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

器後的陌生大姊,遲疑停下腳步。

宛雲睜開眼,看到是她後吃力地伸出手來。宛今猶豫片刻,怯怯地握住了姐姐被紗布包裹的手,卻看到對方在隐忍挑眉。

“姊姊疼嗎?”

宛雲便笑了笑:“不會。”

後來宛雲出院,何泷指揮傭人把客廳鋼琴搬走,家中再無悠揚鋼琴聲。宛靈從此開始意氣風發,整日出入各種商業場合。而曾經圈子中心人物的大姊,半點痕跡不留地淡出別人視線。

向來恨不得把全城名媛鞋底都挖出來的媒體,對這件事全體緘默。而整個圈子可以接受一事無成的閨秀,卻不能接受終身大事低就而又一無所獲的名媛,因此暗中議論紛紛,不足為外人道也。

宛今從虹影口中得知大姊的往事,震驚之餘,倒隐隐帶了些竊喜。她只給馮簡打過一次電話,對方的态度生硬客氣,随後就轉給秘書。

其實也不是想奪回什麽,從宛雲手上奪男人,似乎太過不自量力。然而……溺水的人,總會随手抓住身邊的東西,即使稻草也好……如果稻草還連着池子的堵塞口,那更好……

宛今看着擺在膝頭上的雙手,陰郁道:“姐姐和媽媽真狡猾——姐姐從我這裏奪走馮簡,是因為看不上比馮簡條件更差的。但條件更好的,姐姐已經沒資格再嫁進。而媽媽……媽媽不過是想借馮簡,讓姐姐重新入主李家。”

何泷冷漠地打量宛今,照顧小女兒雖然沒有宛雲用心,但自問盡心盡力。而如今,好得很,真是好得很。

“那麽,今今以後可以憑借自己本事,嫁給比馮簡條件好千萬倍的男人,而來踩扁我們。”何泷淡淡說,“宛雲說的對,今晚已經很足夠,其他的話沒有談的必要。”

宛今喘了口氣,艱難道:“姐姐,她是能夠嫁給任何人的……已經,她已經不可能再落得更差。嫁給随意一人,她都不可能比之前跟那個小流氓更差。”

傷人的話,伴随嬌脆的聲音,和源源不斷的水——不僅僅只是宛今止不住的眼淚。

宛雲拿着空玻璃杯,看着驚慌而的宛今。

她說:“因為你是我妹妹,所以這次只是清水。以後在外不要這麽無禮,不然杯子裏可能是任何液體。”

何泷冷眼旁觀,半聲勸阻也無。

Advertisement

“我能嫁給任何人。但你忘記的前提是,我能掌控自己的生活。”宛雲彎腰把杯子放回茶幾,蜿蜒的黑發垂下,“再按照你說的,我其實應該嫁入周家。”

她淡淡道:“打聽事情至少要清楚。今今,不要像個孩子般冒失,出口傷人。我曾經喜歡的那個人,他是周愈。”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足夠,過往的事情,即使被自己提起,想起來會覺得難過。且比起難過,滿股的疲憊厭倦感從心頭湧上。

但仍然可以克制,不算什麽問題。

那個人,十年前讓她墜入谷底的人,周愈。

圈子中的人和媒體集體對宛雲失聲和寬容的原因,實在太過明顯。

何泷猛地站起來,似乎也想潑宛雲一被子冷水:“誰?周愈?十年前?小流氓?他?”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湊合看吧。。。周四大概會三更,嗯嗯。不讓我放空章,我要争氣些。但對編輯的懲罰已經有了隐隐期盼的感覺,這樣能歇兩周。

