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宋麗嬈站在廚房裏望着王冠傑消失的方向,腸子都悔青了,不就是那麽随口一問,結果竟然給自己找來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
“做就做,有什麽呀,不就是多往鍋裏添一碗水,多和一勺面的事嗎?切!有什麽呀!”宋麗嬈自己給自己找着安慰,但內心深處深刻的知道,這可不是多做一碗飯這麽簡單的事兒,如果和他接觸多了,可麻煩也就多了。他沒有老婆,她沒有結婚,孩子又管他叫了爸爸,這事情發展下去可不樂觀,但又有什麽辦法呢。唉,還是搬出去單獨租個房子比較好啊,免得夜長夢多。
宋麗嬈還不到三十歲,說起來應該對單身男人有正常的渴求才對,象王冠傑這樣條件的男人,他又那麽喜歡豆豆,宋麗嬈應該想盡辦法勾引他才對,以她的情況,王冠傑能夠被她吸引,那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才有可能的事兒。也不知道宋麗嬈是在王冠傑面前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卑心理呢,還是她的心早已被安維克撐滿再也放不下別人了,抑或是心房硬生生被姓安的撐破、碎裂的已經無法對男人再有男女渴望之情了,反正她對任何男人已經沒有感覺了。可能把王冠傑脫光了放到她被窩裏,她也不會有心跳的感覺。難道她已經沒有“性”的渴望了?不,不是,她還不到三十歲,也是血肉之軀,每天吃食人間煙火,怎麽能說喪失“性”功能了呢,她只是沒有“心動”的功能了。
第二天傍晚,宋麗嬈下了班順便割了肉、買了菜,悶了大米,做了簡單的兩菜一湯,肉炒青筍、清炒蘑菇配豆腐,西紅柿雞蛋湯。
剛做好飯,王冠傑就接回豆豆來了,豆豆和廚房的媽媽打了聲招呼就蹦蹦跳跳歡快地上樓去玩電腦了,王冠傑徑直走到廚房來,他在水龍頭上洗了洗手,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問:“今天又是什麽樣的面?怪不得你們S省人願意吃面呢,你們做的面就是好吃。”
宋麗嬈一邊盛大米一邊說:“今天是你愛吃的大米飯,不是面。”
王冠傑擦幹手坐到餐桌前的椅子上等宋麗嬈端上菜和飯來,拿起筷子就吃,吃了一口才說:“誰告訴你我愛吃大米的?”
宋麗嬈笑笑說:“我猜的,你們重慶人都愛吃大米吧,那兒賣的都是大米飯,要不就是米線,面很少,就是有,也不太好吃,不是我們家鄉的那個味兒。”
王冠傑一邊吃飯,一邊說:“故鄉的啥都好,米共都比別的地方味道濃,是吧?”
這麽一句玩笑話,讓王冠傑嚴肅的一張臉說得一本正經,宋麗嬈愣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以後,窘迫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她竟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你怎麽還會罵人?”
王冠傑嚼着飯菜擡眼瞅她,臉上沒有一絲嘻戲的表情,他說:“沒有罵人,我只是陳述人的本性,或者說是共性,我也一樣,什麽地方的月亮都沒有故鄉的明。”
宋麗嬈沒有再往下接他的話茬,心中卻很是不滿,說別人那樣說,說你自己卻拖來月亮,你怎麽不反說一下呢?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立即起身從牆上的挂衣架上摘下自己的皮包,從裏面拿出一疊錢來,走到餐桌前把錢放到王冠傑的面前說:“這錢還你。”
王冠傑放下筷子把錢拿起來在手掌上拍了拍,然後裝進口袋裏,他認真地望着宋麗嬈卻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工作還開心嗎?我聽說你學習能力特別強,沒幾天就把工作全部做上手了,認識你的員工沒有一個不誇贊你的。”
宋麗嬈突然間被這麽一誇,陡然臉就紅了,她坐到餐桌上拿起筷子來繼續吃飯,口中喃喃地說:“我學歷低,不學習哪兒行啊。”
王冠傑吃飯很快,他放下筷子盯着宋麗嬈問:“還想上大學嗎?我供你,孩子,我養活。”
宋麗嬈立即搖頭:“不,不想上了,我只想工作。”她不想欠王冠傑的太多,以前欠下的已經都很難還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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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冠傑站起身來說:“好,不上就不上,憑你的學習能力,在工作實踐中學習,想成為一個好律師是指日可待的事情,成才,不是只有上了大學才能成才。另外,謝謝你的晚餐,你燒菜的手藝真好,香。”說完就要往廚房面走,宋麗嬈叫住了他:“王大哥!”
