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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丈夫把她切塊的精彩情節。

半山別墅對馮簡态度的明顯改變,他自然有所感悟。

珍媽以前對他的話,恭敬聽之,愛做不做。馮簡打發她做什麽,珍媽都要先回“但是要不要告訴小姐”。不僅如此,別墅裏雇傭的都是宛雲從李家帶來的舊人,年紀一大把,做事不多,倚老賣老厲害得很,馮簡輕易無法差遣人,舊主何泷比新姑爺的話好用不知多少。

如果這行為出現在企業當中,就該采用績效法則,優勝劣汰。但馮簡此刻冷眼旁觀着半山別墅內的諸位,有心整頓,卻自覺和這幫子人甩臉子都嫌沒趣,索性默默忍耐。

前一任的別墅主人最近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她以前從不管這些瑣碎,此刻卻把別墅新雇一批傭人,又将老傭人打發走半數。

馮簡很歡迎這個行為,可惜以大小姐巧舌如簧和四兩撥千斤的本事,向來是得罪人的事情她親自出手,黑鍋還得他來背。

何泷的電話如期而至,各種新的罪名連番扣上,甚至還有非常“好奢”這種高深詞語。馮簡也無數次佩服這位親岳母,她不僅每次都能趕着他最忙的時候來騷擾,又能精準地在他無法忍耐地前一秒率先扔了電話。

晚上還要和宛雲參加商業聚餐,又是推也推不過去的事情。

馮簡沒那麽好命,一舉投胎在可以不用理會他人目光的家庭中。男人吃的苦雖然沒有多到泯滅本性,但也沒有少到明知道有安全可靠的“捷徑”走還忍住不走的高傲地步。

但等他懂得“所謂捷徑,根本不存在”這個真理,馮簡已經體會深刻,簡直太深刻。

馮簡人生第一件以權謀私的事情,是勒令公司IT部門把幾大娛樂網站全部屏蔽。上班時間不準浏覽。

托上次參加晚宴的福氣,托宛雲大小姐的福氣,托上輩子他積德太多的福氣,此刻馮簡已經成城中的小小風雲人物。八卦雜志推測他的情史、商業雜志推測發家史,政府機構盯着是否偷稅漏稅——

馮簡出乎意料地融入顯貴圈子,以“情種”這個有生之年完全想不到的名聲。

他本身還沒勢弱到別人介紹用“宛雲的丈夫”之詞,但在報出公司名和頭銜後,別人都要笑言一句“你可知道馮總和他妻子的那段佳話?”

圈中男人公事公辦的居多,認為馮簡為美所迷雖然稍顯短淺和娘氣,但宛雲的美貌的确力壓群芳,閑談時調侃兩句。而女人都認為馮簡有了“極其專一”、“的确有錢”、“長相不差”,即使屠城也可以容忍,并熱衷議論紛紛——

于是馮簡對宛雲的感情,在別人的臆想和口頭傳播中,達到了新梁祝的高度。如果有電影公司要拍他們的故事,馮簡想他這輩子沒準會開始對軍工業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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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宴會上的燈光過于輝煌,花鳥魚獸似乎都能無所遁形。身旁女人的臉依舊動人,無懈可擊的容顏,水滴狀的項鏈從她的頸部蜿蜒到胸口,柔軟的裙擺裹住腰完美的弧度。

宛雲恪守商人婦的本格,從頭到尾陪伴在他身邊。她優雅、美麗,有地位,有天賦,得天獨厚的優點,總是輕而易舉地能讓別人喜歡上她。

馮簡知道自己找對了人。

宛雲和陌生人自如的交談,所有話題和重心再輕松移到他身上。而在整體氣氛融洽的交談中,馮簡終于得以避免最初的尴尬,感覺到商業宴會不止是為了攀關系拉交情,同時也把整個行業中最精英、最志同道合的人物都彙聚在一起的難得機會。