☆、59 10.6

馮簡兩日都睡在公司套間。

沙發床太軟、太窄,空調太冷、太幹。這些細節都堪堪忍受,但從宛雲手裏接過的厚西服,居然嶄新一件,連袖口都被特殊的線纏住,不能解開。

馮簡想動手剪,但那纏繞的線格外堅硬,一時各種工具都割舍不斷。試過幾次後,馮簡便交給秘書處理。然而秘書拿筆捅、拿針紮,同樣無果。

兩個大男人對着西服犯愁。

馮簡揮手示意秘書走出,随後在走廊把宛靈叫住。

她看了一眼,便道:“哦,這種西服的扣子必須自己拆線。姐姐沒幫你?”随後欣然攬下差事。

馮簡回到辦公室,坐了半晌後讓秘書接通半山別墅的電話。

等待的時候沉默,直到對面聽珍媽喂了一聲。馮簡只來得及說半句話,珍媽便大聲通報:“太太,姑爺的電話。”

現在挂電話已經為時太晚,何泷的聲音也随即響起:“小馮?”

馮簡皺眉把電話拿遠些。

今日何女士的嗓音略怪。

不同于以往混合暗刺、譏嘲和不耐煩而壓抑成的矯揉。此刻何泷的聲音緊巴巴,又摻雜着古怪的溫和與無奈。

“小馮?你找宛雲?她此刻不在家。”

馮簡剩下的半句話咽在口中。

“什麽?你要去接她,當然好。但你現在總在工作,不要總放心思在風花雪月上。”何泷假笑,“有我在,你還怕誰欺負去宛雲?”

馮簡在何泷的獨角戲中,了然問:“宛今是還沒離去?”

“什麽,你和雲雲今晚有約,不回家和我們吃飯?啊,你倆自然不用顧忌我們這等外人,反而是我們給你添麻煩。”

什麽跟什麽,馮簡皺皺眉,随手就要挂電話。

何泷卻再次叫住他,猶豫着措辭。

此刻何泷的心情,用複雜或糾結這種詞彙來形容,簡直侮辱世界上所有悲觀和不甘的形容詞。她保養得體的指甲輕輕握住話筒,在幻想中第無數次地掐死了馮簡。

何泷喘了口氣,輕聲道:“小馮,你可一直都是真心對我家宛雲的?”

馮簡便愣了愣。

這問題只在最初被何泷追問過幾次,然後何泷自己作出回答。如今舊事重提,她終于有耐心聽他,他卻不能再敷衍的對待。

馮簡沉默片刻,反問道:“什麽是真心?”

這個答案顯然非何泷預期,連口頭安慰都談不上。在幻想中,馮簡已經被她掐死。但現實中,何泷得掩飾自己的憂傷和不忿,去面對那個臭小子。

何泷對上宛今遠遠投來的目光,富麗堂皇的笑一笑,再轉過身子背對宛今,對話筒森然道:“什麽叫真心?馮簡,你要記住把自己拎拎清,若是再惹上什麽爛攤子拖累宛雲,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結果馮簡冷笑一聲,直接挂了電話。

宛雲這幾日同樣被何泷折磨。

當晚只說了名字,何泷便霍然站起來,丢下宛今而盤問宛雲。

最後宛雲帶宛今去洗澡,何泷站在門外,依舊在用“如何……”“怎能……”“到底……”“還是說……”的句型,一直唠唠叨叨。

宛雲幫宛今拿來換洗衣服:“今天和姐姐一起睡?”

宛今猶豫地搖了搖頭,卻依舊用充滿淚水的眼睛望着她。

宛雲苦笑:“馮簡并非玩具,你若現在叫我把他讓給你,很不現實。而且,我并不會把他讓給你。”

宛今便低垂下眼睛,掩飾情緒:“那個周愈,是圈子裏的周家周少?”

宛雲收拾宛今的衣服,随後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宛今仍然半信半疑:“若真是他,姐姐當時為何不嫁給他?周家條件那麽好,比馮簡什麽都強,當初究竟發生什麽事情?”