王冠傑的身子僵了一下,随之停住腳步轉過身來,他怔怔地問:“你叫我什麽?”
“我……”宋麗嬈愣了,她一直就是這麽叫他的呀,又不是第一次,驚奇什麽呀。“我叫你王大哥呀?有什麽不對嗎?”
王冠傑的臉黑了:“現在還這麽叫,你覺得很對?”
宋麗嬈被這反問弄悶了,她瞪着疑惑的大眼睛問:“哪我應該叫你什麽?”
王冠傑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讓人覺察的笑意說:“你說呢?”
宋麗嬈坐下來繼續吃飯,她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了,她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麽。
王冠傑說:“去掉前面的兩個字。”
“你是讓我叫你……哥呀!”宋麗嬈一皺眉。
“是哥哥!說吧,有啥事?”王冠傑臉上柔和了許多。
“我想搬出去租個房子住,打擾你太多了……我……”
沒等她說完,王冠傑就扔出一句話:“可以,把豆豆留下,你一個人可以随時搬出去。對了,你做的湯也很好喝。”說完轉身扭頭就走出廚房去了。
宋麗嬈咬着筷子盯着王冠傑離去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她自言自語道:“做人怎麽這麽不地道!還真把自己當成豆豆的親爹了,你憑什麽霸占我的兒子啊,又不是給你生的。哼,不願意讓人家搬走就明說啊,還假模惺惺的裝,裝啥呀裝。”
宋麗嬈一個人細嚼慢咽的繼續吃飯,她一邊吃飯一邊發愁,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第二天是周六,不用上班,可以放心地睡個好覺,宋麗嬈香噴噴地一直睡到自然醒,醒來還不想睜開眼睛,她閉着眼睛往旁邊摸去,想抱住豆豆香軟的小身體幸福一會兒。雖然她卧室旁邊設有兒童房,但宋麗嬈沒有讓豆豆單獨睡一個家,他還小,不放心。第一下沒摸着,她往前挪了挪身子再摸,結果只摸到一條軟軟的小毛巾被。宋麗嬈一激靈睜開了眼睛。孩子不在床上了,難道他早早起床了,不會呀,他一慣比較愛懶床,沒人叫他,他從來不會自己醒來起床的。宋麗嬈坐起來朝門口喊道:“豆豆!豆豆”沒人回應。
宋麗嬈準備穿衣起床看看孩子去哪了,無意間瞧見孩子枕頭上放着一張稿紙,她拿起來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是王冠傑寫給她的:“我領孩子去動物園了,你要是想來就打電話給我。”
宋麗嬈一扔那張紙朝後一下子倒在枕頭上:“哎喲唉,我的兒子不明不白就這樣被人活活給霸占了,怎麽辦呢?”
她晚上睡覺是鎖卧室門的,沒聽見王冠傑叫豆豆起床啊?難道是豆豆自己睡醒起床的?他竟然還一聲不響地悄悄走了,這孩子大逆不道,竟然膽敢認賊做父。認賊做父這個詞有點……太那個,不太準确,王冠傑還稱不上是賊,那他算是什麽呢?