即使為了這麽個優點,他至少應該表現得更耐心和禮貌些。

對商業聚會,對那個女人。

馮簡卻依舊覺得隐隐發悶。

太過熱鬧的場景,缤紛五彩的人群,華貴的衣着首飾,羨慕或閃爍的目光,衣衫摩擦仿佛能發出輕輕的聲音。

他不知覺地喝了很多酒,宛雲低頭拿冷盤時,将自己的高腳杯暫且交給馮簡保管。但等她再回頭,男人兩手的杯子都已經空了,而馮簡略微低頭,仍然在添滿酒杯。

宛雲不動聲色地用手指蓋住酒杯口:“你已經喝多了。”

馮簡擡眼,移開她的手,用更平靜地聲音回答:“怎麽,喝酒還要繼續交錢?”

他醉了。

平常酒醉人話多,但馮簡似乎比以往更加沉默。實際上除了宛雲,沒有人察覺馮簡已經喝醉。他如常地和別人交談,連眼睛都沒有比平時更亮。只話語不似平時那般尖銳,傾聽的聲音更長,不贊同的時候依舊用簡單用力的論據表達自己的想法。

與此同時,馮簡很平常而很頻繁地舉起高腳杯,不辯酒類,喝下去。

宛雲有些詫異地看着馮簡,這種連續喝酒的方式她曾在另一個人身上見過,些許堕落,更多魅力,充滿張力。但此類喝酒方式似乎不适合馮簡,這個就算昨晚淩晨三點帶病回家,第二天仍然雷打不動六點起床的苛刻男人。

宛雲隐隐擔心,但幸好當晚無任何意外狀況發生。曲終人散坐入車中,對方只轉過臉去凝視夜色中的城市,依舊沒有耐心對她說話的模樣。

隔着不近的距離,宛雲都能聞到他身上和呼吸中帶來的酒氣。她嘆口氣,随後撥電話讓別墅準備醒酒湯。

然而這時,車卻緩慢停在路邊。

對面的馮簡對宛雲淡淡說:“我待會還有事情做,你先獨自回去。”說完不待她開口,便推門下車。

宛雲來不及喚他。隔着車窗,宛雲看着馮簡徑直穿過馬路走到巴士站前,仰頭仔細辨識站牌。兩分鐘後有輛雙層巴士進站,馮簡眯着眼睛看清車名,随後跳上巴士。

宛雲蹙眉,囑咐前面的司機:“跟上那輛巴士。”

巴士走得極慢,又停又行。如此七八站,四十分鐘之久,宛雲幾乎懷疑馮簡在巴士中睡着,馮簡卻突然現身,安然無恙地下了站。

他似乎對這裏地勢熟悉,很快選擇一條路,沿着它筆直地走。司機開着加長車緩慢跟着他,不過一米的距離,酒醉後的馮簡完全不察。他西服搭在臂上,雙手插兜,悠閑的姿态,後背依舊挺得筆直。

宛雲在車裏看着他。

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情緒的人,坦然接受別人所施加的一切的人,依靠自己奮鬥出頭的人。在最放松心防的時刻,想去哪裏。

她真的好奇。

司機踩住剎車,很為難地說:“小姐,不能再往前開了。這裏是下城區的邊界,再往前開,恐怕不安全。”又建議道,“還是把姑爺叫回來吧。”

宛雲推開車門:“你在這裏等着我們。”

空氣依舊發涼,然而裏面隐隐地帶些腥臭味和馊飯味,略微嗆鼻。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味道。而再過個轉角,就是琳琅街。