宛雲關了卧室的燈,輕輕道:“一晚上只回答一個問題,晚安。”

疲倦地回自己房間前,宛雲頓住腳步,随後先轉身,将對面馮簡卧室的門推開。

亮起燈,馮簡卧室除了書桌略微淩亂,整體和他剛搬進來時毫無兩樣。馮簡似乎把這裏當成高級酒店,暫住此處,他的私人用品只限擺在盥洗室。

宛雲長久凝視着這房間,不确定自己在想什麽。等再熄了燈,回身發現何泷正帶有深意地看着她。

“我養出的怎麽都是傻女。”

何泷搖頭離去。

館長給宛雲來電,罕見地底氣不足。

宛雲開口相詢,總算問出來,館長想走宛雲的後門。

“你把我家小克安排到馮簡的公司吧,不用太好的職位,前臺也行。”館長大手一揮。

宛雲沒什麽興趣:“那個洋人都會幹什麽?”

館長咳嗽聲:“我問過小克,他高中第四年,讀的是理工科方向。馮簡公司不是正需要理工科人才?看看,專業多對口!”

“他高中讀了四年?”宛雲不由皺眉。

館長窒了下,怏怏道:“總之你要幫我。”

宛雲可不确定此事。馮簡首先不會親收簡歷,其次,她确定他不是在公事上會通融的人。。

館長撺掇她:“怎麽不行?試試嘛。上次我家小克不是很讨他歡心?”

宛雲奇道:“為什麽舍得把他送到馮簡的辦公室?兩個行當,他當模特不是很有前途?”

館長滿臉正氣:“聲色犬馬之地,談何前途?這圈子,男模比女模更新換代更快。我還是看好馮簡這類型,雖然嘴賤人渣自私變态無聊加性格一板一眼不可救藥,然而馮簡心正。別看他心硬的跟石頭似的,不過對于認同的人,辦事還是很大方。”

宛雲微笑打斷館長的話:“找我辦事,總要說些實話,我才肯信你。”

“這就是實話。”

館長斬釘截鐵的目光在宛雲的沉默中略微猶疑。

他終于道:“好吧,我之所以想把小克送到馮簡公司,因為馮簡公司薪水很高。我打聽過,業界裏同一檔次的公司,宏森自控的薪水可媲美大型企業。啧,馮簡還真會留住人才。”

宛雲含蓄地笑了笑。

☆、60 10.7

館長頑強地堅持一會,終于投降。

“我最近對這關系膩了,想好聚好散,但那個小子不上道,死活不願意。”館長皺眉,“後來麽,我便随口說他有本事能應聘成功馮簡公司的職位,我們就繼續——小雲雲,我是早知馮簡是什麽樣的人,我負責走後門,你負責把簡歷給他,如果馮簡拒絕,那皆大歡喜。”

宛雲瞥他眼:“館長又膩了?”

“女人懂什麽?我這一生是獻給藝術,區區感情,無足挂齒,當舍即舍。再說,馮簡不也是這種人?”

宛雲淡淡道:“哪種人?馮簡可比你幹淨良多。”

“廢話,他沒有我這般富有魅力。再說,鬼也看得出,馮簡把公事看的比私事更重。若有一天他在家庭和公司裏選擇,誰都知道馮簡會擇誰!”

逞完口頭之快的館長想起面對的是誰,尴尬地搓手。

“哎哎哎,我也就這麽一說。馮簡吶,他,咳,他其實有點死心眼。所以,若是馮簡最初認定什麽人,必定到死都不變。你放心,小雲雲,他不會抛棄你——”

宛雲沉默片刻,随後淡淡道:“馮簡最初認定的人,好像是今今。”

之後忘記館長又閑扯什麽,反正他很快地把這話題略過不談,連應聘這事都掠過不提。

宛雲則順着這半路而來的思緒推下去,如果宛今定要“搶回馮簡”,會如何?從馮簡的角度,娶宛今比娶宛雲自然要更省事,但離婚絕對是件天大麻煩事。

宛雲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馮簡眼中已得的清淨,抑或永久的麻煩。只是突然回憶起馮簡知道他和自己結婚,男人瞬間的皺眉,以及滿臉驚吓厭惡的神色。

