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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策出院時特意去看了看周向雲,他還是老樣子,沒有變好也沒有變壞。外面很亂,一切由他而起,卻又與他無關。
為了迎接周策出院,家裏的廚師特意多做了幾道好菜。兄弟幾人落坐時,周嶺已經是很自然地坐在主坐上了。周策現在還不能喝酒,以茶代酒與他們舉杯,一派歡愉。
酒過三巡,周嶺點了一支煙,他深吸了一口,手指輕輕敲了敲煙蒂,說道:“今天大家都在,我有件事情想要宣布。”
衆人齊齊看向他,等他後面的內容。
“我打算跟王家合作那個項目。”
“我不同意。”周簡想也沒想,“爸如果坐在這裏,也不會同意的。”
“你怎麽知道呢?爸當時也沒有把話說死,他需要時間思考。”周嶺說,“我有專業的團隊對他們進行了評估,風險可以降到最低。大哥,我們都是生意人,對不對?”
周簡低聲說:“你應該知道,這不是生意。”
周嶺笑着叼起了煙,吞雲吐霧:“我知道你對爸選我做繼承人一直意難平,一碼歸一碼,不要讓這種怨氣影響你的商業判斷。”
周簡說:“你想沒想過如果爸醒來知道這件事,他會作何感想?”
“他也只能支持我,因為我是他選擇的。”周嶺說,“難不成爸不醒來,周家就不做生意了?現在外面亂成什麽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盯着聯合會長的位子,其他幾個家族已經跟王家達成了初步意向,如果我們不入局,難道你想被他們聯起手來圍攻嗎?難道你還想用那套火并争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嗎?”
周簡看向周嶺:“那你憑什麽說了算呢?”
“就憑現在我當家。”周嶺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當家?”周簡冷笑一聲,“那……刀呢?”
周嶺拍桌而起,怒目而視。周簡擡頭看着周嶺,仍舊在笑。飯桌上的合家歡氣氛急轉直下,變得緊迫。
“大哥二哥,兄弟之間以和為貴。”周昂出來打圓場,“今天是阿策出院的日子,咱們就別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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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簡說:“我可沒覺得哪裏不愉快。”
“談,讓他談。”周嶺說,“這件事他要是聊不明白,我看他一輩子都咽不下這口氣!”
周簡所說之“刀”,是周家當家人所傳的律刀——真言律刀。一般正式接受家族事物後由上一代當家人傳授,大家也以此作為真正的權力讓渡。現在周嶺徒有其名,但周向雲尚未向他交接便出了事故,這讓周嶺現在的地位也有些尴尬,也是周簡不服的真正原因。
“爸現在傷情未愈,你就要着急忙慌地跟王家合作。周嶺,你到底在想什麽?”周簡說,“難道你就确定爸遇刺的事情沒有王家從中做梗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周嶺厲聲道。
“你們倆……”周昂站了起來。
“咳!”周策忽然咳了一聲,無論那邊吵得多兇他都跟沒看見似的,擦了擦嘴,“我吃飽了,你們繼續。”今天的主角是他,他感覺到周簡和周嶺似乎只是借着這麽一個機會把一些事情挑明。他們小時候也總會這樣,趁着大人不在家就折騰得天翻地覆。周昂是很怕事的,想要拉架又不敢,只能躲在一邊,往往周簡和周嶺打得慘烈,哭得最狠的而是周昂。
周策就不會去摻合他們的事情,他讓周昂也不要理他們了,周昂表現得很為難。後來周策也不會再這件事上勸說周昂了,他不喜歡周昂那種猶猶豫豫要關心不關心的樣子。
“裴哥。”周策看向裴照雪,“一會兒你可以幫我去幹點活兒嗎?我現在這樣不太方便,你可以幫我嗎?”
“我……”
“你怎麽使喚起阿雪來了?”周簡問話,把自己從與周嶺的對峙中解脫出來。
“哥,我都這樣了,讓裴哥幫一下忙不可以嗎?”周策笑着跟周簡說話,有點像小時候撒嬌,周簡說:“你想做什麽?”
周策說:“一點私事。”
“你能有什麽私事?”周簡的口氣很像周向雲,問裴照雪,“阿雪願意嗎?”
裴照雪沉默地想了一下,然後點頭。
周簡無奈擺手,随他們去了。周策先離席,周昂小聲說:“阿策還是小孩兒脾氣,好像一點都沒變。”他不是諷刺周策,反而帶着一點唏噓與感懷。周簡聽後看向冷着臉的周嶺,猶豫再三,才跟周嶺說了一些軟話,大意是剛剛話趕話說到那裏,他并不是要有意給周嶺找麻煩,兄弟之間應該好好說話,鬧成這樣,是他這個當大哥的不對。
有人給臺階下,周嶺自然順了下來,解釋說是自己最近太忙太累了,又想要做點事情穩住局勢,沒控制好情緒跟周簡嗆了起來,屬實不該。
周昂又當和事佬說了幾句,飯桌上的氣氛融化開來,裴照雪面無表情地聽完全程。
飯後,他去周策的卧室找周策,以為周策要找他幹什麽搬挪東西的體力活,沒想到周策把他拉進了浴室,然後就開始解襯衣扣子。
“幹什麽?”裴照雪的表情有些茫然。
“洗澡啊。”周策毫不介意,話音還不小。他把浴室的門關上,熱水嘩啦啦地往浴缸裏放,還說,“我确實不太方便,裴哥,幫我擦擦背。”
裴照雪微微垂着頭,似乎不太願意。
“你在醫院裏也沒管我。”明明在醫院時是周策不理裴照雪,現在他卻能當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醫院裏有護工。”
“那我救了你的命,你得報答我吧?”周策笑道。
這下,裴照雪就沒有反駁的理由了,浴室裏開始升溫,他只得脫了自己的外衣,把襯衣袖子整齊地挽好。
“有些事情好像總得給你找個理由你才肯做。”周策忽然說,“道德潔癖這麽高,為什麽還要做背道而馳的事情?上帝怎麽原諒你啊?你不難受麽?”
“我沒有。”裴照雪說,“你不是要洗澡嗎?”
“我騙你的。”周策伸展了一下上肢,“我很好,不需要別人幫忙。”
“那你……”
“想跟你說句悄悄話,不可以嗎?”
“……”
“你畢竟你跟我大哥關系近,大哥和二哥又是那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一會兒吵架一會兒又和好,我看着都覺得煩了。”
裴照雪剛想問周策怎麽知道,見周策那副笑模樣,大體也猜到他會做那種偷聽的事情了。他環顧四周,說道:“那也沒必要在自己家裏弄得像做賊似的。”
周策靠在洗手臺上,歪着頭說:“那是爸出事之前。”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直視裴照雪時探究的目光,“而且……”他伸手捋了一下裴照雪的頭發,目光順着那縷頭發慢慢地滑到指尖的發梢,又忽地一擡眼。
猛然而來的視線打得裴照雪措手不及,聽到周策意味深長地說:“你都知道些什麽呢?”
裴照雪沒說話,一動不動地看着周策。
周策搖頭,頭發從他的指縫中滑走:“裴哥,不要裝老實人,老實人在潞城可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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