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巴掌

日暮之時，沈幽用了些仆婦給的藥，勉強能起身，許是被打了一頓板子學乖巧了，很是老實的給蘇辭做晚膳，輕雲姑娘滿面春光步入後廚，蔥白樣的手指拂過竈臺，手指上未沾染丁點灰塵和油膩，她很是滿意：“不錯，沈姑娘有長進。”

沈幽不搭理她，自顧自的在旁炒菜。

一盤蒜煸豆角剛出鍋，輕雲姑娘的纖纖玉手朝裏頭撒了一把爐灰，細細的爐灰跟下雪一般，落在翠綠的豆角上頭，沈幽眉頭跳了跳，怒道：“這是大人吃的菜，你不怕我去告狀？”

輕雲看着被毀掉的菜，道：“我是管事，我看見你故意使壞的，大人當然信我咯。”

“你、你毀了這盤菜，是要作甚？”

“去，重新炒一盤出來，這一盤也別浪費，待會你吃了。”

“我當然會重新炒，但是這一盤我不吃，要吃也是你吃！”

沈幽把菜盤往旁邊一撂，抓起剩下的新鮮豆角往砧板上一甩，一陣水珠落在輕雲姑娘的衣衫上，她道：“你髒了我的衣裳，你得賠。”

“一件衣裳洗洗不就得了，賠什麽賠？我沒銀子，要我賠是不可能的，要命有一條，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去！”

一菜刀剁在砧板上，刀把抖動的餘音變成了挑釁的聲音，韋大廚第一次見一向柔情似水，笑中帶媚的輕雲姑娘發怒，輕雲的五官都歪了，她道：“好，你有種！”

沈幽看着輕雲出去，不一會帶了十幾個護衛過來，沈幽曉得自己慘了，但是她不懂，自己只想認認真真做一頓飯，何故會變成這樣？

原本她以為在姜國的時候自己就夠慘，一路南逃，到了這個蘇府，這裏頭的人，竟然也是各個都帶着殺意，好好活着不行麽，非要争個你死我活，關鍵是，她不曉得自己哪裏招惹了輕雲姑娘。

現在她也沒本事逃出去，就算僥幸逃脫，外頭都是殺手，沈幽并未做反抗，她被十餘個護衛捉拿在地，輕雲姑娘立在跟前：“在這後廚，一切都得聽我的，今兒你不聽話，罰五十板子，下回，就把你打死。”

沈幽“呸”了她一口，輕雲姑娘看着自己裙擺上的唾沫星子面色一變，擡首狠狠朝她臉上來了一巴掌。

沈幽的左半邊臉火辣辣的疼起來，護衛拿住欲撲上去的她，她一字一頓：“你故意陷害我，打我這一巴掌，日後我都會還給你。”

“就怕你還沒報仇，就被我活活打死了。”

輕雲姑娘譏笑道。

書房。

聽罷張煥的禀報，蘇辭未有何種表情，眼睛複看回手中的奏折，上頭龍飛鳳舞的字愣是一個也沒落入他眼中，不知腦中在想些什麽，許久都沒有個思路。

“你要本官明日帶個殘廢參加花萃宴？”

張煥等了良久，聽聞這一句，心中一凜，原來明日大人要帶去花萃宴的，是沈幽。

他得了吩咐匆匆步行至後廚，正見兩個護衛擡板子打人，急忙喝止：“大人吩咐，明日沈姑娘要參加花萃宴，不可再受傷。”

輕雲姑娘臉色難看起來，将張煥拉至一旁：“張大人，你先前不是說大人要帶我去花萃宴的？”

張煥道：“大人中午的确是這個意思，不曉得怎麽了，剛才又改了口，對不住了輕雲姑娘，我得把沈姑娘帶走，你趕緊把飯菜端到前頭去罷。”

輕雲咬着牙瞪沈幽，一跺腳，人就步入廚房，拎了食盒出去。

她一路上越想越氣，大人的意思向來外人猜不透，更不會同她說，她不過是蘇府豢養的一個床上的玩具而已，蘇辭何時将她放入眼中，但是沈幽甫一入府，就得到這麽多關照，自己的日子往後得更難過，大人又時常克制不住體內的炎毒，動不動就殺人，若不是自己.......

她思量了一路，踩着風燈落下的一小片暖黃的光輝，踏入花廳，蘇辭背對着她立在窗前，聽聞腳步聲，他詫異的回頭，見了輕雲，眉宇間閃過一絲失望，不知他為何事失望，迅速回過頭，當做沒看見這個人。

輕雲把食盒內的東西一樣樣取出，道：“大人，晚膳布好了，您可需要人伺候？”

“不必，出去。”

蘇辭對她向來是冷淡疏離。

輕雲姑娘嬌媚的嗓子道：“妾身告退。”

等人離開，蘇辭緩緩回身，看着桌案上的菜，掀擺坐下，一旁三個護衛上前試毒後，他才取箸開動。

等自己吃完這頓飯，張煥帶着洗漱熏香過後，又仔細打扮了一番，穿上了一身雪色錦緞、妃色暗花、交領盤扣長裙的沈幽過來，這一身衣裳本是按照輕雲姑娘的身形定做，二位姑娘身形差不多，沈幽更清瘦、高一些，穿上身也不突兀，外頭天已黑，她立在門邊，燈火的陰影裏。

“上前。”

端坐在桌案前的蘇辭冷言命令。

沈幽朝前走了兩步，暖黃的光照射在她雪色的裙擺上，妃色的暗花如流水淌過，旖旎連連。

拔了木簪，長發如瀑，顯得人更溫順了些，蘇辭有一剎那晃神，他面前仿佛出現另一個女子。

看着護衛都退出去，房門被關上，沈幽緊張地後退，她面前的蘇辭蘇大人一步步逼近，她被迫擡首看着比自己高上許多的蘇大人，眸中寂靜如水，卻不曉得，面前的男人，心中已經泛起一絲波瀾，她長得同自己母親太像了。

“大人.......”

她的一聲輕喚，将蘇辭拉回現實，他狹長的鳳眼，雖然只是單眼皮，卻炯炯有神，墨池內燃燒起了一團火焰。

他收了眸子裏的光，恢複慣常的那一副疏離高冷的模樣：“明兒和本官一道入宮，參加花萃宴，到了陛下面前，你該曉得自己要說什麽罷。”

“嗯，我曉得。”

“若是多費一句話，本官讓你血濺當場。”

蘇辭說的話不像開玩笑，沈幽一凜，答：“我不敢。”

蘇辭沒有與她多言，掀擺朝書房行去，走出去一段距離，站在回廊下，看着門邊的沈幽：“還不快跟過來？杵在那裏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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