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鬟望仙髻--管你是同行還是來考察的,不在怕的

這兩天游園會結束,天氣又熱起來,大戶的夫人小姐們都張羅着去避暑,金臺城的花會、聚會就少了。如果沒有她們坐鎮,像方娘子那些人如果要聚會,也不會特意盛裝打扮。

聶青禾覺得這幾天應該清閑一下,除了預約的回娘家走親戚的主顧,不會有太多人來找她梳頭。

翌日一早吃過飯來到鋪子,聶青禾就先去後院跟大哥他們一起做潔面膏和洗發膏。

新款潔面膏這兩天已經推出去,因為沒有了生姜那種大味道,顧客反應更好。雖然出貨量不會暴漲,但是老客帶動新客出貨量也穩定增長。

洗發膏因為首先推出的是藥液,李娘子、錢老婆子等人用着很好,不但主動幫忙宣傳,還介紹一些老人們過來洗頭,這幾天洗頭的人不斷。他們洗頭效果好,頭皮問題得到改善,也會願意買洗發膏。

只是現在不管高檔還是中檔的瓷瓶都沒到貨,所以只能讓顧客自己拿瓶子來灌。

等以後有了包裝,她相信大部分人還是喜歡買帶包裝的。

有些人沖着包裝都要買全套呢,強迫症加囤貨癖沒辦法,看到好的包裝就想湊整套。不管啥時候,只要人有那個經濟條件,大部分會有這樣的癖好。

聶青禾正忙活呢,看到張三刀抱着兩個大罐子過來。

張三刀:“聶姑娘,你們有洗頭的那個東西,給我來兩罐子。”

聶青禾好奇他怎麽知道的,畢竟自己沒去街面上宣傳,現在都是老顧客帶動新顧客,還沒有男人自己來買潔面膏和洗發膏的呢。

張三刀憨厚地笑起來,“我聽買肉的李娘子她們說的,說你的潔面膏好用,去腥去油灰特別痛快,還說你家有專門洗頭的膏子。我們殺豬賣肉的,身上總有一股子味兒,頭發也黏糊糊的洗不幹淨,我買回去試試。”

聶青禾沒想到短短兩天竟然傳播得這麽快,看來她走老顧客帶動新顧客的路子是對的。

本以為張三刀會嫌貴,結果他聽了價格後眼睛都不眨,憨憨地笑着,“那我來一罐子洗臉的,來一罐子洗頭的。”

有娘子說聶青禾那個潔面膏洗手去腥可管用呢,她殺了魚用那個洗洗就沒味兒了,那不正合适他一大家子用?

聶青禾看他抱的大罐子,一個怕不是得裝五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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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刀卻說都給他裝滿,豪氣得很。

不愧是豬肉佬,有錢人!

聶青禾介紹兩種洗發膏讓他自己挑,他想也不想就挑了去屑止癢的,再買上一罐子潔面膏,一樣灌了得有五斤!

五百文一斤,一共是五兩銀子。

聶青禾有點小興奮,真是個有錢人啊,一出手就是五兩,她能抽200文呢。

張三刀嗨嗨地笑着,眼睛都擠起來,又憨又喜慶。

這邊剛送走了張三刀,那邊又來了三個婦女說洗頭,還帶着一串頭上長癞子生虱子的半大孩子。

聶青禾趕緊安排陳子健招呼他們,聶大力忙得一個人看三個鍋,還要攪拌呢。

這邊還沒安頓好,那邊又有人來買潔面膏和洗發膏。

聶青禾見忙不過來,趕緊去找錢二幫忙安排倆人過來應急。

錢掌櫃到小院看了一眼,轉身就往外走,“我去給你借倆人。”

他跑去後面作坊,把學徒裏腦子不那麽活絡卻有把子力氣的選兩個,讓他們去小院兒聽聶青禾指揮。回賬房的路上,他遇到了三少爺柳徽。

錢掌櫃驚訝道:“三少爺,您怎麽來了?”

柳徽見了禮,“聽說鋪子裏賣洗發膏、潔面膏,我也打發阿良買一些。錢掌櫃急匆匆的,這是?”

錢掌櫃就說一下聶青禾那裏人手不夠。

柳徽一聽,笑道:“我最近沒事,讓珍珠和阿良去給你們幫襯一下也行。”

錢掌櫃心裏立刻警覺,覺得三少爺是不是別有用心,是想偷學配方還是想接近聶青禾?

這時候不管是開鋪子還是做生意的,各家對自己的秘方都極度保密,父子都不輕易傳授,必須等臨死前才會交給繼承人。

柳老爺一直在給他物色媳婦,之前也提過聶青禾。現在看聶青禾這麽能幹,他是不是有啥想法?

