷笑一聲，直接關掉了音樂。她抱起胳膊，冷眼看着周敘，用身體語言說：“我才是掌權者。”

周敘竟然完全不為所動。跳躍着，舞動着，直到用一個天鵝沉湖一般的pose，給自己的表演畫上了一個完美的句點。

陳影的表情越來越難看。

“你老了。”周敘盡量平穩自己的呼吸，對着陳影說：“我比現在的你，更像你自己。所以你讨厭我，阻撓我，可我——就是要成為你。”

周敘的語氣很平靜，可是顧迢從她的眼神裏，看到了一股倔強，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勁。

現場觀衆在周敘那段天鵝主題的芭蕾獨舞時給的掌聲最熱烈。可是顧迢注意到袁沅，在周敘露出這樣的眼神時，輕輕點了點頭。

之後随着女星們一組組登場，顧迢把語文老師數學老師甚至體育老師都見了個遍，恍惚間生出了一種自己是來錄制現場做卷子的恐懼感。

直到方徊來帶着林語然，壓軸登場了。

方徊來并沒有打扮成顧迢想象中的老師模樣，竟還是如第一輪錄制時一樣，穿着一身簡潔的黑色練功服。她身邊的林語然，也是同樣的打扮。

顧迢的心裏“咯噔”一下。莫非……

舞臺上的方徊來，突然用力的推倒了林語然。林語然尖聲驚呼：“啊——！！！”

林語然皺着眉，呼吸淩亂。

顧迢能看出來，林語然是真正的驚訝，她顯然不知道方徊來會推倒她。

現場的觀衆也發出陣陣驚呼：“這是幹嘛？”“沒受傷吧？”

只有顧迢知道，方徊來剛才那一推，其實很有技巧，讓林語然猛然摔下去的角度和力度，不至于會傷到她任何地方。

舞臺上，方徊來冷聲說：“這才是驚訝。你剛才的瞪眼、鼓嘴，不是驚訝，不能引起任何觀衆的共鳴。”

“如果你用這種态度和方法對待表演，如果你不是真正的想要演戲，那就……趁早放棄吧。”

方徊來冷眼看着林語然：“這是我一個大四學姐，對你這個大一新生的忠告。”

林語然雖然還趴在地上，但是眼睛卻閃亮亮的，興沖沖的對方徊來說：

“我想演戲，和你一起演戲！小游姐姐。”

“你以後可以當我的老師嗎……小方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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