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從前有個魔仙堡

最後一門期末考試終于結束，項小雨一刻不歇，就拉着宋媛和許諾去了繁華市區逛街。

美其名曰釋放壓力，其實是求她倆幫忙置辦一身行頭，她到時候去赴劉子烨約的時候可以穿。

項小雨手上拿着好幾套衣服，有些選擇困難地問：“這套感覺更日常休閑一些，這套顏色比較花俏偏可愛一些，我現在身上這套就淑女一些，我應該選哪個呀？要不我再換件別的給你們看下？”

“別別別，”宋媛早就看得花眼了，趕緊打住，“小雨你幹脆在頭上綁個大蝴蝶結，穿成一個禮物，打包送給劉子烨算了。”

項小雨聽了也不惱，竟然真的低下頭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建議了。

許諾趕緊出來打圓場：“小雨你現在身上這套就挺适合你的，而且能凸顯出你的氣質和身材，我投這套一票。”

宋媛的視線在項小雨手上和身上反複跳躍後，回答：“臣附議。”

項小雨看了看身上這件清新的長裙，裙邊還綴着些巧思的蕾絲。項小雨點了點頭，轉身往更衣室去，換出來後就歡天喜地地排隊結賬去了。

許諾僅是從項小雨的背影就能看出她的興奮和期待，不禁也彎起了嘴角：“小雨自從認識劉子烨後，真的變開心了很多，每天的眼角都是彎彎的。”

宋媛也點了點頭，表情是放松愉快的，語氣卻有些嚴肅：“可是暑假都快開始了，他倆還沒把窗戶紙捅破，看得旁人都有些着急了。”

許諾倒是不甚在意，不管是暑假前還是暑假後，按照他倆的節奏走就好了。只要能确認彼此的心意，确認關系的時間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

項小雨是踩着約定好的時間點到的，劉子烨已經等着了。

項小雨跟着劉子烨穿過一個個街區，完全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她之前旁敲側擊嘗試問過劉子烨很多次，但這個人就是一直故作神秘，不肯告訴她。

項小雨發現他的黑眼圈有些明顯，在眼睑下陰沉沉的一片，便有些心疼地問道：“昨晚沒有休息好嗎，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劉子烨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又無奈地笑了笑：“昨晚有點吵，所以沒怎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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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會很吵嗎？還是說是因為考試周結束了，在徹夜狂歡？

項小雨這麽想着，突然發現前面走着的劉子烨身子一僵，迅速背過身來，要帶着她往回走。

項小雨有些困惑，随即聽到身後的人中氣十足地喊了句：“劉子烨，你早上跑哪兒去了？”

項小雨順着聲音看過去，面前站着的是一個陌生男生，身材偏壯碩些，剃了個平頭，笑起來有點憨憨的。此刻看到她，對方也是非常地震驚，手裏鼓鼓的白色塑料袋差一點脫手而去。

老大的嘴巴顫抖着上下閉合，結結巴巴地吐出兩個字：“弟……妹？”

身後有個更高瘦的人提着另一個白色塑料袋，剛從便利店走出來，恰好聽到老大這句話，邊好奇地往前看，邊随口問：“呦呵，在這兒叫誰弟妹呢？”

擡頭看清對方的一瞬間，賀傑也愣住了：“烨哥？小雨？”

項小雨擡起手揮了揮，硬着頭皮打招呼：“哈喽，在這裏見到，真的好巧！”

“是很巧，”賀傑随口接着話，大腦終于轉了過來，突然頓悟，“不對不對，在這種小巷子裏見到怎麽可能是巧合呢！”

賀傑領着塑料袋，走到兩人面前，好像完全沒有察覺項小雨的僵硬，以及劉子烨周圍的低氣壓，爽朗地開口：“肯定是我們烨哥路上碰到了小雨，見她無聊，就邀請她參加期末狂歡節暨老三生日會的……”

