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等白小月和奧利西斯順着黑魔鳥離開的方向在密林裏找到它的巢穴的時候，白小月空空的胃又開始抽痛起來了。

黑魔鳥喜歡肉食，但很少有黑魔鳥是以人肉為食，大部分的黑魔鳥都是以比它低階的魔獸為食。可是，這只黑魔鳥的巢穴裏卻有着無法計量的人類骸骨和殘屍。

濃重的血腥味幾乎讓人無法呼吸，白小月低頭望去，只見黑魔鳥那個昏暗的巢穴裏到處都是被咬的亂七八糟的屍體，幹涸的骨頭上也有零零碎碎的咬痕，有些碎骨頭就像是沙子一樣埋在土裏。白小月已經無法清楚地去辨認，只能隐隐約約地看出那些屍體都是男屍。有一具屍體最是完整，看樣子黑魔鳥還沒開吃，只是好像被榨幹了一樣，看上去幹枯地好像披了一層皮的白骨，幾乎和幹屍沒什麽區別。

白小月長這麽大，見過最殘忍的畫面也就是新聞聯播裏經過處理的戰場畫面。在她受到的教育裏，生命是世界上最可貴的東西，她從來也沒有想過人命竟然會渺小到這種地步。她上學的時候，曾經還受到過同學的慫恿去參加什麽素食協會，被那些演講者所感動，覺得作為食物鏈頂層的人類是要關懷一下小動物，可她從來沒有想過也無法想象，人類居然也會成為別的生物肆意浪費的口糧。

奧利西斯看見白小月蒼白着一張臉，像是孩子一樣手足無措的樣子，俊美的眉頭微微動了動，卻只是輕輕地将她拉到身邊，語聲淡淡地安慰道：“那些人大約都是死後被榨幹血才會被搬到這裏喂黑魔鳥的。”

白小月點了點頭，卻還是蒼白着一張臉，咬着唇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她才低聲說道：“我只是覺得有些恐怖。這麽多人，他們原先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她有點無法表達，只能怔怔地說道，“居然真的有魔獸是以人為食物的......”

奧利西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卻還是慢條斯理地說道：“黑魔鳥不過是四階魔獸，雖然偏愛人肉若沒有人專門投喂的話還是會克制的。畢竟比起那些修習魔法或是鬥氣的人類，它們還是差了一點。”他掃了一眼白小月，語氣裏平淡地道，“其實，魔獸和人類并沒有什麽高下之分。魔獸擁有天賦的能力，人類則擁有不斷進步的毅力和智慧。不過，真正算起來的話，像龍翼鳥這樣的高階魔獸，實際上的起點就已經比人類高出一大截了。”

奧利西斯的目光移向昏暗狼藉的巢穴，語聲是漠然的冷酷：“比起遠古之時，人類現在的境況已經好了許多了。”遠古之時，弱小如人類，若不是有神祇和聖靈的垂青，幾乎都要成了魔獸的美食了。

白小月擡頭去看奧利西斯：銀色的月光從外面照進來，那清冷的光将白小月的面頰上最後一絲的血色褪去，奧利西斯俊美的五官卻是冷漠俊美如同往日。

是啊，他是神，他才是那個永遠都高高在上的存在。對于他來說，人類和魔獸又有什麽區別呢？

白小月心頭苦笑了一下，卻還是轉開話題：“那些人都是怎麽死的。奧利西......陛下，您看地出來嗎？”

奧利西斯因為她忽然轉變的稱號輕輕地皺了皺眉，不過他倒是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略帶不悅地回答道：“應該是被人用利器刺穿，然後活活榨幹血死的。”

白小月忽然想起當初亡靈魔法師庫羅斯那個時候恐吓自己的話，頓了頓，然後才感嘆道：“真是殘忍。”是啊，人的死法有很多種，這種死法顯然是最痛苦的幾種。

奧利西斯并沒有附和白小月的感嘆，只是若有所思地說道：“相比于死人的血，活人的血的功用更多更大一點。”他慢慢擡起手，元素精靈像是受到了什麽命令一樣四散而開，過了一會兒，一條藍色的絲帶被輕柔的風吹到奧利西斯的手上。

白小月目光凝了凝——那是希亞的發帶。

奧利西斯唇角微微勾起，語氣裏的興趣倒是又重了一些：“我原先便覺得是她，沒想到果真是她。只是那麽好的天賦，可真是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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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西斯這時才轉過頭，忽然問道：“你的風系魔法學得怎麽樣？”

