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變數

變數就發生在幾分鐘之後。

當事人項小雨正坐在計算機專業的大教室裏，剛喝了口水就差一點就噴了出來，無法控制住自己地發出一聲驚呼，引起了前後幾排同學的注意。

賀傑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卻看見項小雨瞳孔地震，整個人仿佛是被雷從頭頂打擊到腳，呈現焦土狀。

賀傑困惑地問：“怎麽了？”

項小雨像是突然蘇醒過來，開始整理自己桌上的東西，慌慌張張地說：“有點事情，我先走了，下節課我就不聽了。”

老三和老大在一旁注意到項小雨打算離開，也跟着問：“發生什麽事情了，需要幫忙嗎？”

項小雨來不及琢磨，開口解釋：“是我的室友宋媛。”

宋媛？

在前後默默圍觀的同學聽了一耳朵，總覺得有些耳熟。記憶力好的恍然反應過來，跟同伴交流“就是上次運動會上給計算機學院舉牌子的那個女生”、“當時就好多人搶着要加她微信，都快打起來了”、“現在不僅是經管女神還是計院民間投票選出來的夢中情人”。

不過他們的女神和夢中情人怎麽了？衆信徒們屏息偷偷聽着。

項小雨看了看宋媛幾分鐘前發的朋友圈，面色有些凝重：“她好像脫單了。”

嘩啦啦，是一片少男的玻璃心碎裂的聲音。

當然這些心裏的聲音項小雨并不能聽到，她作為舍友也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離奇了。宋媛趁着周末時間去Q大進行商業競賽的省賽，按她的說法是帶着整個草班子一起去的，按理說今天下午應該就會坐動車返回M市了。

去Q大之前還好好的，完全沒有任何征兆。

怎麽會突然在這個時間點，發上來一張秀恩愛的照片。裏面沒有人臉入鏡，有的是兩只相牽的手。宋媛的手指修長白皙，很容易辨認出來。另一只充滿力量感的手，一看就是男生，最突兀的是他的手背上此刻被劃上一條細長的紅色橫條。

宋媛的文案寫得很短，“你好，我的專屬口紅試色卡”，後面還加了個嘴唇的符號。

Advertisement

這個空降正牌男友是從哪裏打了個地洞，潛伏很久才冒出來的嗎？

項小雨嘗試給宋媛打電話，沒想到宋媛接通後匆匆跟她說“确實屬實，時間寶貴，遲點解釋”，就挂斷了電話。項小雨細細品着宋媛語氣裏的開心愉快，排除了被脅迫和惡作劇的可能性。

劉子烨在走廊見到背着包匆匆要走的項小雨，也有些奇怪。他耐心地聽完項小雨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混亂的解釋，逐漸理清了發生的事情，便安撫着跟她說：“你先回去跟許諾宋媛聯系一下，晚上我們一起吃飯，你再告訴我吧。”

項小雨點了點頭，很快離開了教學樓。

劉子烨目送項小雨的背影，剛想邁進教室，就被一個人攔在門口。

李薔的表情不是很好，帶着隐隐的怒意和委屈，說話的語調也不受控制顯得有些傲慢和無禮，單刀直入：“上節課坐在你旁邊的女生是誰？”

劉子烨輕笑了一聲，眼神迅速變冷下來：“跟你沒有什麽關系。”

李薔卻依舊倔強地擋在門口，完全沒有想讓開的意思：“我第一次看見你用那種溫柔和不舍的眼神看一個女生，如果你說那是你女朋友或者喜歡的人，我絕對不會再打擾……”

劉子烨毫無猶豫地回答：“她是。”

李薔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氣連同她的自尊心散落一地，擋門的胳膊也垂了下來：“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後來的，我認輸。”

劉子烨邁進門裏，擦過她肩膀的時候，默默補了一句：“她确實先走進我的心裏，但如果要考究認識先後的話，我上學期才認識的她。”

李薔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眼眶裏逐漸蓄起眼淚，很快又把眼淚抹掉。她不是那種執迷不悟的人，輸得這麽徹底，對她而言也是種解脫。

悲傷的情緒還沒消減，突然耳邊傳來了賀傑那個白癡的聲音：“哇！你怎麽眼睛這麽紅啊？是風太大了沙子迷了眼睛嗎？不對啊，窗不是好好關着的嗎？我跟你說啊，如果是沙眼的話，真的得好好去醫院看一看，任其發展的話……”