期末狂歡節？老三是他們舍友？舍友的生日會？

在跟着去轟趴館的路上，項小雨偷偷用口型問劉子烨：這就是你說的神秘活動？

劉子烨沒有回應，視線如同刀子般向賀傑割去。

前面的賀傑像是察覺了什麽，打了個戰栗，但沒有放在心上，繼續跟老大閑聊：“雖然已經是初夏，早上出來沒有穿外套，着實還有些冷呢。”

老大瞥了瞥劉子烨的表情，在心裏又開始為賀傑點蠟。

“不過你剛才幹嘛叫小雨弟妹啊，”賀傑突然意識到了剛才的不對勁之處，開始義正言辭地解釋，“我真的從開學到現在解釋多少遍了啊，老大你摸摸良心，光是烨哥就跟我确認了多少遍。”

說着說着，賀傑還轉了過來：“小雨，你說句公道話，咱倆是不是清清白白，社會主義兄弟情。”

“是是是，”項小雨僵着嘴角敷衍，末了還小聲咕哝，“誰要是喜歡你，才真的是缺了心眼，遲早被你氣壞。”

劉子烨聽到了這句吐槽，終于沒忍住揚起了嘴角。

當代大學生的休閑娛樂活動之豐富，着實令人嘆為觀止。除了傳統項目，例如電子競技、體育、美妝、追星等，還有各式各樣的桌游、社交活動。以大學校園為圓心，周邊地區逐漸開發出提供大學生們聚會的轟趴館。

轟趴館會被裝修成不同的風格，裏面的設施一應俱全。廚房可以供大家一展廚藝。桌游區可以容納十幾人，現成的游戲道具也有很多選擇。客廳有網絡電視和家用KTV，隔音滿分。實在是熬不動夜了，還可以進卧室的大通鋪休息。

為了慶祝大作業肝完、期末考結束，又恰逢寝室裏老三過生日。平時交好的十幾個人就約了從昨晚七點到今天中午十二點的轟趴館，硬生生嗨到了五點鐘才中場休息了，玩不動了的回宿舍，剩下的五六個就在卧室補個覺，再開始下一場。

門口的運動鞋交疊着，能看得出他們的主人脫得十分随意。整個房間已經看不出它原本的整潔了，打開的零食袋、啤酒罐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

賀傑和老大費了些時間，才收拾掉餐桌上的垃圾，把剛才去便利店買的牛奶、蛋糕、包子一一擺放出來，還從消毒櫃裏拿出兩個金屬勺，叮叮咚咚地敲起來，沖着卧室方向喊：“猴子猴孫們，快出來吃早飯，再不出來可就搶光了嘿！”

卧室裏的人似乎聞到了香味，一個個伸手矯健地沖出來，老大用筷子把包子上方罪惡的手一個個敲過去：“先去洗手再來拿！”

項小雨坐在客廳軟軟的坐墊上，非常新奇地看着這個場景，邊看還捂着嘴笑。

身旁的另一個坐墊凹陷了下來，她的視線完全被高大的身軀擋住，項小雨挑了挑眉，有些不悅地看着劉子烨。

劉子烨面色無辜，把手中杯裝的熱豆漿遞給項小雨。

項小雨想拒絕：“我吃過早飯了。”

劉子烨的語氣更加篤定，不容拒絕：“剛才氣溫确實有點低，喝了能暖暖胃。”

項小雨沒有辦法，只好接過來，小口喝起來。

客廳那邊也敏感地察覺到房間裏多了個異性，開始小聲地談論。

“我沒眼花吧，有生之年我居然看到烨哥那麽溫柔地跟個漂亮妹子說話！”

“我剛才偷偷确認了十幾遍，頭發披肩，穿着淺綠色的裙子，嬌小可愛，确認不是女裝大佬。”

“我說烨哥怎麽最近脾氣變了那麽多，之前他幫我debug的時候，還老是帶着蜜汁微笑，看得我心裏發毛。這下算是找到原因了，感謝嫂子！”

“烨哥昨晚沒睡好，他早上走的時候說還有約，沒想到是去接嫂子。”

大壽星老三的情緒不佳，瞥了在廚房忙活的賀傑一眼，緩緩開口：“這個女生看起來有點眼熟啊，如果我沒記錯，好像是賀傑的初高中同學。”

