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西境
沈明儀心髒高高懸起,一時不知道是哥哥終生未娶還拿自己當擋箭牌吓人,還是眼前這個兇神惡煞的士兵更可怖。
好在兩相對峙的情形并沒有持續多久。對面的士兵很快又阖上雙目,周圍緊繃的氣氛也随之消散。
沈明儀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
差點忘了,作為全身透明的魂魄,別人看不見她,碰不到她,唯一能讓她有感覺的時刻,是從她魂魄裏穿過去的瞬間。
不過這個好辦,只要她提高警惕,主動避讓來人,魂魄撕裂的痛楚就找不到她。
想通之後,沈明儀才注意到自己所處的環境。她睡在帳篷裏,帳篷的邊緣摞着小山似的木材,把她吓到魂飛九天的人正靠着木材睡覺。借着透進來的月光,沈明儀能夠清晰的看到他臉頰上未幹的血跡,臉頰到下颌骨的線條清晰硬朗,嘴角下耷,每一處都寫着“不好惹”。
盔甲擺在身側,貼身的麻布衣衫被利刃劃破,邊緣沾染血跡,許是剛從戰場上下來,疲憊到打理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至于自己明明昏倒在戰場上,卻在軍營的柴房醒來這種事,沈明儀已經不想再深究了。
連一向疼愛她的兄長毫不猶豫把她推出去應付爹娘這種荒誕可笑的情節都能夢到,這又算得了什麽?
沈明儀睡到餍足,甚至留下了腰背酸痛的後遺症。不過這并不妨礙她趁着夜深人靜在軍營裏瞎晃。
仗着沒人看得見她,沈明儀肆無忌憚地挨着巡邏士兵游蕩。在隐身之外,沈明儀終于在其他地方找回了作為魂魄的尊嚴——她可以穿牆。
這就意味着,只要她想,軍營裏沒有地方是她去不了的,也沒有秘密是她探聽不了的。
她現在迫切的需要弄清楚如今是何年月,自己又是在哪兒。
前者決定了她回到盛京還能不能見到兄長,後者關系着她要從哪個方向回盛京。
盯梢的士兵圍着篝火小聲說話,沈明儀明目張膽的坐在他們中間,拖着下巴認真聽。
“今天這場仗打得真他娘的憋屈,老子跟着葉老将軍打了十幾年的仗,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憋屈過。”
“你小聲點,被人聽見告到陳将軍那裏,你這輩子都別想升官。”
“老子還怕他個毛頭小子不成?朝廷的敕封聖旨還沒下,他算哪門子将軍!”
“好歹是平遠将軍的嫡子,将門世家,葉老将軍被俘,軍中數他背景雄厚,将軍早晚落他頭上,你說話可別再沒遮沒攔的,被他記恨上可不是什麽好事。”
士兵啐了一聲,“将門世家出來的頂個屁用。還沒陸承堯一個平頭百姓懂得多,除了葉老将軍,老子只服他。”
同伴表情驚駭,立刻上前捂住他的嘴:“你可別提陸承堯。現在誰沾上他都讨不了好,你難道想跟他一樣當個只能打掃戰場還要被處處為難的小兵?”
士兵忍不住重重踢了木頭一腳,火花四濺。
“艹他娘的,什麽世道!”
聽了一個能力出挑卻被世家子打壓的悲慘故事,沈明儀也對自己的處境有了大概的判斷。
兄長議事一般不會特意避開她,有時趕上她能聽上一耳朵。葉老将軍執掌西境軍,所向披靡,駐守西境便能讓西戎望而生畏,不敢多生事端。去年冬歲西戎遭了凍災,牛羊死傷無數,不得不背水一戰,向大周朝開戰。
葉老将軍率軍迎敵,平遠将軍将嫡子陳束送上戰場,打磨性情。
如果葉老将軍和陳束只在一起打過一次仗的話,那如今應該是她死後沒多久。
既然如此,西境軍便落不到陳束手上,平遠将軍的嫡子什麽德性,一般人不知道,兄長和皇帝哥哥肯定心知肚明。他們肯定不會讓這樣一個酒囊飯袋領兵打仗。
沈明儀無聲嘆了口氣,希望那個被打壓的小可憐命硬一點,只要撐過這段群龍無首的時間,就能脫離苦海了。
盛京在東,她只要一直朝東走,總能見到兄長。
事不宜遲,沈明儀起身就走。
雖然她不能飛天遁地,穿牆隐身也給她省了不少麻煩。
西境的暗夜敗給月光。月亮高懸,銀輝鋪滿大地,和着閃爍的星光,讓人在晚上亦能輕而易舉地視物。
偌大地軍營很快被她抛在身後,沈明儀想着曾看過的《山河志》,準備用最短的時間趕到盛京。她魂魄的形态不知能維持多久,總要在徹底消亡前再見一見兄長。
繞過營寨後面的湖泊,再走十裏便到邊城。沈明儀低頭掰着指頭算,估摸着到邊城的時間。
剛走出軍營三裏地,沈明儀的如意算盤就悉數泡湯。
——她被無形的屏障攔住,因為沒有防備,徑直撞上去,登時眼冒金星。
沈明儀不敢置信的擡手觸碰。
明明眼前沒有任何遮擋,連飛蟲都能暢通無阻,可她卻碰到堅硬的屏障,怎麽也穿不過去。
沈明儀不信邪,試了各種辦法,可以湖泊中軸線為界,再多一步她都跨不過去!