印象很深刻。

宛雲生活的環境,以及曾經的經歷,那些隐瞞、謊言、虛與委蛇從沒有停止過。如今,終于有人和她同樣讨厭這點,唯一遺憾的,似乎只是她自己也在他那份嗤之以鼻的虛僞名單裏。

和館長下樓傳真的時候,看到大廳有意想不到的兩人在攀談。

馮簡斜靠在沙發上。他手中握着份簡歷,正若有所思打量眼前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阿,阿德裏,裏雅安.呃,呃,德.克萊恩。”

“外文名字?”

呃,不對,應該是e,klyein。”對方思籌,“應該這麽拼寫。”

“那以後,我叫你阿德裏——”

“阿,阿德裏雅安.德,德.克萊恩。”

“還是叫你Adrien——”

對方結結巴巴地說出來,再真誠而富有感情地說,“其實叫什麽名字,都随便馮先生啦。像館長樣,親切地叫我小克也可以。”

“那我還是叫你阿德裏——”

“呃,阿德裏,裏,雅安.德.克,克萊恩。我父母給我取的名字太長……”

館長三步并作兩步地朝他們奔過去。

洋人看到他們,藍眼珠子閃閃發亮,布滿金色汗毛的胳膊摟住館長:“胡!好消息!馮先生收下我了!以後,我要向你證明我的工作能力!”

館長被摟得眼珠子凸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洋人想繼續行貼面禮時,館長一腳踹開他,質問馮簡:“你怎麽真雇他?”

馮簡不以為意:“你男朋友說半年不要分毫工資,權當實習鍛煉。我便答應,正好當還你贈票的人情。”

館長瞪他半晌,突然道:“你為何來回問小克的名字?”

馮簡随意道:“難得碰到個名字這麽長,卻連自己名字也說不清楚的人,我就讓他把能說的都說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宛雲緩慢走到近處,不靠近,也不搭話。

館長轉頭,不由生氣:“李宛雲,我忍受你多年,為何如今還要忍受你的丈夫?”

力道剛好的推她過去。

宛雲重心失衡,向前傾倒,馮簡順手把她扶穩,皺眉看了館長一眼。

“你怎麽來了?”宛雲輕聲道。

馮簡道:“你母親在餐館訂好座位,囑咐我接你一起,今晚不需回家吃飯。”

宛雲沉默片刻,随後道:“等我片刻,我再取個東西。”

馮簡點點頭:“你方便嗎?我正好有話同你講,找個安靜地方。”

館長看着這兩人自顧自地離去,轉頭對洋人皺眉說:“每次在這兩人面前,我便覺得自己累贅。”

小克搖晃他的手:“人家感情融洽,正似我們一般頤養天年。”

館長呵呵冷笑,憂傷道:“你除了這張臉和床上技術好以外,到底還有甚優點?”

對方自信道:“……一顆愛你的心!”

館長極不耐煩道:“我最不需要別人愛我。”

已經走遠的宛雲好像聽到這話,不由轉過頭來朝館長笑笑。她那笑容不同平時的淡漠冷寂,極其的美麗清澈。

身後兩人不由都愣住,呆呆地看着她。

“真應該帶相機。”職業習慣使然,洋人雙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個方框,遺憾道,“應該照下來,李小姐真美。”

館長沒搭腔。

過了片刻,他突然道:“你說,馮簡收你進公司,真的是買我人情?幾面之緣而已,我能有這麽大人情?”

洋人不解地看他。

館長沉靜地說:“我覺得,馮簡他是……愛上我了。”

順着蜿蜒走廊,馮簡陪着宛雲來到藝術館高層。在攀沿過程中,他一直慢吞吞跟着宛雲,并不想并肩而行。

宛雲收拾桌上雜物,突然聽對方開口:“你這幾日也熬夜?”