衆人神色微微一變，怎麽的？這還是個三角戀？

賀傑端着熱好的牛奶進來的時候，只覺得別人看他的眼神都帶着些憐憫，還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說：“沒關系，輸給烨哥，不丢人。”

賀傑腦子裏筆直的腦回路沒有轉過來，直接回答：“那當然不丢人，我心服口服！”

衆人看他的眼神更心酸了，甚至比看老三的更心酸。

賀傑：？

吃完飯後大家都圍坐在客廳裏，桌游昨晚玩膩了，這次開始起哄要來一場KTV大賽。

第一首歌自然是要留給壽星老三的。

生日快樂歌昨天零點就唱過了。老三在屏幕上挑選了很久，最後點了一首《我愛的人》。

他祖籍是廣東人，所以直接就着中文歌詞唱的粵語。

項小雨聽不懂粵語，但切切實實地從他的歌聲裏聽出了心痛和掙紮。

“我愛的人，不是我的愛人

“她心裏每一寸，都屬于另一個人

“她真幸福，幸福得真殘忍

“讓我又愛又恨她的愛，怎麽那麽深”

唱到最後他的聲音嘶啞，還帶着顫抖和哭腔，最後一小節根本唱不下去，把頭埋在了旁邊老大的肩膀上。

項小雨有些不忍地問劉子烨：“他是怎麽了，失戀了嗎？”

劉子烨平靜的神情中泛起一絲波瀾，給她解釋。

剛肝了幾個大夜就聚集在這裏聚會，不止是關系好、期末結束、生日那麽簡單，大家來其實都帶着一絲鼓勵和見證的心情。因為老三說想在生日零點的時候，給喜歡的外語學院妹子表白。

老三跟那個女生之前一直相處得很好，但是前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突然生了氣，不管老三怎麽哄都愛答不理的，連生日聚會也不肯露面。

零點過後，唱完生日快樂歌。老三就給那個女生打電話，衆人在一旁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

誰知道劇情走向完全脫離了預期，女生非常幹脆地拒絕了老三，說是思考再三還是決定跟前男友複合，末了例行公事地發了張好人卡。

于是慶功的酒就變成了消愁的失戀酒，苦到人說不出話。

項小雨聽得惋惜，心裏也有些感同身受的難受。

最後半節伴奏放完，整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中。

勇敢打破悲傷氣氛的，是賀傑。他搶過老三手裏的麥克風，喂了幾聲試麥，跑到點歌屏上選歌：“搞那麽傷感幹嘛，下面就讓爸爸我來把這個場子炒熱。”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大事不好，“防火防盜防賀傑”這KTV六字箴言從昨晚開始就在心中默念，此刻居然給忘了，才讓賀傑這個家夥有機可乘。

賀傑的手指上下翻着歌曲清單，嘴裏哼着小調：“唱點什麽好呢？”

老大快速瞥了項小雨一眼，心想可別把妹子驚着，在一旁叮囑：“別整那妖魔鬼怪，唱點正常點的。”

劉子烨倒是不那麽着急，好整以暇地把背靠在牆上，問項小雨：“你聽過賀傑唱歌嗎？”

項小雨仔細回憶了一遍，腦海裏并沒有類似片段：“我一般很少參加班級機會的後半場，所以應該是沒有聽過賀傑唱歌。”

劉子烨深深看進項小雨的眼睛，笑着對她說：“那你今天有耳福了。”

在項小雨的困惑中，音樂鼓點開始響起，還有幾分耳熟。

下一秒賀傑的聲音和伴奏交織在一起，雖然在調上并沒有走音。但略顯粗犷的聲音和歌曲內容，形成了異常鮮明的違和感。

“從前有個魔仙堡

“有個女王不得了

“每個魔仙得她指導

“都盼望世界更美好”

衆人的笑都僵在嘴角，看了看眼眶仍然有些發紅的老三，和身體跟着節奏律動、時不時來句喊麥的賀傑，在心裏畫了無數條黑線。

同樣是失戀，這人和人失戀後的反應，簡直是雲泥之別。

當然賀傑自然是那腳底的泥。

因為他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