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線性代數

上課前十分鐘的預備鈴響了起來，項小雨才深吸一口氣，帶着劉子烨進了線性代數課的階梯教室。

這個課是三個班一起上的大課，而經管大類一向是女多男少，與計算機學院剛好反過來，從本質上就十分不同。

乍一看到進來個陌生男生，尤其還是個盤亮條順的大帥哥，邁着長腿緩緩從門口的階梯走下來。場面震撼力之大，使得原本還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無數道視線從不同的角落裏打過來，紛紛落在項小雨和她身後的男生身上，帶着意味不明的考究和試探。

當然，在衆多隐晦含蓄的視線中，有一道顯得異常熱烈。

坐在第三排的宋媛非常熱情地沖兩人揮了揮手，指了指身邊占好的兩個位置：“可算等到你們兩個了，再不來我都以為你倆翹課約會去了。”

那些暧昧不明的視線迅速撤了回去，教室裏不同的交談聲又響了起來。只是還有個別女生聊着聊着，會有意無意往她們這邊看一眼。

項小雨不太喜歡這種仿佛站在舞臺中央的關注感，太陽穴突突得疼起來。

剛才劉子烨提出來想要試聽一下經管的線性代數課，她心裏就浮現出一些說不上來的惴惴不安感，現在瞧這詭異的氛圍倒是真有些後悔了。

劉子烨感覺到了項小雨的不自在，壓低聲音建議：“要不我們坐後面？反正我聽一堂課就走了，你一會兒再回來跟宋媛她們一起坐。”

項小雨點了點頭，剛想跟宋媛開口解釋，就看見對方一副“我懂的，你們恩愛情侶且去吧”的表情。項小雨乖乖閉了嘴，跟劉子烨在倒數第二排落座。

上課前，劉子烨還把那道高數題給項小雨講了一遍，他特地把語速放慢，非常耐心地觀察着項小雨的表情，反複确認她是不是聽懂了。

項小雨最後都被盯得有些害羞了，求饒地說：“劉老師，這幾步我真的都能懂。你不要小看我，我其實也挺學霸的……”

越說倒是有些越發心虛，項小雨開始慶幸，還好這一幕沒有被宋媛她們看到，不然又得被埋怨“你這個績點前十都這樣，我們剩下的可別活了”。雖然在劉子烨這種學神面前，她頂多就是個小渣渣。

劉子烨卻好像一眼就看穿項小雨心裏的吐槽，用筆敲了敲項小雨的腦袋，把寫着詳細內容的紙面翻過去：“不要看我寫的步驟，自己來解一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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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小雨揉了揉腦袋，開始列式子。有些地方卡頓或者算錯了，劉子烨就會輕咳幾聲給個提示。然後項小雨就會福至心靈，快速反應過來進行糾正。最後總算是在線性代數老師進門前，算出了正确答案。

“這題有點超綱，算對一遍就行了，以後就別再練習了。要是考試真考到原題，基礎分也能拿到一大半，剩下的複雜求解性價比不高，可以合理放棄。”

劉子烨說着說着，發生旁邊的人并沒什麽回應，一扭頭卻發現小動物正用一種非常崇拜的星星眼看着自己，看得他後背有些發涼，嘴邊蹦出的誇獎和感謝的詞彙也依舊有些生硬。

“劉子烨，我覺得你真的是行走的參考答案。”

臨近結課，線性代數只剩下最後一個小模塊沒有講。

剪着淩厲短發的女教師走到講臺前，把手頭的教案打開，用黑板擦把黑板的邊角都擦幹淨後，開始在粉筆盒裏挑選長度合适的粉筆。

項小雨打開筆記本，握好筆，末了還甩甩手腕，在劉子烨有些困惑的表情中，進入一級戒備狀态。

用她們的話來形容，當粉筆落下的那瞬間，就是倒計時後□□引燃的那一刻，在接下來将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裏，她們要面對的就是慘無人道、毫無人性的知識轟炸。

這個線代老師年紀偏大，風格就是不喜歡高科技産品，尤其不喜歡用幻燈片，所有的知識點都通過手工板書進行。老師的職業素養非常高，黑板手速之快令人嘆為觀止，幾分鐘就能用各式各樣變幻的矩陣填滿整整一個黑板。然後一邊念着下一題的題目，一邊快速地擦幹淨黑板。

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都沒有習慣這種教學方式，課後都還得互相交換着補充筆記。但随着在實踐中的不斷鍛煉，大家記筆記的手速都實現了質的飛躍，羽化而登仙。

但是項小雨此刻有些心不在焉，實在是旁邊随性翻着她線代課本的人，存在感太過強大了。她頻頻出神，又頻頻把自己強制拉回來，最後實在理解不進題意，被迫淪為了非常單純的抄板書機器。

念完下個知識點的內容，女老師停頓了一下，打開水杯準備喝口水，順便說了句給大家留點自行思考的時間。教室裏的同學們也逮到個喘氣的機會，開始竊竊私語，交流剛才沒跟上的內容。

項小雨有些苦惱地撓了撓頭。學習效率實在是有些低，先把內容抄完，晚上再花時間好好整理一遍好了。

項小雨這麽想着，手裏的筆卻突然被劉子烨抽走了。

劉子烨拿着她的筆，在她幹幹淨淨、一片空白的書本上的某處打了個勾，再連書帶筆地遞還給項小雨，趁着老師休息的空隙，低聲對她說：“下個知識點和例題，在書上這裏，你別着急抄，先聽懂。”