她看過去,桌旁邊的咖啡機一直亮燈,咖啡渣沒來及扔。

馮簡不耐煩地說:“你居然不敢回家?李宛雲,現在你才是半山別墅的女主人,不要這麽懦弱,任人反客為主、鸠占鵲巢。”

宛雲第一次聽別人如此形容自己,不由笑道:“別墅的男主人自己都逃走,我哪裏敢獨自做重大決定。”

馮簡冷哼:“我根本不在乎。但如果我做主轟人,定然會把你媽你妹妹你保姆你的狗統統攆走,到時你又陰陽怪氣。”

宛雲再笑道:“過于無情。到時別墅裏只剩下你我兩人,更相看成厭。”

馮簡方才話出口,其實并沒多想。此刻宛雲這般随口玩笑,他倒突然沉默,臉色表情都看不出想什麽。

宛雲在他的沉默裏擡起頭,發現馮簡也正望着她。

“宛今為什麽突然回來?”他淡淡說,“她那天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一天終于來了。

宛雲微微苦笑,并不是懼怕承認,她還不至于軟弱到逃避過去,只是不想破壞兩人已經如履薄冰的關系。況且,該從哪裏講起——

馮簡皺眉,繼續冷道:“她抓到你和周愈的什麽把柄?

☆、61 10.7

宛雲不由地擡起眼睛,說實話那一秒內心十分震驚,雙手微微顫抖又握住,但面無表情——臉上還沒反應過來。

馮簡正緊緊盯着她,等幾秒後,移開視線,暗罵聲:“果然。”

并非得意洋洋或知情不報的口吻,男人的語氣還算平靜,倒像石頭落在深井裏,沉悶一聲,咚得墜下去,不知深淺。

他也就這麽平淡對她問了一句,随後一直皺眉,并沒有繼續追問下文。

宛雲這種性格,居然都開始被他弄得心神不寧。

她擺了擺手,打破沉默:“別亂猜。沒有什麽,早就斷幹淨。”猶豫片刻,她再補充一句,“十年以前,就沒有任何聯系。”

收拾好東西,兩人并肩離去、共同上車、坐在餐廳桌前看菜譜。

宛雲漸漸鎮靜下來。

馮簡怎麽發現的?可能是之前自己的什麽舉動露了馬腳?抑或是宛靈那邊露了口風——反正都是一些蛛絲馬跡之類的東西。

最後沒能瞞過馮簡的眼睛,他居然準确猜出前緣和周愈。

宛雲放下刀叉:“你不想問我什麽?”她坦白說,“如果你好奇,可以向我問任何問題。至少前三個問題,我都會毫無保留的回答。”

馮簡便在對面冷笑三聲,似乎嘲笑她此刻的負隅抵抗和虛僞依舊。他想了會,便先問:“既然當初翻牆都想見面的人是周愈,為什麽最後會分手?”

沉默片刻,宛雲淡淡道:“看過那本着名的武俠小說?其中有個情節,有個男人,他沒有關注盛裝打扮的女人,激怒對方,她便讓他家破人亡?”

很不幸的,自己也碰到這種人。

天生容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似乎都帶着股盲目自大,不允許別人輕易忽略。

宛雲甚至忘記之前是否曾見過周愈,她總是嘗試回憶,然而無果。周家自矜地位,本來參加社交活動就稀少。而宛雲由于家室和容顏,自小身邊就圍繞太多嘗試讨好的面孔。少女眼高于頂,遺忘林林總總,也并沒有什麽大不了,并不知道自己被當成無形獵物。