魂魄還要被關禁閉嗎?
沈明儀表情失控,憤憤踹了一腳。
沈明儀沿着來時的路折回柴房。
她不能離開軍營三裏遠,只能暫且拿柴房當落腳地。雖然她能随意穿過營帳,可男女有別,總不能真的到處亂竄。
幕天席地就更不可能了。誰知道晚上會不會有野獸出沒,魂魄撕裂重組的痛苦她一點都不想再體驗!
不知道別的鬼是不是都像她一樣,落魄的絲毫沒有鬼生尊嚴。
柴房裏幹淨如初,兇巴巴的士兵已經不在了,地上殘留的血跡也被清理幹淨。
絲毫沒有人住過一夜的樣子,想必士兵已經回了自己住的營帳了。
這樣也挺好,就稱不上是她鸠占鵲巢了。
黃昏時刻,沈明儀盤着腿放空自己。
那道無形的屏障橫亘在那裏,她絞盡腦汁,無計可施。
營帳的簾子被掀開,有人彎身探入。
沈明儀望過去,面色閃過一瞬間的驚訝。
怎麽又是他?
營帳不夠住嗎?
柴房這麽簡陋,西境軍已經窮到讓士兵住柴房了?
士兵沒有穿铠甲,黑色的粗布麻衣上沾着灰塵,像是在土裏滾了一遭。
他目不斜視,越過沈明儀再次到木柴堆前坐下。
背對着沈明儀的時候,後背上累累傷痕顯露無疑,衣服被劃破的地方皮翻肉綻,血水滲出來,洇濕大片布料。
一看就是新傷。
沈明儀愕然。
今日不曾開戰,他這麽嚴重的傷哪裏來的?
不等沈明儀回神,營帳中又竄進一個瘦的皮包骨的士兵。
“陸哥,這是軍醫特意配給你的藥。”士兵攥着瓷瓶進來,看到他背後的縱橫交錯的傷痕,不敢置信道,“他今天下手這麽狠?!葉老将軍在的時候,你何曾受過這種委屈?”
“可以了。”他出聲制止,表情淡然的仿佛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人不是他。
瘦猴似的兵咬着牙,緩了緩,終是擔憂壓過不忿:“陸哥你背過去,我給你上藥。”
士兵擡了擡眼,沈明儀感覺他好似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
士兵:“我自己來。”
瘦猴不解:“傷在背後,你能上藥嗎?”
“能。”
瘦猴依舊不放心:“還是我來……”
“你今夜巡邏。”
“瞧我這記性!”瘦猴一拍腦袋,把手裏的藥塞過去,向他确認,“你真的可以自己上藥?”
“可以。”
瘦猴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也不見士兵出口挽留,只能妥協:“我就在附近巡邏,陸哥你要是自己解決不了,随時喊我。”
“嗯。”
晚膳時辰,外面士兵正多,沈明儀一點也不想提心吊膽的躲出去,幹脆背過身。
後背上個藥而已,她不看就行了,已死之人哪還那麽多講究。
她等了會兒,也沒聽見上藥的動靜。
暈倒了?還是說了大話圓不回來了?
沈明儀捏着手指,心想:要不悄悄看一眼?
她側過頭,餘光瞥到士兵:藥瓶放在手側,他自己靠着木堆,雙目閉阖,走近了,能聽見清淺的呼吸聲。
沈明儀蹲在旁邊,不解的盯着他。
不是說要上藥,怎麽突然就睡熟了?
藥瓶正擺在沈明儀腳前,她目光在藥瓶和士兵身上來回移動,轉的脖子疼了,就一手揉着頸側,一手戳着瓷瓶。
不論從哪個角度戳過去,最終都是以從瓷瓶間穿過去而告終。
她憂愁的嘆了口氣,小聲道:“不是我不幫你上藥哦,是這個小瓶子根本不讓我碰……”
從這個小物件裏穿過去并不痛,沈明儀一邊小聲碎碎念,一邊擺弄瓷瓶,或戳、或張手成爪握,彷佛從戳瓶子裏找到了樂趣,玩的不亦樂乎。
士兵垂放在地上的手忽然動了下,正碰到沈明儀握瓶子的手背。士兵的手勁兒大,沈明儀一個激靈,疼的抖了下。
瓷瓶順着抖動的力道側翻,圓潤的瓶身在空曠的地上滾的毫無障礙,直碰到帳篷的阻礙才堪堪停下。
沈明儀目瞪口呆地看着滾遠的瓷瓶,震驚的盯着這只打了她的手。
——她被人結結實實地碰了下?
——甚至還把瓶子打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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