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兩種新生

祁嘉樂在慕家住下了。

被慕大少趕走的醫生重新回歸，制定了周詳冗長的治療計劃。

不允許出現在慕大少眼前的傭人也都得到赦令，到處清掃裝扮。

籠罩在公館大半年的陰霾終于被驅散，衆人對個中原因心知肚明：那個長的和江小姐一模一樣的女人，就是慕家的救星。

适應了祁嘉樂的存在後，慕大少也逐漸恢複了過去的體面，蓬頭垢面是不會再有了，對祁嘉樂的摟摟抱抱也明顯減少。

其實，盡管慕大少對江清顏愛的深沉，過去也并不會在人前對愛人太過膩歪。

他是慕家的長子嫡孫，是作為繼承人培養的，舉手投足都帶着貴族式的優雅與矜持。

他只是驟然失去又突然得到，實在太害怕了，難免變得有些極端。

他得時時刻刻看着祁嘉樂，才不會表現出心慌意亂。

第二天晚上，慕希夷敲開祁嘉樂的門，公事公辦的告訴她：“你原來的房子我續了一年，你的東西可以繼續保存在那裏。”

“知道了。”

祁嘉樂很清楚他這話的意思。

既然住在這兒假扮江清顏，那麽她自己的東西就不能帶到慕家來。

慕希夷又把一沓資料和新手機遞給她：“這是江清顏的資料，你好好看看，多上點心。手機是江清顏的同款，裏面有我的聯系方式。”

“謝謝。”

“大哥明天下午要做手術，你陪他去。”

祁嘉樂一愣：“醫院的人知道他的事麽？”

慕希夷說：“不用擔心。”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

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祁嘉樂眼底浮起一絲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嘲諷：“好的，晚安。”

慕希夷沒留意她的眼神，轉身走了。

手術在下午，祁嘉樂一早就陪着慕大少去醫院做術前準備。

精氣神是個很神奇的東西，第一次見慕大少的時候，他枯瘦得像一具幹屍。

這才兩天，他吃好喝好心情好，竟是飛快的長了肉，就連臉上那道疤，看起來也沒那麽刺眼了。

慕希夷給她的資料裏有慕大少和江清顏的合照，真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可惜他們拍照的時候并不知道，兩人會這麽快陰陽相隔。

慕大少的話不多，在她跟前像個迷路的孩子，要麽抓着她的衣服，要麽抓着她的手。

快到手術的時候，慕大少抓着她的衣袖，問：“你不會走的吧？”

祁嘉樂點頭：“不走，我就在外面等你，讓你一睜眼就看到我，好不好？”

在小護士打趣的輕笑聲中，慕大少這才戀戀不舍的松開手，被推到手術室去了。

祁嘉樂剛坐下，慕希夷就來了。

他早上去公司開了個緊急會議，身上還穿着西裝，他的面相和慕大少有幾分相似，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于慕大少。

他冷冷的，淡淡的，帶着顯而易見的涼薄。

慕希夷步伐匆匆的走過來，一見面就問：“大哥呢？”

“剛進去。”

他舒了口氣，在她身邊倚着牆站定，停了一會兒問道：“你吃飯了嗎？”

祁嘉樂這才想起錯過了午飯時間。

她說：“沒吃。”

慕希夷說：“我帶你去。”

祁嘉樂搖頭：“不去。”

“耽誤不了多久。”

“我答應在這裏等他。”

“呃……”慕希夷擡手捋了一把頭發，“我叫人送過來。”

他在一旁坐下打電話，不一會兒，助理送來兩份洋快餐。

慕希夷給她一份，然後拆開自己的包裝紙，坐在長椅上連吃帶喝。

他是真餓了，早上開會沒吃早飯，開完會又錯過了午飯。

祁嘉樂偷偷看了他一眼。

還以為慕二少不會吃垃圾食品，沒想到這人一點也不注意形象。

不過看他吃東西真的很有食欲。

她也拆開包裝紙，吃了起來。

手術一直做到天黑。

因為慕大少之前拒絕手術和治療，腿骨長歪了，要想站起來，需要打斷骨頭重新接上。

終于，他被推出來，齊齊整整，睡顏安詳。

祁嘉樂看了慕希夷一眼，跟着病床走了。

主刀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摘了口罩，畢恭畢敬的對慕希夷說道：“二少，手術很成功，只是大少身上的肌肉有不同程度的萎縮，腿部肌肉更嚴重，複健起來會很辛苦，還需要家人耐心的支持和陪伴。”

慕希夷應了一聲。

這就是他把祁嘉樂弄來的原因。

送走醫生，他來到病房，看到祁嘉樂正站在床邊，觀看醫生和護士安頓大哥。

在一群忙碌的人中，只有她和大哥是靜止不動的，一個在沉睡，一個在凝望。

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看得他心口堵得慌。

醫生忙完就出來了，祁嘉樂扭頭才發現慕希夷，愣了一下：“慕先……”

慕希夷用眼神制止了她。

祁嘉樂抿抿嘴，把話咽下去。

慕希夷走到病床前，說道：“在人前叫我的名字。”

“哦。”

“大哥今晚要留院觀察，明天才能回家。”

“我會照顧好他的。”

“有什麽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知道了。”她猶豫一陣，問道，“慕先生，每月初能不能給我批半天假？”

慕希夷淡淡地說道：“你想探監也得看情況。”

祁嘉樂知道，這份工作比較特殊，看慕大少黏她的勁兒，想脫身真的很困難。

但是監獄那邊……

算了，給錢的才是老板，她不能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就不知好歹的提要求。

看到她失落的眉眼，慕希夷心裏有種陰暗的痛快。

第二天，慕大少醒了，看到在一旁等候的祁嘉樂，他很高興，抓着她的手，不斷的重複：“太好了，你還在，太好了……”

祁嘉樂安慰他：“我一直都在的，現在松開手，讓醫生帶你去檢查好不好？別人還在看呢。”

慕大少這才注意到旁邊還有別人，很不好意思的別開臉。

看到他羞得耳朵都紅了，祁嘉樂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等慕大少被送走，她才恍然回神，擡手摸着自己的臉。

啊……她已經很久沒有笑過，都快忘記怎麽笑了。

新工作，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