馮簡依舊沒有停止腳步。

他穿過諸多不開燈的房間,黑暗曲折的小巷,群聚抽煙而竊竊私語的人群、濃妝豔抹的暴露女郎;最後停在一個小樓面前。

宛雲勉強能認出那是診所。二層的窗戶在密密麻麻的招牌後,有個破舊的紅十字。

馮簡就站在這所小樓下,一小時之久,臉色是回憶的表情,并不愉快。

宛雲突然想到,比起如今他難以在這個名利圈找到認同感和意義,恐怕十年之前,馮簡在從小長大的琳琅街也是異類。

夜風常起,舊地重游。如果馮簡手中有煙,大概會點燃。如果有酒,大概會飲盡。她以為馮簡至少會推開門進去,或者原地不動着等待遇見誰。但馮簡的傷懷似乎沒有多久,他随後做的只是突然開始掏出電話,在深更半夜騷擾他可憐的男秘書,因為他突然想到有重要公事未完成。

宛雲正啼笑皆非時,她的肩突然被拍了下,且那熱烘烘的手沒有移開。

早在注視馮簡的時候,宛雲同時也被盯上。從衣着、相貌到舉止,宛雲都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因此對方跟蹤良久才敢騷擾。

小巷子裏沒有路燈,為首的人把刺目手電筒之光射到她臉上。宛雲不由而眯起眼睛,領頭的紅衣紋身青年揚眉打量她。

一時無聲。

“大哥,我們今日碰到肥羊。”旁邊的人語調欣喜,“好漂亮的妞!”

為首青年目光沒有從她臉上移開,眼中異光大盛,随後上前一步把宛雲往更黑暗的小巷子裏拉:“阿虎你守着街口。我先來。”

“……大哥你實在太顧念兄弟了。”

窮兇惡極之徒,自己的命都滿不在乎,此刻行最下流之事,毫無顧忌。

宛雲被那冷冰的手抓着,無法掙脫,極其厭惡。

馮簡此刻距離她五米開外,依舊在講他的混蛋電話。即使呼叫,也不一定能立刻聽見。她目光略轉,左手邊的人拿着塊手帕,若上面再有什麽迷藥堵住口鼻,只怕連救命的機會都沒有……

想起曾經馮簡曾經對她的警告,宛雲心中一凜。

“你居然不知我是誰?”

青年的手勢略頓,宛雲繼續冷冷說:“深更半夜,我敢在琳琅街獨自行走,你以為我憑借什麽?你居然不認識我?”

幾人被她的氣勢震懾,一時間沉默。

一人試探問道:“當真好笑,你是誰?你又是誰的花頭?”

宛雲只繼續沉默注視他們。

對方一時倒不敢輕舉妄動,然而又不想放過她。幾人再對視一眼,為首的青年開口,沙啞的聲音:“假若你真正有權勢,我們把你安然無恙的放走,你又能回報我們什麽?你能不能讓我們兄弟幾個做成‘棗核’?”

宛雲不懂這些行話,她沉默片刻,字斟句酌:“我不能許諾你除了錢以外的任何,你要是有什麽要求——”

幾個小流氓突然對視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你倒滿臉正經,差點被唬住!”叫阿虎的人呸得吐痰在宛雲腳下,“我們管條子的卧底叫‘棗核’!你說我們想做‘棗核’,又該找誰?”

為首的青年手牢牢地鉗制宛雲,陰晦的臉上浮現出笑容,他道:“這女人滿腦子彎彎,估計是外街的,瞧這衣着——罷,做完後幹掉她好了,大不了再剁下她指頭要點贖金。”

接着又大力拽着她的手再往小巷中拉。

宛雲全身冷汗,張嘴欲呼。正在此刻,眼前突然昏天暗地一片,耳邊傳來拳肉相擊聲,緊拽着手上的力道突松,胳膊卻被另一道力量牽住,猛地往外拉去。

“發什麽呆,跟我走!”