女老師喝完水，開始無縫轉接授課模式，講完知識點，就開始分析例題。題型果然就是劉子烨勾出來的這道，只是數字換了換而已。項小雨停下筆，不再抄步驟，努力聽懂了，再把最後答案記在書本的例題旁邊，在書頁旁折了一個角，等課後再自己演算一遍。

之後就仿佛形成了固定搭配，女老師講課喜歡把拆成各個小知識點分散地講，偏偏劉子烨總能精準地找到書本上對應的位置和例題，然後遞給項小雨。項小雨就開始做記號，聽懂老師說的方法并理解，記答案。再把書交給劉子烨，一氣呵成。

一堂課下來，她也沒有像原來那麽費勁地瘋狂抄筆記，抄到手腕都發酸。理解和聽課的效率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項小雨看着劉子烨，眼睛裏都是挖到寶藏一樣的喜悅：“我撤回我上課前的話，劉子烨你不是參考答案，你是活教材啊！你真的是上學期學的線代嗎，怎麽還能記得這麽牢啊？”

劉子烨一向被誇慣了，非常習慣地接受了。拽了項小雨胳膊一下，示意她跟出來，便背好背包從後門出了教室。

課間休息十五分鐘。

劉子烨跟教授約好了坐教授的車回主校區那邊，所以只能陪她上這麽一節課。

劉子烨回完教授的信息，說明了自己的大概位置後，轉過身來揉了揉項小雨的頭：“以後也別傻乎乎地抄板書了，可以簡單地先預習一下上課的內容。如果覺得速度太慢，或者有不會的地方，我給你講。”

“好的。”項小雨答應下來，心裏卻像是被塞上了潮濕的棉花，澀澀地發堵。

放在以前，她從未想過會有一個人願意如此耐心地陪着她，幫助她，支持她。

劉子烨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語氣也有些玩笑：“怎麽了，舍不得我啊？”

項小雨點了點頭，也顧不得來來往往往、有意無意地往她倆身上瞥的目光，半撲着抱住了身前的人的腰，聲音也悶悶的：“是啊，舍不得。”

劉子烨懷裏多了團柔軟發香的小東西，第一次不知所措地犯了難，早知道剛才就不逗她了，弄得他現在也有些心軟，開始思考要不幹脆發信息讓教授先走，他陪她上完課再回主校區那邊。

沒想到小動物很快調整好了情緒，也可能因為大庭廣衆有些不好意思，瞥過頭也能看到紅紅的耳朵：“我會好好上課的，你快去停車場吧。”

“好，”劉子烨努力試着用哄人的語氣，并湊近項小雨的臉看了看，除了紅暈沒有別的要哭症狀，放了心，“等你期末考完，來主校區找我，暑假開始前我還有個地方想帶你去。”

項小雨點了點頭，剛才情緒來得太快，現在告別倒是幹脆了很多。

回到教室，項小雨拿好自己的筆記本和文具盒，回到了第三排原先宋媛和許諾給她占的位置。

許諾像是确認般，小心翼翼地問項小雨：“劉子烨同學是走了嗎？”

項小雨點了點頭，掩飾着失落的情緒：“他還有事，就坐教授的車回去了。”

宋媛用手撐着腦袋，仔細觀察着項小雨，雖然耳朵尖的紅沒有完全褪去，但是眼圈沒有紅就不算太丢人。心裏肯定了一下項小雨，嘴上卻沒有饒人的意思：“啧啧啧，我還以為你不舍得到，必須得親自送他到停車場，看他上車走了，才能回來。”

項小雨閉了嘴，她一向有自知之明，在宋媛這姑奶奶面前她經常明明是占理的一方，最後卻偏偏辯不過，理虧得慌。

擡頭卻對上前桌幾個女生非常八卦的眼神，她們好奇地問：“小雨，剛才那個陪你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嗎？”

項小雨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呢，宋媛就非常自然地接過了話茬：“那可不，是不是特別般配！帥哥美女湊一對，就是月老也流淚！”

前桌幾個女生眼睛都有些放光了，項小雨長得可愛，性格也很好，在班裏人緣好。雖說在大衆心中是個學霸形象，但如果有不會的題目拿來問她，她也不會端着高傲的勁或者刻意避諱，反而會非常熱情地一起讨論。

所以在她們尚且沒能知曉劉子烨的學神身份之前，只是單純好奇，一向沉迷學習的乖乖學霸，是怎麽突然脫單的。

不過她們沒有再次開口問的機會了，因為講臺上老師再一次拿起了她的魔鬼粉筆。

項小雨看着劉子烨已經提前給她标記好的知識點，總有種他還坐在自己身旁的錯覺，不禁又有些失落。

手機屏幕亮了好幾條。

是劉子烨為着她告別時說的那句“到了記得給我發消息”，展開的全方位立體化報平安。

【劉子烨】我到停車場了

【劉子烨】我看到教授的車了，并且坐上了副駕駛【劉子烨】教授車上車載香水味道有點重，聞久了有點頭暈【劉子烨】出發了，先不聊了，你好好聽課項小雨慢慢打了個“好”字，發了過去，然後把臉埋在胳膊裏又笑了。

只有宋媛看瘋子一樣地瞥了項小雨一眼，完了完了，連線代筆記都不抄了，戀愛中的女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她好想念那個一切以學習為重的學霸項小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