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生氣,朕褲子破了沒人……

夜色深深,蛙鳴陣陣。

李瑜面色冷如霜雪,唇角抿成一線,仿佛繃緊到極致的弓弦。

他剛剛沐浴過,帳內還餘有水霧浮動,龍武衛統領張達先忙裏忙外,親自上手為他将就寝營帳打理好,就站在一旁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不一會兒,另一名親衛入了大帳禀道:“陛下,探子回來了。”

李瑜倏忽回神,略一颔首,“可。”

那親衛立刻起身出去,随即換另一人進來。

這人也是龍武衛中的一員,輕功了得,手下有一個專門刺探情報的部門,一入內便單膝跪地,将岳州城內的情況一一禀報。

“城中大火燒了一日一夜,直到半個時辰前才平息下去,看方向,應當是城北衙門和刺史府。那反賊分外警惕,城牆四處都有人把手,卑職沒能找到機會潛入……岳州通往長江的那條路上,有幾百具死屍,經查驗,其中大部分是城內富戶,還有些百姓……”

“這反賊,當真嚣張殘忍,陛下,請容許卑職跟随主将參戰,将那反賊斬于馬下,以祭城中無辜冤魂。”聽完探子回報的消息,張達先當即雙膝跪地請求道。

這一次皇帝親自南下,帶了兵馬八萬,負責帶兵沖鋒的是正四品忠武将軍及數名副将,張達先這樣原先負責宮廷宿衛的,仍舊只負責貼身保護皇帝安危,本不必親自上前線,然而……他失職了。

身為皇帝的貼身侍衛,又是衛軍統領,他居然讓皇帝一個人被急流沖走,還隔了一日才找到……張達先已經預料到自己的下場,他現在只想立刻戴罪立功,争取得到陛下的寬恕,他也不敢奢望保留原職,只求別将他踢出禁衛軍,哪怕做個最小的衛兵也使得。

張達先說完,就感覺陛下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他渾身一凜,心跳如擂鼓,像只被掐住脖頸的鴨子一樣緊張不已。久久沒得到陛下指示,張達先忐忑地擡頭看了一眼,正正對上皇帝冷飕飕的目光,張達先渾身一涼,只覺要完。

誰不知道陛下性情淡漠喜怒不顯?能讓陛下這樣看他,一定是他已經觸怒了陛下!完了!陛下一定是不願意給他贖罪的機會,要直接拿他問罪了!

張達先滿心灰敗,頹廢地垂下了頭。

張達先一跪下,李瑜就明白他要請罪了。畢竟這是固定流程,他擺手讓探子下去,等着張達先說話,然而張達先一開口就是要上戰場,沒得到應允還敢垂頭喪氣。

李瑜:……

他的這位龍武衛統領是老國公的孫子,職責是護衛宮廷以及分管曹務,張達先武藝不錯,但在李瑜手下的人當中并不算頂尖,跟忠武将軍更是沒的比,在宮廷中擔任一衛統領倒還湊合,上戰場刀劍無眼,到時候缺條胳膊斷條腿,老國公怕是要沖進紫宸殿哭爹喊娘,哭他李瑜死去的爹,也就是先帝,喊他李瑜還在世的娘,今太後。李瑜才不會給那老匹夫這個機會。更何況……

李瑜:“你是朕的護衛,更是衛軍統領,上戰場并非你職責所在。”

心中則道:蠢貨啊你,你是朕的親衛,想要贖罪難道不該恪盡職守,盤查盤查出現在朕身邊的陌生人嗎?比如花宜姝和那個丫頭!你鋪床搬浴桶算個什麽事?三腳貓功夫還想上戰場?可把你厲害死!

張達先聽見陛下不允他上戰場,脊背更塌了,佝偻着跪在那裏好似突然老了十歲。

李瑜沒等到他說話,只好纡尊降貴又說了一句,“身為衛軍統領,你知道什麽事該做。”

那個女子當衆撕了朕褲子,朕心裏過不去這道坎,可朕又不能撕了她的衣裳,否則豈不便宜了那個貪圖朕顏色的女子?所以你得趕緊給朕想個辦法。

張達先自然不知陛下心中所想,他聽着陛下冷冰冰的聲音,只覺心口好像被穿了個洞,風一吹就透心的涼,完了,才當上統領幾個月,他就要被趕出禁衛軍了,爺爺一定會打死他的!