熟悉而聲音在耳邊響起。

心提到嗓子眼,在狹隘的小巷穿梭。

長裙割破,高跟鞋咯腳,幾次迷茫地要緩住腳步,然而對方一直緊緊地拉着她的胳膊,逼迫她往前。兩個人的影子映照在鐵門上,快速移動。眼前的燈光在變換的速度中,不斷換成橘色和黃色。

馮簡顯然對這裏熟悉,可惜身後的人同樣熟悉,緊跟不放。在一個交叉路口處,他略微沉吟,果斷選擇右邊

宛雲喘氣想拉住他:“那裏……好像是……死路……”

馮簡答非所問:“差兩分鐘淩晨一點。”

等他們跑到某個天臺的邊界處,無路口走。宛雲只覺喉嚨生疼,追軍的腳步已經可聞,天臺距離地面足足有五米,跳下去恐怕最輕都要骨折。

馮簡面無表情地注視地面,仿佛自言自語:“都多少年了,總要碰碰運氣。”

此刻門吱地一聲被打開,那群地痞喘息地追上。

“操他媽,還跑的挺快!”

“哪裏冒出的王八蛋?”

紅發青年随後出現,他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烏青一片,大概是馮簡之前所擊。

摸着傷口,他陰冷下令:“女的留下,男的——”似乎再冷笑,“也留着,讓他看哥哥我們行事。”

馮簡眉一皺,順手把身後的宛雲拽出來。宛雲猝不及防,猛然被推到前方,站穩腳步時聽到那些人哄笑一片,心知随着之前的奔跑,發型和衣服都淩亂,頗為狼狽。而對面那幫人見識過馮簡的拳腳,原本略有懼意,此刻見他主動拉出宛雲,倒也暫時不急,連番叫嚣。

“去他媽的,現在怎麽那麽有眼力!”

“英雄救美前也不問問緣由?急拉她過來,是不是想先嘗嘗滋味?”

“這個小花頭別看漂亮,厲害得緊,還要許諾別人當棗核!”

馮簡冷笑反駁道:“這麽不經打,哪有資格當棗核?”

那幫人還沒反應過來,馮簡箭步上前,一個下勾拳再将為首的紅發青年打倒。身邊的人迅速要反擊,馮簡拽着宛雲退後,站到天臺的邊緣。

“是要……跳下去?”

馮簡看她一眼,冷漠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事情,想活命,就要跟着我——”

在說這話的同時,他的手向前伸出去,打算宛雲猶豫時,直接把她推下去。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從眼前消失,居然咬着唇幹脆跳下天臺。

他愣了愣,暗罵一聲,随後也跟着跳下。

在小流氓的呼嘯中,先後跳樓的兩人陷入一股惡臭物質當中,全身發疼,幸好毫發無損。

頭頂上的叫罵越來越遠。

淩晨一點,琳琅街的垃圾卡車路過此處,清掃垃圾。

馮簡随手摘了自己頭上的爛菜葉,恍惚地想,十年過後,老孫頭居然還那麽敬業和準時。居然……還沒有死。

行了足足四五條街,馮簡再拽着宛雲從垃圾車上跳下來,此刻垃圾車已經到琳琅街的邊緣。

宛雲在垃圾裏悶了三十分鐘,幾欲作嘔,站到地面後才想到自己把坤包落在垃圾車裏。馮簡冷哼一聲,轉頭返回垃圾車幫宛雲找尋,卻被她拉住。

“算了。”宛雲臉色蒼白,站到地面才知道自己全身無力,“不要管那些,我們回家——”

對方卻用極其陌生的目光看她,退後一步,冷冰冰地拒絕:“怎麽?我剛救了你。你就要做我的生意?”

宛雲皺眉:“馮簡?”

馮簡比她更沒好氣:“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随後,從西服內側掏出錢包,數了數,遞給宛雲200塊,“你剛才丢了包,這錢就當我給你的。以後拉客時小心點,別惹上那群流氓。下次你的運氣就沒有那麽好,還有陌生人傻到救你。”

宛雲再真真正正愣住。

這一晚驚心動魄又荒謬透頂。

轉折似乎不在于她幾乎被屑小所侮辱,不在于他打人,不在于她被人拉着從天臺跳到垃圾車,不在于她和他幾乎同時命懸一線——經歷如此事情,馮簡居然至今都在醉着,而且經過一番冷風吹和劇烈奔跑,他似乎醉得更厲害。

馮簡把她當成做在街上招攬皮肉生意的□。

最素不相識的那種。

伸過來的錢久久沒有被接過,馮簡不耐煩地塞到她手裏:“怎麽這麽呆?”