衣着低調的周氏父子站在宴會角落,慣來的優良家風,并不習慣引任何人注目,只有幾名知情的當權人士走來和他們小聲攀談,事畢後随之離去。

與之相反的場中,李氏衆人正如魚得水的跟衆人說話。華衣亮服,俊男美女,走到哪裏都已經是惹眼。而在其中,宛雲更是翹楚。她當時初綻頭角,又樣樣拔萃,無論任何場合都追捧異常。

父親似笑非笑地舉着水晶杯,評論道:“可知道圈中李家?倒也不全是繡花枕頭,大概因為長得都太好,全身便有種莫名其妙之傲氣,頗不識擡舉。我之前想為你和那個小姑娘引薦,猜她母親怎麽攔我?咦道‘我家雲雲暫不需要靠男人過活’,随後連看也不看,直接拒絕。”

周愈的身量還沒父親高,聽他這般說,便也同樣沉默朝宛雲看過去。

仿佛感應到他的凝視,宛雲也朝這個角落方向淡淡掃過。

目光對視時,周愈感覺到內心什麽隐隐一動。美嗎?是真的美。年紀還小,容顏未長開,但已經像羽毛尖端的水露,美豔欲滴,閃閃發亮。

周愈對自己的容态舉止都抱有信心,此刻他咳嗽聲,就想走上前。

然後時間下一秒,宛雲便平淡無奇地移開視線。

你甚至不能說她的神态高傲。畢竟,沒有人會對一張門票、一臺自動售賣機、或者一架鋼琴,去展露驕傲。宛雲當時的目光,無動于衷如此。

周愈只得停下前進腳步,尴尬異常。

父親已經被兒子的舉動逗笑:“怎麽,你喜歡她?”慢悠悠道,“如果确定喜歡,倒可以訂了這門婚事。”

随後只一味地笑,輕微的,惹人惱怒。

周愈當時正好面臨二代接替一代權力的非常時期,事事躬親,凡事必算,內心需要長輩認同。此刻被父親笑得幾乎心頭火起,随後他淡淡從宛雲身上收回目光,說:“她,也沒什麽大不了。”

父輩再審視他,略微玩味的表情,似乎欣賞兒子不動感情的臉,又似乎在懷疑他的能力。

周愈笑說:“爸和我打個賭。如果我成功。就把我的啓動資金,再加8000萬。”

随後,便是一切荒謬策劃的開始,可笑透頂而耗費良多。

發生在上流圈少男少女的游戲,感情因素淡去,權和錢的作用更加鮮明單純,加上少許尊嚴調料,活色生鮮。唯一有區別的,是宛雲最後一秒才知周愈身份。

他是天生的演員,又好策劃,把各種角色扮演好簡直輕而易舉。那些輕而浮華的多情泡沫,因為摻雜少數不可掌控,因此更不能抗拒。至今……

☆、62 10.7

馮簡睜着眼睛沉默地聽,表情像他人生頭一次來到動物園。

世界上存在如此多的動物,只需整日圈養在籠,養肥養壯,還不允許被食用,令人難以理解。

同理可鑒。

無論周愈的以情易錢,抑或宛雲的自我放逐,從人性的方面尚可體諒。但當馮簡的奮鬥無關維持生計,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他實在難以認同這些人的生活态度。

——所謂廟小王八多,加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周愈居然是這麽無聊的男人,實在不可深交,馮簡冷笑兩聲。

宛雲居然也這麽無聊,他的冷笑再消失。

眼前的女人,冰涼黑發垂在肩頭,驚人的漂亮,也驚人的可悲。美麗容顏,本可以在十年內換取更多的,卻因為感情停止不前。

接着,馮簡再憐憫地盯着宛雲面前分毫未動的黑松露。

宛雲頓了頓:“……你餓了?”

馮簡只好盯回自己的盤子:“我還在吃,你繼續說。”

宛雲便揚眉看着馮簡,過了會道:“你若是我,當時會如何?”