柳徽站在那裏,笑容溫潤,坦坦蕩蕩,似乎沒想過別人會懷疑他什麽,單純只是想幫忙。

錢掌櫃想着聶青禾小院的亂象,真的忙不過來,便道謝,說如果需要就讓人叫阿良幫忙。

後院裏,聶青禾忙着給人稱潔面膏和洗發膏。

來來去去這麽多顧客,自然會碰上幾個較真的,非要把潔面膏、生姜洗發膏、止癢去屑洗發膏有什麽不同,哪個更好用,哪個更劃算,哪個更耐用等等全角度比較一遍。

這就是較真加選擇困難症,所以聶青禾一律堅定有力地告訴她們最簡單的區別。

區別是什麽?就是字面意思啊。

然後有兩個婦人就糾結到底買哪個好,除了潔面膏,洗發膏還有兩樣呢,生姜何首烏的、茶枯側柏桑葉的。雖然潔面膏可以洗頭沐浴,洗發膏可以潔面沐浴,但是功能不同,似乎去屑止癢的洗臉就浪費了?那個生姜的倒是可以代替潔面膏洗臉,也能洗頭沐浴。

她們開始選擇困難起來。

陳子健笑道:“兩位娘子,那您都買呗。現在有貨呢,晚一點可能就沒了。”

當中一個娘子翻了他一個白眼,心裏罵他夯貨,老娘要是有那麽多錢,你以為老娘會糾結,那還不是全都買回去?不就是因為錢不夠,直接買一樣麽!

陳子健又幫忙出主意,“那要不您少買點,用完再買另外一樣,這樣比較一下?”

另外一個娘子直接拿手指頭戳他了,“你是不是傻,買少點那不是貴嗎?”

陳子健:“……”對不起,我是啞巴,我不敢說話了。

聶青禾朝她們笑道:“兩位娘子,我們陳哥哥說得對。您可以付了一斤的錢,然後按兩稱回去,用完一樣再來換另一樣。這樣三種都體驗過,也就知道自己最喜歡哪種。”

她沒跟她們說,等瓶子到了以後,至少有四樣洗發膏。

兩個娘子一聽,是個好辦法,立刻誇聶青禾,“聶姑娘真是人美腦子活,不像有些人就長了個嘴,說不到點子上。”

陳子健:“……”行吧,我是啞巴,我就不該說話。

這時候來順又打發小夥計跑來找聶青禾,說前面不少婦人找她梳妝呢。

這個別人也替不了,只能她去。只是有些奇怪,一上午不來人,怎麽這會兒一下子來這麽多?是結伴來的?

她昨天想跟柳掌櫃申請安排兩個夥計放在小院,再安排一個助手給她,結果大掌櫃晚上沒過來,她沒來得及說。

她往前面去,路上碰到珍珠。

珍珠還戴着那個發網,笑得一團和氣,“聶姑娘,我現在空閑呢,過來給你幫忙吧。”

聶青禾瞅瞅鋪子裏那群婦人,就跟她道謝,“那敢情兒好,就是要麻煩你去跟掌櫃的說一聲,到時候讓他給你算幫工錢。”

珍珠就跑去跟林掌櫃說。

林掌櫃看着鋪子西邊等着的那群婦人,正有點着急聶青禾自己忙不過來呢,既然有人幫那自然是好的。他也沒料到才這麽幾天聶青禾就忙不過來,看來得給她安排夥計了。

有他允許,珍珠就跑去給聶青禾幫忙。

聶青禾讓她領婦人們去隔間排隊潔面,出來三個一組坐在梳妝臺前,其他人則坐在旁邊的長凳上排隊等候。

很快,聶青禾從幾個婦人言談舉止和神态中發現點問題,這些婦人目光帶着審視、觀察,但是她們舉手投足又帶着一種規矩感,倒像是……某些人家調教過的下人。

大戶人家的仆人過來梳頭,也不是稀罕事,之前也有。但是不會一下子七八個紮堆,看她們之間說話的神态也不是一家的。

突然,聶青禾想到了方娘子和趙娘子,難道是她倆昨天在游園會提了她的名字,有人立刻就聞風而動,派人過來考察她的手藝?

是梳妝樓溫娘子的人?還是其他插戴婆同行?或者是大戶人家過來考察手藝的?

不管什麽目的,聶青禾自然會好好給她們梳妝,但是她也不能沒有反應。

她去跟林二掌櫃說一下,讓他幫忙宣布梳妝的加急價,除了提前預約的,同時超過五個人排隊就啓動臨時加急價格。

梳頭插戴提價到15個錢,潔面化妝15個錢,如果要修眉毛另外加十個錢,全套就要40個錢。之前這全套是25個錢,這算是一次大幅度漲價,可以試出她們的來意。

如果她們可做可不做的,現在就能離開,如果不着急的也可以等空了價格便宜再來。

如果真的和預約的客人一樣要出門,她們會急着說要去哪裏吃酒坐席,讓聶青禾趕緊幫忙梳個頭。這種真客人大多都計較價錢,能省一文是一文,如果她突然提價,她們要麽等會兒再來,要麽一邊埋怨漲價一邊繼續等待。