宛雲看着手裏的錢,而馮簡轉身搖搖晃晃就要走。

她攔住他,無奈道:“你喝醉了,馮簡——”

“我和你有關嗎?”馮簡終于露出酒醉人後的幾絲胡攪蠻纏,“老子不是給你錢了,此刻該适可而止吧。”

宛雲再拉住欲離去的馮簡:“你現在還要去哪裏?我們回家……”

誰知馮簡聽完後回身,用冰冷的諷刺聲音反問道:“家?你說哪個別墅?”

兩人都才從垃圾車上爬出,全身異味。宛雲手機丢失,無法聯系司機。馮簡始終在大醉和還不清醒之間徘徊,冷言冷語,不肯讓她用他的手機。幾番勸說無效,宛雲也不敢和馮簡再在這大街上閑逛。

前方有個昏暗的小旅館,她好說歹說,總算把馮簡拉過去。

黃牙的老板老眼昏花,但衣冠不整的女人和酒氣熏熏的男人他見多了,“你好哇,這是新客人?”再向宛雲推銷自己,“你以後若把我們店當作長期據點,可以打折——”

馮簡被宛雲拉着進來,短時間已經把小旅館的裝潢銳利的掃了一圈:“你怎麽不去問問醫院,如果你長期去那裏看病,能不能讓他給你免停車費?”再皺眉對宛雲道,“再說一次,你想從我這裏做生意?別抱妄想——”

盡管幾分鐘前,眼前的男人才把自己從危難中解救,但宛雲難以,至少是現在,難以對他産生感激之情。

馮簡甩手就要走出去,宛雲不由沉下臉:“你打算滿身垃圾的回家?告訴你妻子你剛才救了名□?會有人肯相信?”

馮簡似乎愣了愣,他問:“你什麽意思?”

宛雲說:“很好,你已經醉到連這句話都聽不懂。現在給我留在這裏。”

馮簡的二百塊算派上用場。付款的時候,老板瞥了看旁邊沉着臉的馮簡,在低矮櫃臺後悄聲警告宛雲:“你這客人好像不太好對付。”

打架似的拉扯,總算把馮簡帶進客房。

簡陋的房間,不甚幹淨,床上都似有油膩。此刻只求安身,也不能要求太多。宛雲原本想自己先洗澡,但馮簡撇着嘴,臭着臉,依舊時刻準備走的模樣,她也只好先把他拉到浴室。

狹窄空間內,勸服馮簡脫下那身肮髒的西服成了另一個難題。

宛雲終于收回‘馮簡喝醉後比平常好相處’的這句話,實際上,馮簡已經比宛雲見過任何酒醉的人都更難以相處。

他不信任她,更糟糕的是,他現在不信任整個世界。

酒醉後馮簡的自制力已經不足矣控制他的嘴,因此各種尖酸刻薄的話源源不斷。

“沒有冒犯你職業的意思,但我不是你的主流客戶群體。即使需要應召女郎,我也不會找你這種姿色和水平。”

“同樣,我也不是街頭那種流氓,饑不擇食,随便拉一個女人就脫——”

“這樣吧,我再給你二百塊,你收工回家,我自己在這房間裏待一晚上——”

馮簡突然禁聲。他低頭,迷惑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胸膛,襯衫面前已經裂開一片大口子。

喪失耐心的宛雲放下廁所剪刀,她就着那道人工裂口,撕開他的襯衫,把馮簡的髒衣全部剝落。

馮簡擡起頭,難以置信:“你把我衣服剪破——你知道我的襯衫價值多少?”

