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我也不是誰都相信……”
“只相信段翊?”
“不,” 我越描越黑,幹脆放棄了抵抗,“算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以後呢?” 裴昀窮追不舍。
“以後……” 我也沒想好以後怎麽樣。
“以後誰也不要相信。” 裴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包括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說,但是……
“我做不到。” 我說。
“什麽?”
“我做不到有所保留的信任,吃虧我也認了。” 我低着頭,在黑暗中感受裴昀掌心的溫度,“我說過會一直相信你,你好像沒太當回事。”
失明偶爾也有好處,比如現在,我可以因為看不到裴昀的臉而更加放心大膽地說話。黑暗是一種保護色,它允許我放出心裏的鴕鳥。
過了很久,裴昀說:“是我的錯。以後你說的話我都會認真記住的。”
“裴昀,” 我猶豫了一下,問:“你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為什麽……”
這種感覺從他孤身闖入 TCO 基地把我帶出來的時候就有了,說不清哪裏不一樣,就好像從前總是硌手的一把兵器,突然把自己磨得平平整整送到我手裏,說:“你看看我現在趁不趁手,哪裏不趁手我還可以改。”
這和那個眼睛長到天靈蓋上,從來不屑于服軟的裴昀完全不一樣。
“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擁有再失去的。” 他淡淡地說,“如果有機會重來,我會在結婚第一天就标記你,你對我有沒有感情不重要,标記會讓你産生愛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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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麽想的嗎……
“原本我想,我可以慢慢等你走出來,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反正我們結婚了,你後半輩子的時間都是我的。但是我沒有想到…… 他突然回來了,也沒有想到,我會管不住自己,差點害死你…… 對不起。”
裴昀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着點令人心癢的鼻音,“你的腺體存放在長島生物研究院,專家說可以嘗試修複,前幾天我收到反饋,它已經很接近受損前的狀态了。”
“我的腺體?” 我有些驚訝。
裴昀嗯了一聲,“原本我準備等萬無一失的時候再告訴你,但昨晚你睡着之後我給醫生打了電話,問關于你眼睛的事,醫生說失明可能和腺體有關,我想如果重新把腺體裝回來,你是不是就可以看得見了。”
“你是說,我可以恢複視力,也可以再植入腺體?” 我語無倫次起來,“你,你說真的嗎?我以為手術後腺體就被丢掉了……”
“那是你身體的一部分,怎麽可能丢掉。” 裴昀小聲嘟囔。
“可是在 TCO 的時候,有醫生說我的眼睛不會再好了……”
“我也不敢保證一定可以,但總要試一試才知道。現在腺體還沒有完全修複,要再等一段時間。明天我先帶你去看醫生好嗎?”
我用力點了點頭,“嗯。”
裴昀似乎笑了一下,可惜我看不到。
吃過飯,他帶我熟悉家裏的其他房間和各種家具的位置。房子不算大,最多只有我們婚房的一半大小,卧室只有一個,還有一間書房和一間健身房。
“閑不住想玩什麽的話一定要叫我,不要自己進健身房,太危險了,聽到了嗎?”
我點頭:“聽到了裴處長。”
“書房裏都是書,你應該不會感興趣……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看書。”
我:“偶爾也會看……”
“比如《槍械鑒賞指南》嗎,只看插畫的那種。”
我被他戳穿,臉上一陣臊得慌,不甘示弱地反駁說:“我還看了《第三帝國的興亡》。”
“哦……” 裴昀若有所思,“有一次我回家,你在沙發上睡着,臉上蓋的就是這本書。”
說完他捏了捏我的鼻梁,“那麽厚一本書,都沒把你鼻子壓扁。”
我拍開他的手,轉頭想走,卻被他搶先一步擋住我的去路,害我咚一聲撞上他的胸膛。
“剛說完不許亂跑,又不聽話。” 他故作嚴肅。
“你這是趁人之危。” 我說。
“我沒說不是。”
黑暗中的我處于絕對劣勢,對于裴昀的狡詐行為無計可施,只好故意問:“書房裏有床嗎?”
他愣了一下,說:“沒有。”
“那你晚上睡哪?” 我一臉認真地問,“沙發嗎?”
他果然生氣了,咬着牙說:“我就不能和你睡卧室嗎?”
“啊?你願意和我一起睡啊?我以為你每次跑得那麽快是嫌棄我呢。”
我極盡奚落之能事,果然堵得裴昀說不出話,半晌他恨恨地說:“我是怕跟你睡一張床,半夜起來忍不住辦了你。”
“為什麽怕?” 我用手指戳了戳裴昀的肩,“你是不是不行?”
“蘇遲。” 他像捏一只貓一樣捏住我的後頸,問:“你怎麽還敢這麽嚣張?”
糟了,他開始叫我全名了。我見好就收,不再挑釁他。
下午的時候,我抱着一大碗裴昀切給我的水果窩在沙發裏,聽他蹲在地毯上,拿着錘子改錐叮叮當當地改造一臺老式收音機。
“現在還有電臺這種東西嗎?” 我問。
“當然沒有了。” 他說,“我把收音機和電視連到一起,這樣你只需要按兩個按鈕就可以換臺聽節目。”
“可是……” 我想了想,“電視機是智能聲控的,好像比按鈕更方便。”
說完這句話,空氣裏突然陷入一種尴尬的沉默,裴昀清了清喉嚨,像是想要說什麽,張口卻又卡住了。
沉默之中,我突然靈光一閃,反應過來這臺收音機的價值并不是方便好用,而是裴昀親手做的。
現在補救好像來不及了……
“其實,我……” 我大腦飛速運轉,搜尋關于如何安慰 alpha 的經驗,可惜根本找不到。
“我長這麽大只在博物館裏看到過收音機,我很好奇它怎麽用……” 我惴惴不安地說。
等了一會兒,裴昀似乎接受了我的補救,繼續起手裏的工作,說:“裝好我教你。”
我暗暗松了口氣,“好。”
想了想又小聲說:“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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