馮簡毫不猶豫:“不分手,借機嫁給周愈。”

宛雲不由笑:“嫁他後呢?吃他的,喝他的,花他的錢,權當報複?”她把自己的餐盤換給他,“我不缺錢,也不想這麽報複他。”

馮簡啞然。

沉默片刻,他皺眉剛要開口,宛雲突然笑道,帶點諷刺:“真不會說話,你應勸我不要報複,我應努力生活,努力工作,不要因為一段感情而多年消沉,放棄良多。你還應說,我所有的是虛幻,只有靠自己才是真實,我應依靠自己豐富的生活贏過周愈。你還應說,我是靠百分百運氣,才能把如今的生活過得逍遙。”她淡淡道,“你應該這麽勸我。”

馮簡幹巴巴道:“也沒有。”

宛雲望着他。

馮簡先低頭吃眼前碟子裏的食物,過了會說:“沒有人能只憑借一張臉,一次的幸運,一次的靈光一現,一次家族庇護,就能過上你現在的生活。生活沒那麽簡單,不然我早成為億萬富翁。也許你所有的努力,只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頓了頓,諷刺地繼續,“當然,我目前完全看不明你努力的領域,也完全看不到你所成功的領域。”

宛雲想了想:“我努力到了成功嫁給你。”

馮簡深深地皺眉。

宛雲微笑。

多年前的感覺依舊沉重,從高處墜下的感受不足為外人道。至于初戀,感動和受辱同樣清晰,更摻雜生命威脅。如果沒發生那件事,也許自己會成功接管企業,成功接管富裕人生,成功從名媛成為貴婦——像圈子裏大部分的女性,過上安樂生活。

但宛雲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最初只是想淺淡解釋,然而不知不覺地把故事講到一半。剩下的一半故事在馮簡的态度前,似乎也無足輕重。

他思考着措辭:“倒不至于形容為愚蠢,只是很浪費時間和金錢的行為而已。”

宛雲笑道:“就是說我愚蠢。”

馮簡沉默片刻:“即使你和周愈複合,我這三年也不會和你離婚。我不喜歡綠帽子,你也不要挑戰我。”

宛雲搖頭,平平淡淡:“他不足矣讓我回頭。”

馮簡看着她,其實倒有些佩服。

敢做敢當,敗不怨恨,多年後用如此平穩的口氣談起往事。不惡毒,不背後傷人,還真是李家最接觸的瘋子。宛雲,的确有比耀人美麗和出衆家世更出衆的自在性格,再或者——如果宛雲只是尋常家人的女子,甚至像她妹妹那樣,只是平凡的貴家小姐——他是考慮主動追求她的。

順着這茬,馮簡再想到自己年幼而十足十怨婦嘴臉的小姨子:“宛今已經回城,我這個月便讓秘書停止往她賬戶打錢。”

宛雲眯起眼睛。

馮簡再思籌:“她若是不上學,天天在家,就幫忙溜溜狗吧。”

第二碟盤子的食物已經被吃完,他對宛雲說:“你沒怎麽吃,不然在餐廳再要點什麽,不然回家讓珍媽煮。”馮簡勸她,“我聽你媽說,今晚家中炖了乳鴿。”

宛雲過了會才反應過來:“……你問完了?”

馮簡打心眼不想聽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加風花雪月的事。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宛雲不會離婚,周愈是否以權謀私還沒想好。而今天已經被耗時良多,他擡手看表:“對你實在沒興趣。不過,我還有兩次問你實話的機會,暫時保留。等我有興趣再問。”

家中有客,的确截然不同。

平日安靜散漫的別墅,在夜晚依舊生機勃勃。燈光大亮,宛今和何泷賭氣般地坐在客廳,一人弄狗,一人修剪指甲。電視在眼前放得喧嘩聲,然而只有珍媽目不轉睛地盯着。

馮簡和宛雲兩人進門,動作輕微,皮沙發上兩人雙雙擡頭。

何泷先假笑:“小馮回來了?真罕見,我以為在我家見你不易,然而借住你家,居然也難得見你一面。”突然想起宛今就坐在旁邊,不好太打擊馮簡,只得生硬地頓住口氣,“……白日工作想必繁忙,家裏還有高湯,珍媽快為姑爺端一碗。”