宛雲冷冷回答:“你知道我一晚上的出場費價值多少?”随後說,“既然你剛才付了我錢,今天晚上我就必須在這裏陪你。不論我對你做什麽事情,你都得忍着——”

☆、51 9.6

馮簡沉下臉,在混沌大腦內思索一屆皮肉生意怎麽能做的那麽霸王。他皺眉:“到底誰讓你這麽大——”

“閉嘴,”宛雲警告他,“再說話,小心我強吻你。”

剩下的時間裏,某人保持死一般的寂靜。

他任宛雲扒下衣服,喂他水喝,包紮脖子上的傷口。但在頭發吹風的時候,馮簡實在忍不住那股刺鼻的香波氣息:“你把我當你家狗?”厭惡地從肩膀上把宛雲的手打下來,“行了行了行了,你能不能趕緊走開?”

宛雲見馮簡差不多整理幹淨,也實在想脫下自己的髒衣服。

她将馮簡帶到外面:“房間裏是密碼鎖開關,你如果能破解,可以自行離去。”

馮簡報以輕蔑的冷笑:“這點雕蟲小技,難得倒我?”

等宛雲從浴室走出,馮簡依舊在低頭摁電話上的鍵盤。聽到腳步聲,他回頭說:“……密碼到底是多少?”

宛雲接過馮簡手裏的電話,原本想給半山別墅和司機撥過去報平安,卻發現電話接口不知何時已經斷成兩半。

馮簡接觸到她詫異的目光,依舊邏輯清晰的解釋道:“我本來以為拔掉這個接口,就能推門走出去。但沒想到……反正線路很容易就捏斷了。這東西要緊麽?”

宛雲安慰他:“賠點錢就可以脫身。”

馮簡沉默片刻,再從她手裏拿過電話:“我其實還可以再安上。”

如此勞心勞累的晚上,甫脫重圍,電話不通,身處黑巷,馮簡的手機已經被他自己聰明的鎖死,宛雲索性決定在這個小旅館裏将就一晚。

那廂的馮簡已經放棄維修電話,他抱着破損的電話,坐在床邊上盯着宛雲,很平心靜氣地說:“你是第一次站街?你叫什麽名字?”

宛雲看着他,一字一頓的回答:“我叫李宛雲。”

馮簡果不其然地瞪大眼睛,随後露出沉思的表情:“哦,真巧,我認識一個人也叫李宛雲。”頓了頓,再補充道,“她大概比你漂亮一點——那麽一點。”

宛雲看着馮簡食指和大拇指都快挨上的距離,不由勾起唇角:“做人不能只看外貌啊。”

馮簡面無表情地說:“的确是。但她還是我妻子,名義上的妻子。而且我答應過她在整個婚姻期間,不會碰別的女人——雖然口頭答應,但仍然具有效力。”

宛雲笑了笑:“你真的很守規則,我已經知道。”想着他今日深更半夜來到琳琅街,長久凝視舊樓卻不做任何,便試探地問道,“你家裏還有什麽其他親人?”

馮簡仿佛因為這個問題詫異了,他揚眉道:“我有個妻子,有個丈母娘,還有兩只狗,身外之物有房子,有車,有點錢,有個公司——但我沒有親人。”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男人的聲音依舊很平穩,用這種“便是如此”的口吻說話。不帶傷感、懷念和任何感情。

宛雲輕聲問:“你以前的親人——”

“他們都死了,我父母,還有我的叔叔。”馮簡截斷她,他淡淡說,“父母的模樣早就忘記,至于叔叔,他二十多年前就是在剛才那家小診所閉上眼,他走後的那兩天,我還整日站在門口,等着叔叔接我回家,但世界上已經沒那個人了——這事不怪醫生……本來就是難治之症,有錢都難以回天,只看能延緩多長時間的生命而已。然而……很痛苦,我永遠記得他臨死前的模樣。”