可他失職在先,陛下怎麽放心他繼續當統領呢?皇帝的聲音像冷冷的冰雪拍在了張達先臉上,他僵着聲兒磕了個頭,話語中已然帶了哽咽,“陛下,是我失職在先,我不配待在統領的位置上,求陛下革除小人職務。”張達先心想,自己說出來,總比等着陛下開口要好,那樣會更難堪。

李瑜:……

一口郁氣憋在胸中,他被張達先這蠢貨氣得幾乎頭頂冒氣,終于難以忍耐,冷冷道:“滾!”

張達先被這冷漠無情的聲音吓得一個哆嗦,麻溜滾了出去。

皇帝很生氣,氣得要捶桌,但一想大軍還沒到,如今手下只有幾十人,這桌子錘壞了明日就得捧着碗吃飯,他錘下的雙手硬生生在毫厘之間停住,最後只能折一根牙簽洩憤。

剛剛将折斷的牙簽藏進角落裏,龍武衛副統領來了。

李瑜心內幾乎喜極而泣,因為副統領提起了花宜姝的事。

副統領:“陛下,這荒山野嶺,那兩名女子出現在此頗為蹊跷,可否允許卑職将她們抓住審問?”

李瑜有些失望,道:“不必,她們是忠烈之後,又将朕從水中救起。”

那其中一名女子當衆讓陛下失了顏面,副統領本想嚴厲追究,此時聽見是那兩人救了陛下,而陛下語氣中又似乎有維護之意,副統領立刻選擇忘了陛下的這件糗事,而是提出自己心中的另一個疑惑:“可其中一女子姿容頗盛,又恰好現身在此地,會不會是細作?”

副統領的懷疑也不無道理,畢竟皇帝登基之前,身邊貌美如花的細作不知揪出了幾個,不得不防啊!

聞言,李瑜心中閃過花宜姝哭泣時的眼,他搖頭道:“不會,她是花熊之女。”一開始花宜姝說明身份時,李瑜的确是很震驚,還以為連天閹這樣的絕症都能治好,後來一想花宜姝的年紀對不上,再聽花宜姝一番哭訴,自覺已經完全明白了她的身世。

花熊是個天閹,別說生孩子,他連與女子敦倫都不行,怎麽可能跟一個胡姬生下孩子?必定是給什麽人頂了鍋戴了帽,而他府中的妾室也知曉花宜姝真正出身,所以一家子人才不待見她。而花宜姝應當是不知道自己真實身世,所以對花熊的冷漠頗有些怨言,她一個弱女子從城中逃出跑到這兒來,還不辭辛苦多次陳情,一定也是抱着替她爹讨回公道後讓花熊刮目相看的念頭。

當李瑜對上花宜姝那雙透着倔強的眸子時,自覺已經明白了花宜姝的想法。但他不能告訴花宜姝真相,否則這個弱女子興許會崩潰當場,更何況她還救了他!李瑜心想:就當她是花熊之女吧!倘若花熊還能活着,想必也不會不認這樣一個女兒。

确認忠烈将軍的病沒有好,自己也沒有消息落後,李瑜暗暗松了口氣。

不過一碼歸一碼,花宜姝撕了朕的衣裳,此事朕決不能原諒。

副統領總歸比張達先聰明許多,想必能明白朕心中的顧慮與擔憂。于是李瑜看向副統領。

對上李瑜的目光,副統領只覺渾身一寒,心道:陛下為何這般看我?怪冷飕飕的,難道是因為我剛剛提出要審問那女子,所以陛下生氣了?

想起那女子的絕色姿容,副統領自覺明白了一切,連忙道:“既如此,卑職必會妥善安排。卑職告退!”他準備去給花宜姝安排個好帳篷住着,沒準這位以後成了娘娘還會記得他的好意呢!

看着副統領匆匆離開的背影,李瑜:……

他握了握拳頭,氣得又折了一根牙簽。

這些個蠢笨如豬的東西,沒一個貼心的!難道朕被扒了褲子這事兒一點兒也不重要嗎?

李瑜實在氣不過,思來想去,決定把花宜姝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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