可眼前的婦人們不但沒走,反而都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多貴也跟她們無關一樣。

原本只有七八個,就說話這會兒功夫,又匆忙過來五六個。

她們個個都要潔面、梳妝、插戴體驗全套,指定要戴上發網,還打聽那個潔面膏和洗發膏,都表示要買一些回去試試。

聶青禾把提價的事兒告知,讓她們自由選擇,她們都選擇等,半點都沒嫌貴的意思。

聶青禾有條不紊地忙起來。

因為這些人別有用心,帶着審視的目光打量她,她也不跟她們說閑話,只管手上利索地動作着。

得益于之前去買了剃刀和小剪刀,這會兒修眉、後頸雜毛都很麻利,一個人頂多四五分鐘就能修好。

梳頭的時候,有個三十來歲的蔣娘子嘴上叽歪個不停。聶青禾給別人化妝梳頭的時候,她就在邊上指手劃腳,那意思如果她上手會做得更好。聶青禾一直沒搭理她,顧客太多,總有幾個表現欲爆棚的。

等輪到她梳頭,她坐在那裏,搖頭擺尾的,一會兒要這個發型,一會兒要那個發型,一會兒問聶青禾這個,一會兒問那個,還要點評這樣那樣,教聶青禾這樣梳那樣梳,說聶青禾這裏不對那裏不對。

聶青禾早就懷疑她是同行,這會兒則斷定是了。她笑了笑,禮貌而冷淡地道:“這位娘子,麻煩您旁邊坐坐,想好梳什麽頭型再過來,或者旁邊有工具,您自己梳一下也行。”她聲音清脆甜美,哪怕說着不悅的話也不讓人反感,她朝右手邊排隊的娘子笑了笑,“輪到您了。”

梳妝臺前一排坐着三個娘子呢,她直接不搭理那個蔣娘子轉身為另外一個服務,先給看看臉型,用毛筆比劃一下開始修眉。

新工具非常順手,卡嚓幾下,就能把原本雜亂無序的眉毛給修理得非常有型,襯得眼睛明亮有神。

等她梳完這兩個,一直挑刺的蔣娘子喊道:“輪到我了。我想好了,我要梳那個飛仙髻,哦不,是三鬟望仙髻。”

她得意得很,覺得終于找到一個能刁難住聶青禾的發髻了,因為這個發髻非常難梳,到目前為止她也沒見聶青禾給人梳過。

聶青禾有些無語,三鬟望仙髻、飛仙髻、雙環望仙髻等等,這一類的都是高髻,還要把頭發挽成環狀支棱在頭上。對現在來說這就是一個妥妥的古裝頭,在壁畫和畫卷上很多仙女都是這種頭型。

但畫作是藝術作品,是畫出來的,可以違反重力等原則,實際梳頭卻不能。為了讓發鬟支棱在頭上,那就需要各種工具,絲縧、銅絲、很長的發釵、發簪,還要有一個底托。

聶青禾笑了笑,“大娘子,這個發型需要很多工具,您帶了嗎?”

蔣插戴婆得意地挑眉,“怎麽,還用工具?你是不會梳嗎?”哼,想找借口!

聶青禾:“看來您會?要不你不用工具梳一個?”

蔣插戴婆老臉一沉,“我是來找你梳頭的啊。”

聶青禾和不和她一般見識,只是淡淡道:“那我得提前跟您說好,這個發型需要工具,我算了一下梳完加上插戴的發簪發釵,一共差不多得十兩銀子左右。”

自己就是一條鹹魚,急什麽啊,錢是賺不完的。知足常樂才好,沒必要把所有能賺錢的都拿出來,就眼前這幾項業務,收入穩定以後也夠他們家小康以上的。

蔣插戴婆一愣,十兩?你特娘的還挺狡猾!

有人以為她真的想梳這個發型,也想看看啥樣,就提醒她可以租的,一兩銀子一天只需要付十文錢。

蔣插戴婆:“梳,我租!”

聶青禾立刻念了幾個首飾名字,叫來順備貨讓珍珠去端,她則開始給蔣婆子梳頭。

排隊的婦人們紛紛好奇地過來圍觀,就連之前梳完頭的幾個也不走,都湊過來看。

她們就看小姑娘把蔣婆子的頭發都梳在頭頂,高高地紮起來,扣上一個圓環銀絲網當底座,塞上好幾個小發包,用小簪子和U型夾固定。再把頭發分成三股,一股用一根裹着銅絲的發帶纏起來,然後開始扭,如此發鬟就有了支撐。扭成一個大環還可以中間再扭一下,做出別的造型,也可以讓其下垂一些,或者直接就飛天一樣飛在腦後,發尾則纏在底座上把底座蓋住。

等把三個發鬟都挽好,還要用三根長長的帶叉的發簪固定在銀絲底座上,發簪上端的小叉則卡住發鬟。這樣三個發鬟就按照設計固定在那裏。做好以後,再把其他的裝飾發釵、金步搖等插上。

圍觀的衆人驚嘆聲此起彼伏,她們只在畫中見過這個頭型,從來沒想到真的可以梳出來的。

更讓她們驚訝的是,聶青禾居然這麽短時間就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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