電話線在男人的手指上來回繞了幾圈,略微收緊,再松開。

很多人說馮簡是一個冷漠,那是因為沒有人在一片暗紅色的血泊和夕陽中等待過,那麽漫長而無期。

馮簡很緩慢地接着說:“還有,我可能會遺傳我叔叔的病。唔,生理上有這種可能吧,雖然目前還無恙,但的确有這種可能。我自己偶爾也會想起這種事。”

原本很窄小的房間,在他話落地後突然變得空蕩蕩,似有回聲。

宛雲在這種沉默,幾次想開口,然而又幾次無言。她略微低頭,避開對方臉上那種帶着醉意的冷漠和強硬,只注視他膝蓋上那部暗綠色的電話。

馮簡似乎真的很能輕易知道她在想什麽,他不耐煩地敲敲電話:“你們女人怎麽每次都這樣!別把我想的那麽可憐。我整日工作,只是因為我要完成自己的事業理想。我賺錢,并非因為我想賺錢給自己治病,只是因為賺錢的過程,可以避免和別人有感情交集——凡事盡人事,聽天命,這樣就很好。我不太想讨論未來的事情——而我現在頭都快疼死,你這女人到底什麽時候走?□晚上不工作嗎?”

宛雲沒有言語,依舊發怔地看着他。

馮簡在這種沉默中不耐煩地再次揚眉。他在對面觀察了會她的表情,突然移開目光,冷淡道:“好吧,我根本沒有病。李宛雲,你又被我騙到了是不是?你怎麽半點記性都不長!”不耐煩地把手上提的電話丢到地面,再一腳踹開它,“行了,你臨走前把門帶上——咳咳。”

宛雲突然傾斜身子,抱住了馮簡。

☆、52 9.7 我是大混蛋

面對突然而來的身體接觸,馮簡的背脊僵硬,顯然被吓到不輕。

對方手臂纖細,帶有熟悉的香氣和溫暖。他沒敢大力甩脫,後退又不好。片刻沉默後,馮簡字斟句酌說:“其實……我本身還有嚴重傳染病,你再離我遠些。”

宛雲也不知曉自己想怎樣,此刻也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感動?談不上,她自己就是漠視的性格。即使世界上沒有人在乎,馮簡也依舊能靠他自己活到很好。喜歡?也許吧,也許她只是想說自己真的真的很喜歡馮簡這種性格——然而所有的話都說不出。

上次動感情是甚麽時候?時間過得太久,宛雲已經不記得,更不确定馮簡是否需要這種無聊的感情和話語獲得人生中的安全感。

宛雲輕聲說:“我會看着你的痛苦。”

“什麽?”對方皺眉,沒反應過來。

宛雲淡淡說:“別擔心,如果你以後也得了不治之症,我會像你曾經看着你叔叔那樣,在病床旁邊看着你忍受痛苦。”

頭頂上方的那人愣住,随後沉默,似乎很費力地思索這裏面的深意。

馮簡皺眉,粗魯推開她:“你不會安慰人,至少能夠閉嘴吧?”他幹脆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根本不需要。”

兩個人彼此注視。

沉默中,宛雲坐直身體,緩慢收回手臂。

馮簡盯着她,突然很疑惑的開口:“我說,你說話辦事,怎麽那麽像……”恍然大悟道,“你也叫李宛雲!但剛才和我說話的是誰?”

他認真的表情讓宛雲微笑。

之前還懷疑馮簡裝醉,但,僞裝不會如此完美。醉意正從馮簡的唇邊和眼角肆意流瀉。他從不是一名擁有太多秘密的男人,然而由于個性,馮簡也經常讓人無從把握。但此刻,酒意使他願意去相信最熟悉的陌生人,并在兩個李宛雲之間迷失。

“她剛才來過?”馮簡不太肯定地繼續問,“但你應該不是李宛雲,她不會來到琳琅街。你倆為什麽那麽像?”

宛雲笑道:“說的你好像了解她?”

