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上

“王上不見了——王上不見了——”

聲聲長報如平地一聲雷,倏然炸響了安靜的早晨。

“快快快，到金湖那兒找找！”

“你們幾個，到花園去找！”

“還有你，到秋水苑去尋！動作快，快到時辰了！”

陳長老急得滿頭大汗，指手畫腳地令族人四處去尋王上。

而陳長老則風風火火地往王太後寝宮的方向奔去。

王太後見到手忙腳亂的陳長老，淡淡笑開，拿絲絹按了按自己唇角的水漬，優雅地放下茶盞：“陳長老，到膳房找找，王上定在那兒。”

膳房！

腦子豁然靈光，陳長老拜謝王太後，雙足如灌了風般又旋了出去。

到了膳房時，陳長老頭上的汗都成串地滴落下來，胡亂抽出手帕擦了一把汗，他蹑手蹑腳地往膳房深處而去。大廚見到陳長老，樂呵呵地行禮示好，長滿厚繭的大手朝內一指，示意陳長老王上在那。

走過去時，王上未見，倒先見到一小簇的黑尾巴尖在左搖右晃，再順着尾尖望去，只見一只兩個巴掌大的小白狐正哼哧哼哧地趴在桌上，兩只小爪子捧着一個油膩膩的大雞腿，吃得正香。

“王上，找到您真是太好了。”陳長老好似被人掐住了心髒，又一瞬間丢開，氣都順了，人也跟着活過來了。

“嗷！”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小狐王吓得跳了起來，捧着的雞腿也不堪忍受他牙齒的摧殘，骨碌骨碌地脫離他的掌控，掉了下地，“雞腿！”

“哎喲喂，我的好王上，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顧着吃雞腿，各位長老們都等着您呢。”陳長老急得一拍大腿，将一個精致的籃子放到了桌上，哄勸道，“王上，您先忙正事可好，稍後老臣讓人給您準備十幾個大雞腿給您。”

小狐王就認真地坐了起來，挺直腰板，昂起腦袋，如王者下令，正正經經道：“我要吃烤噠！”

陳長老哭笑不得，應了下來：“好好好，無論什麽味的，都讓大廚做上十來個。今日的午膳就吃雞腿大宴。”

小狐王咧開一排鋒利的牙齒，笑了開來，跳着小碎步蹦到陳長老手裏的籃子內，舔了舔自己油膩膩的爪子，甩了甩尾巴，又趴在籃邊看着帶他走向朝殿的陳長老：“陳長老，我可以不管事麽？好無趣啊。”

“王上，您是狐王，不管事如何管理狐族呢？”

小狐王雙耳瞬間耷拉下來，身體也跟着蜷成了一團：“可我還小，不想做狐王……”

陳長老一怔，倒有幾分同情起這小狐王來，小狐王還未成年，按照人類的歲數，不過是十歲左右，而先王與王後卻突然撒手人寰，留下他孤零零一人，支撐着他們白狐一族。王太後也非小狐王親母，兩人關系上也不甚親密，許多體己話也說不上來。

他們白狐一族本是仙家大族，奈何逐年沒落，如今成了受盡欺負的小仙，被趕到一處偏遠的山間居住，而族人走的走，遠嫁的遠嫁，已是所剩無幾了。把這樣衰敗的擔子落在未成年的小狐王身上，委實重了一些。

幸而這小狐王是個樂觀的性子，才抱怨不過一句，就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摸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雙眼一阖，準備美美地睡個回籠覺，可陳長老卻将籃子一放，雙手搭在腹前，嗓子一潤，朗聲長報：“王上駕到——”

“到——到——到——”

長音在空蕩的山間回蕩，吓得小狐王睡意全消，猛然跳起趴在籃子邊上東張西望：“什麽聲音什麽聲音！是不是熊族又來搶東西了！”

陳長老心口一疼，半是無奈半是好笑地道：“王上，朝殿到了，族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嗚……”委屈地蜷起小爪子，小狐王不情不願地走出籃子，搖身一變，赫然化作一俊顏少年，唇紅齒白，膚色白皙，唇邊還墜着兩個淺淺的小酒窩，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穿起陳長老遞來的王袍，融溪整整這顯得有些寬大的衣衫，挺直了腰板，步入殿中，撩袍一坐，一雙常微眯着打盹的眼掃視一圈，倒真真演繹出幾分帝王危險的味道來。

長老們立時彎下了平日高挺的腰，雙手虛搭着高舉頭前，一絲不茍，聲朗氣清，齊呼參見王上。

然而，融溪久久沒有任何回應。

陳長老側首看去，只見融溪已單手撐在椅背上，打起了盹，竟是在這關鍵時候睡熟了。

陳長老真恨不得把這廢鐵砸爛了，重新熔鑄成鋼，他重重地咳了一聲,把融溪從雞腿美夢中震醒了。

“啊……諸位長老，請起。”