白小月有些臉紅，沒吭聲——她當初那個要用風把樹給連根拔起來的豪言壯語看樣子還真是遙遙無期。

奧利西斯看她神色便知道了結果，只是擡了擡眉，便有輕柔有力的風将兩人都托了起來，漂浮在半空中。

白小月站得不穩，險些跌倒，這個時候卻是奧利西斯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奧利西斯的聲音輕輕地，就好像是那将人托起的風一般：“放松一些，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從來沒有人這樣和白小月講過。

孤兒院的時候，那些孩子只覺得會帶來黴運的白小月好讨厭，都排擠着她，誰還會關系她害不害怕？長大了一些，有了關系稍微好一點的朋友，她們也都覺得白小月意志堅強肯定不會有害怕的事，只會來找白小月吐槽那些難過的事。其實，白小月也不是沒有害怕過，只是，就像白爛小說裏說的“無寵可恃的孩子除了自己堅強一點，是沒有其他辦法的”。

白小月聽到奧利西斯的話，原先還有些苦的心間忍不住又動了動。就像是原先被土埋了的幼苗又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探出頭來。

奧利西斯倒是沒有白小月那樣複雜百轉的心思，他只是一邊拉着白小月的手，一邊教導着：“風元素的運用不一定要很強大的魔力，但一定要建立在對風元素精确的掌控基礎上。風速和風力都是很重要的因素......”

白小月站在一側認真地聽着，忍不住伸手去探了探身下的風，只覺得腳下的風就像是水流一樣的急促，強勁的風力就好像是憑空鋪出來一層地板，讓人安安穩穩地站在了半空中。

奧利西斯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他便到了元素精靈所說的“希亞的住處”。

希亞的住所的确十分偏僻，小小的山坡上也就只有她們一戶人家。不過，月色之下，那藍色的小屋裏好像還映着朦胧的燈光，看上去卻仍舊是溫馨美好。叫白小月來說，這樣一幢房子對亞倫大陸上的女人來說，已經是接近夢想了。

白小月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奧利西斯，見他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便走上前去敲門。

“咚咚咚。”白小月敲得并不重，但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裏卻好像是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心頭一樣。

不過，出乎白小月意料的是，開門的并不是希亞，而是一個藍色長發的男人。

白小月這些日子常常和奧利西斯以及亞度尼斯在一起，耳濡目染對美男子的要求高了很多。但見到這個男人後仍舊是怔了怔，男人的容貌的确是生得十分的好，但真正讓人上心的卻是他好像要勾人一樣的眼睛。

那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只是微微擡起，便好似隔着深海重重的波濤，帶來了無數美妙的歌聲、景致，吸引着人、誘惑着人。

男人看見奧利西斯和白小月，很快便垂下了眼，只是擡手比劃着讓兩人進屋。

白小月看着他的手勢，這才知道這人不會說話，心中暗嘆——這男人既沒有亞度尼斯那種主角的金手指、有沒有奧利西斯那種高出凡人一大截的身份，長得這麽美果然遭了報應。

不過夜裏風涼，白小月到沒有情操高尚到要站在夜風裏為別人的命運感嘆。她只是朝那男人溫和地笑了笑，然後才出聲說道：“我們是來找希亞的。”

話聲落下，屋內便傳來希亞柔柔軟軟的聲音：“恩格，是誰來了？”

那聲音比瑪麗小店裏聽到的還要來的柔軟甜美，果真就如同上好的蜂蜜一般，直直地甜入心間。

白小月和奧利西斯走進屋子，正好望見正彎着腰擦洗着自己濕漉漉的頭發的希亞。

希亞看見他們，溫和的目光裏忍不住透出一絲的詫異，神色微微有些變了：“兩位怎麽來了？可是瑪麗大娘有事托你們來和我說？”

白小月擡頭望了望奧利西斯，然後才從奧利西斯手中接過那條藍色的絲帶，低聲說道：“我們在林子裏撿到了這個，便拿來還給希亞小姐你了。”

希亞面色一下子便白了，她拿着布巾的手頓了頓，然後才慢慢地擡起頭認真看着白小月和奧利西斯，目光淩厲地出奇，聲音卻依舊和剛剛一樣的柔軟溫和：“兩位，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白小月想起那個黑魔鳥巢穴裏的情景，只覺得胸口有一股熱氣上湧便冷着聲音反問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奧利西斯低頭目光掠過頗有些義憤填膺的白小月，忽然擡手用風将那只正準備偷偷飛過來紮人的魔蜂抓在手裏，擡眼看着希亞和那個藍發男人，語聲淡淡地道：“我們還是先談一談吧。至少，我對海族人究竟是怎麽才能在大陸上生活還是很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