宋麗嬈一個人披頭散發的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床頭櫃上的手機響了,拿來一看是王冠傑打來的,他很少給她打電話,接起來,裏面一個柔和圓潤的聲音說:“現在該睡醒了吧?來吧,我讓司機去接你,你來了,孩子會更高興。”
宋麗嬈不想去,一個爸爸一個媽媽帶着孩子明目張膽诳動物園,這明顯不就是告訴外人他們是一家三口嗎。她回絕了,不想留給他希望:“我還沒起床呢,算了吧,下次再去。”
“下次再去”本來是宋麗嬈随口說的一句客套話,可一說出來她就後悔了,這四個字又給以後留下隐患了。王冠傑是搞律師工作的,最愛摳文嚼離這活兒了,果然不出所料,這四個字又給她惹來了麻煩,只聽王冠傑說:“嗯,行,一言為定,下次必須來!今天你好好休息一天,晚上給我父子做點好飯吃,不過你做的飯啥都好吃。”
宋麗嬈正想說句什麽話,可對方已經摁斷了電話。她生氣地把手機一扔,心中一陣無明大火熊熊燃燒起來。她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王冠傑的氣。不管生誰的氣,現在也無濟于事了。
她不想再在床上躺着了,就坐起來準備穿衣服,随手從床頭櫃上拿起遙控來開了電視,電視裏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正賣萌,宋麗嬈立即換了臺,她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爹聲爹氣的下賤模樣。這個臺是家鄉的地方臺,有時間了宋麗嬈總喜歡看看這個臺,看到自己家鄉的人們,個個感到親切,尤其他們說的一口家鄉話讓她回味無窮。
她一邊穿衣服一邊浏覽電視,電視裏好象正在舉行一個什麽人的追悼會,花圈層層層疊疊,一大片半大不小的孩子不管男女個個失聲痛哭,每個教室門上都別着一大朵一大朵雪白的紙花,難道是他們的一個好老師去世了?宋麗嬈一邊胡亂猜測一邊穿褲子,眼睛還不時地瞟着電視,穿好褲子正要系腰帶,她的手突然停了下來,電視畫面對準了靈堂的正中,黑色肅穆的相框裏竟然鑲嵌着的是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子頭相,這女孩子的臉竟然是宋麗嬈十分熟悉的一張臉,她頓時吓得幾乎沒有了呼吸,擡頭往相片上方黑色挽聯上望去,她竟然看到了十分害怕看到的一行雪白大字:“沉痛悼念我們最敬愛的宋林瑤老師”。
宋麗嬈瞬間癱軟坐在了床上,腦子裏一片空白,電視裏一個年輕的校長正主持追悼會,他聲淚俱下地說着什麽,可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耳朵裏,滿耳朵裏只有沉痛的“哇啦哇啦”的說話聲音。
不,不會,絕對不會,怎麽會是她呢?她不是和安維克整天出雙入對嗎?那種被自己親人背叛踐踏的鑽心痛疼、刻骨恨還在宋麗嬈心裏纏綿着,怎麽就……她不是經常開這會、開那會的嗎?怎麽會……?
不是她,絕對不是她,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肯定不是她!宋麗嬈自欺欺人的想着,但內心深處明明知道靈堂上的人就是她,那張相片殘酷無情地告訴她,那就是自己的親妹妹,和她深愛着的男人發生了不可告人關系的親妹妹。天下是大,同名同姓的人也很多,但相同姓名又相同臉孔的人不多,那張臉,那張臉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她怎麽會認錯了人啊。
林瑤死了?開什麽玩笑,那麽年輕,她怎麽會死了?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自殺?他殺?事故?生病?
這時候宋麗嬈才反應過來,她現在應該立即弄清楚妹妹到底是怎麽……死了……的。
她愣怔中突然聽到電視播音員似乎說到自己的名字,于是她把臉扭向電視機全神貫注聽起來:“希望宋老師的姐姐宋麗嬈得知這個消息後火速趕赴S省祁林縣東陽中學,校長李曉光有事和您洽談。如有認識宋麗嬈的人,請轉告宋麗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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