“我了解他們圈子裏的人,”馮簡不以為然,“隔岸觀火,掩山蓋水,算計利弊,心機深厚,滿腦子彎彎曲曲,只會在內心權衡——他們整個圈子裏的人都是這樣的性格,而想往上走,也必須修煉成這種性格——忍耐,忍耐,忍耐,平時看別人犯傻、走彎路、為錯誤的事情浪費時間,這些事情也需忍住。我知性格這些很重要,但有時仍看不慣,也不想妥協。”

宛雲輕聲回到:“你從來不喜歡她。”

馮簡冷笑:“我第一次見到李宛雲的時候,她居然連雙鞋子都無。”

宛雲不由笑道:“嗯,我記得。當時你還贈她雙鞋履,是不是?你居然不要那耳釘,是不是?真是太高傲。”

馮簡沒有回答,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後突然很輕地說:“當時李宛雲就……這麽跳過去,真的很漂亮。雖然她自私又刻薄,但是仍然很漂亮。”

宛雲看着他。

“有一天,我自己都會改變性格。但至少希望我身邊的人能夠輕松做自己,而不管李宛雲現在怎麽神經兮兮,骨子裏,我知道她是十年前跳牆的那個姑娘。”

宛雲突然垂下目光,很輕聲道:“……早就不是了。”

馮簡卻沒有再看眼前人,他目光看着更遠的地方,很平靜地說:“李宛雲并不太好,但我沒有不喜歡李宛雲。”

那日的夜晚很長。

馮簡的酒量不佳,而且從來沒有如此醉過,談天後放松四肢無力,意識模模糊糊,始終在清醒和不太清醒中徘徊。宛雲再給他端水喝,馮簡根本不再接過來。

“我快死了!”他突然翻手把杯子打翻。

宛雲小小的吃了一驚。

“我剛才被你抱過!你們這些女人,做生意從不保護自己!”配上很嫌棄的表情。

說完這句話後,馮簡終于翻身睡去,

宛雲看着滿地狼藉,嘆了口氣。

她把兩人的衣服勉強收拾好,在脫力躺倒時看到床頭櫃上有一包劣質香煙,随手拿來點燃,在放進嘴裏前一秒反應過來,苦笑掐滅。

旁邊沉睡的馮簡上身□,手臂內延伸到手腕的大塊疤痕在燈光下醜陋。再次見面時,她記得自己對他說:“男人有疤痕,算什麽”。

她錦衣貴食的養在頭等病房,馮簡在堅持辛苦的事情。她随口笑談的事情,馮簡早就做到。

宛雲想用摸摸旁邊人的臉,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來。

她在告別懵懵懂懂的十八歲前,見過最後一個人居然是馮簡。

兩個人交彙在黑暗的海上,他有他的方向,她也有她的,以為那點波光早就湮沒在彼此巨大的人生裏,未曾預料十年後的重逢,更未曾預料此刻深夜裏的自己,居然難以入睡。

馮簡在清晨醒來。飲的是好酒,因此清晨除了短暫的暈眩感,并沒有更多不适。

睜眼先看到的是一縷長發,極黑極柔。馮簡盯了那黑發足足十五秒,才遲鈍意識到那是女人頭發,而懷中溫香軟玉摟着的也是一架女體。

窗外鳥鳴清脆,晨光微落。

第十六秒後的馮簡開始背脊冒冷汗。他隐約記得酒醉半夜畏寒,随手拉來身旁的什麽取暖……但拉來的為何不是被褥,反而是人類?

馮簡的眼睛從對方頭頂平平移到上方,天花板上的油漆搖搖欲墜,他開始回想昨日之事——

自己好像來到琳琅街;好像救了個女支女;好像和女支女開房;好像把什麽東西打壞;好像和女支女聊天,好像……

馮簡不用移動目光,就感覺此刻自己上身光裸,衣服全部脫光。

瓜田李下,他媽的,堪比窦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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