長老們就直回了彎得酸疼的腰，大嗓門一開，就滔滔不絕地禀報起公事來。

融溪聽得魂都游了，翻個跟鬥，去了十萬八千裏，那些唠叨的長老說些什麽，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倒是心不在焉的眼底，在偶爾晃到長老身上時，浮現了幾個年老色衰的大雞腿……

“啓禀吾王，昨日熊族派人來我族挑釁，傷了我族幾個子弟……”

“啓禀吾王，上供給仙帝的時日将至，我族今年該上供些什麽好？”

“啓禀吾王……啓禀吾王……”

叽叽喳喳的蒼老聲音，聽着就像夏日裏的蟬鳴，擾人清夢，難聽得緊。融溪聽得實在乏味，困意連升，兩眼皮耷拉了幾下，感受到陳長老射來的目光，又噌地掀回了原來的高度，但撐不得一回，還是投降地疲軟了下去。

“啊唔……”好不容易，抵住了将要阖上的眼皮，撐到長老們禀報結束，融溪半睡不醒地揉了揉眼，朝着下方等待他處理的長老揮着手道，“各位長老辛苦了，快回去歇息吧。”只一聲落，就幻化回了他最喜歡的狐貍模樣，蜷成一團睡得酣暢了。

在一片的低聲抱怨中，陳長老扼腕一嘆，小心地把小狐王放回小籃中，同幾位長老道了歉就走了。

剛拐個彎回了寝殿，陳長老張口就問：“我的王喲，你今日又演的哪一出？諸位長老對你意見都大了。”

小狐王耳朵尖動了一動，從小籃子裏探出頭來，一雙眼明亮得很，哪有睡着的模樣，還能活蹦亂跳地蹦到桌上道：“每次都說同樣的問題，也不見他們提出啥好點子來解決，啊唔，”小狐王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漫不經心地道，“要是這一族的事情，全靠王一人來解決，那還了得。”

陳長老默了一默，好像還真有幾分道理：“可是這事總不能不解決诶，我的好王上，您快說說熊族欺負咱們，咱們該怎辦吧？”

“唔……”小狐王把小爪子抵在唇邊，倒是認真思索了一會，“那就讓我們幾個要采陽的好姐姐去，勾引他們……”

“您不覺得這對我族人來說太吃虧了麽？”

“不吃虧。”小狐王饒有氣勢地道，“勾引他們後，就踢爛他們的蛋！”

“啥蛋？”陳長老腦子還沒轉過彎來，頓了一頓，順着小狐王奸邪的眼光看向自己裆下，驀然雙腿一緊，某部位感同身受地疼了起來，“這個……好似不太厚道。”

“熊族也是仙，蛋蛋爛了還會長噠！”小狐王說得很認真，黑色的尾巴尖都翹了起來，要不是那雙眼睛裏明明白白地寫着：敢欺負我們的人，要你們好看！陳長老還真當他善良純潔呢。

陳長老為熊族捏了把汗，掏出了一方錦帕拽在手裏，等着再捏第二把汗：“那關于上供給仙帝之事，您看怎麽着？”

“前段時日，仙帝不是看中了東海那只萬年老龜麽，咱們就雕一只金龜給他。”

“這……”陳長老的錦帕一個勁地往額上擦，也不知擦出了多少冷汗，“怎麽說那也是仙帝，您送一只王八……”

“仙帝活了幾千萬年了，不正跟萬年老龜一般，老不死麽？”小狐王歪着腦袋，一本正經地道。

似乎……還真是那麽回事。

陳長老不搭話了。過了半晌，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麽，搖頭興嘆：“王上，您若将您這智慧放到正事上該多好。老臣還想着您有朝一日能像那人界的帝位一般，一統天下，讓百國臣服，不敢來侵。”

“我有放正事上噠，”小狐王舔舔爪子，心不在焉地道，“可是我好懶啊，不想動。我可以找個王後幫我一統天下麽？”

“當然可以，”陳長老激動地道，“您若能找到一個替您分憂的王後，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真的可以麽？”小狐王眼睛一亮，一會兒光芒又暗淡下來，“可我還小啊。”

“這有什麽，要知道，先王像您這年紀就成婚了，先後也是個有膽識能力的女子，她可是我們狐族的驕傲。”

“可我還小啊。”小狐王站起來，低頭看了自己兩腿間的某部位一眼，“滿足不了王後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小狐王：(⊙ω⊙)我只會賣萌，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