馮簡今晚在餐廳吃到喉嚨,便把碗遞給宛雲,自己順手拿起報紙。

宛今随後沒有擡頭,依舊來回摸着狗雪白的背脊,撫弄卷毛。何泷則先看看宛雲,再蹙眉盯着馮簡,先放松般地喘口氣,再沉痛和惋惜地吸口氣。

一時客廳裏很靜。

宛雲不知為何,在湯的撲撲蒸氣中有些安然和溫暖。她想,自己依舊是最幸運的人。

即使錯覺。

然而,深更半夜卻被凍醒。

睜開眼,被子不知何時毫無蹤影。馮簡在何女士的眼皮子監視下,和她同宿。男人的保暖設施看上去健全,然而似乎同樣沒睡好的模樣。

馮簡見她轉醒,冷眼看她坐起,在寬大床中尋找被子。過了會,他突然開口:“李宛雲,若你和周愈已經毫無瓜葛,那宛今到底為何突然回城?”

☆、63 10.7

宛雲睡眼朦胧:“這算我必須回答實話的第二個問題?”

馮簡頓了頓,再懷疑道:“當初周愈投資我公司,莫非也因為你?”

“即使我不知道他有多蠢,但你總自知你的公司值不值得。”

馮簡沒說話。

宛雲閉了會眼,突然問:“馮簡,是不是你偷偷把我被子抽走?”

馮簡無聲的比了個口型,但那女人好像背後也長了眼睛,正在這時回頭蹙眉看他。

臺燈未關,光線晦暗,同床男女,深夜對視不是什麽好習慣。

這一次的感受比首次還劇烈,然而容忍度驟然降低。

宛雲只覺得疼。巨大疼痛,如鲠在喉,甚至無法分辨混合其中的是幹澀擠壓逼迫抑或委屈。

馮簡壓在上面,越來越重,根本推不開。她不放松,他大概也不好受,卻皺眉不肯停止,繼續沉身烙壓。宛雲從未見過此番神态的馮簡,平日掩蓋的冷酷全然顯露,帶着股莫名戾氣和異常強硬的态度,仿佛萬物都不足矣阻擋他的意志。

正在這時,馮簡停下動作。

他對上她的眼睛,明知故問:“很疼?”

不由自主,甚至還沒意識到該回答什麽,話已經淡漠地從她齒間說:“……對不起。”

一陣沉默。

馮簡低頭。

宛雲的纖細鎖骨在燈光下有陰影凹陷。她在他的目光下蹙眉轉頭,長睫、鼻梁到紅唇,無一不是驚人精致完美的輪廓。馮簡早知道這女人美,然而美其他的詞彙和她沒關系。宛雲神态總透露極致的冷淡和厭倦,即使指尖深陷床褥,優美指節拉扯到發白,至今不肯嘴軟。

真是個……馮簡不由閉閉眼,胸口滿股難以發洩的戾氣,曾經的被捉弄,一直以來的壓抑。

欲去無處,忍耐良久。

他張嘴,直接咬住宛雲肩頭。

并非,并非玩笑,并非懲罰,那一嘴下去,就像近在耳邊的一聲嘹叫,突如其來,猝不及防,刺破各種僞裝的将鮮明痛感傳到腦神經。

“馮簡,你瘋了?”宛雲疼得直哆嗦,簡直懷疑自己肩頭會少二兩肉。

在她的掙紮中,馮簡面無表情地松嘴,轉移到另一側肩頭,毫不憐惜的用同樣的力道咬下去。

太疼了,宛雲這次連冷氣都抽不出來。

少女時無知無畏,身體發膚無所謂。但自車禍後,不說何泷,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