李薔忍無可忍，拿拳頭直接狠狠錘了賀傑的背，揚長而去。

賀傑也愣住了，摸了摸後背，心裏琢磨她這是在表達對他關心的感謝嗎，還給他捶捶背。哎呀，感謝的話說句謝謝就行了，用不着這麽客氣的。

……

給先斬後奏的宋媛大小姐打的電話終于接通了。

還沒等項小雨和許諾發難呢，宋媛倒是先求饒式地開始撒嬌：“真不是想瞞着你們的，事發太過突然。我發誓我真的剛做完決定，就公之于衆了，天地良心可以見證啊。”

宋媛的話說的非常誠懇，就像根針，把她倆的氣瞬間卸了一半。

項小雨板着語氣，開始問最好奇的重點：“男方是誰？”

宋媛那頭沒有立刻回答，在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後。

話筒那邊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有些無奈和寵溺地小聲說：“拿給我幹嘛？”

宋媛也是理直氣壯得過分：“我的小姐妹們很好奇你，鑒于我的了解目前也非常有限，所以決定由你來自我介紹一下。”

那個男聲像是笑了一聲，隔着話筒就像是用羽毛撓了下耳朵，好聽得過分。

“你們好，我是，”對方停頓了一下，又迅速接上，“我是宋媛的男朋友，Q大金融專業的徐衆祺，很高興認識你們。”

項小雨和許諾原先的氣完全消散了，說來也奇怪，光是聽聲音就能感覺到迷人的魅力，對方肯定是個氣質出衆的非凡人物。

兩人趕緊也自我介紹了一下，表示很高興認識他。

尴尬的氣氛是被宋媛的大笑聲打斷的，她實在是覺得這個場面太過客套，太過有趣，雖然非常不舍得但還是把手機拿了回來，收不住笑地說：“我還在去動車站的路上，如果沒有別的問題，我可就挂了啊。”

“等一下，”許諾想了想，還是想開口問問，“你們兩個認識多久了啊？”

“再過十分鐘應該就勉強算有個27小時了吧。”

許諾和項小雨同時愣住：“啊？”

電話那端的宋媛倒是突然着急起來：“除去睡覺時間，總共沒幾個小時，還得抽出時間給你們彙報。不聊了不聊了，等我回來再詳細說啊。一寸光陰一寸金，我可得抓緊時間跟我男朋友膩一膩。”

“嘟嘟嘟。”電話被無情挂斷。

許諾和項小雨面面相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對話。

“我剛才沒聽錯吧，宋媛剛才是不是說的27個小時。”

“嗯，沒錯。”

“她才跟人家認識一天多，就跟人家在一起了嗎？”

“這件事上倒是很有宋媛的個人風格。”

“而且她不是一向最痛恨異地戀嗎，怎麽轉眼就找了個Q大的。”

“真愛可以突破所有物理距離。”

“許諾，為什麽你這麽理解和認可的樣子，我有點害怕。”

“小雨你放心，我突然脫單的概率不大，就算有，也會提前告訴你們的。”

“不是！我不是說的這個意思啦！”

……

跟劉子烨吃晚飯的時候，項小雨把事情大概跟劉子烨講了講後，還是沉浸在思考裏。

劉子烨一直都很平靜地聽完，沒有什麽震驚的情緒：“不過，我倒是覺得宋媛有一句話說的很對。”

項小雨好奇地問：“什麽？”

劉子烨把一塊糖醋排骨夾給項小雨，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逐漸摸清了項小雨的口味，比起鹹辣更喜歡酸甜一點。

“一寸光陰一寸金，那句話說的很對。”

看着項小雨依舊困惑的表情，劉子烨說出了他醞釀了一晚上的話：“我下周要跟教授去參加一個會議，得離開幾天。”

項小雨的情緒有些低沉下去，怪不得他最近這麽忙，是她沒問清楚和考慮周全。項小雨藏住愧疚的情緒，笑了笑：“沒關系的，你去吧。我今天不應該不打招呼就去聽課還堵你的，對不起。”

劉子烨伸手重重敲了敲項小雨的腦袋，想把小動物敲醒：“你又在想什麽呢？又開始突然道歉。你今天完全沒有打擾到我，要是沒有你在，這堂課肯定會很無聊。托你的福，我過了個很開心的一天。”

項小雨咬了口排骨，悶悶地說：“你明明就是覺得逗我很開心。”

劉子烨收回手，笑了笑沒有說話，繼續吃飯。

宋媛突然脫單事件對他而言，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毫無影響，而是像是往他心中平靜的湖水裏投了塊石頭，石頭一路往最深處墜着，表面上附着的氣泡逐漸外逃，形成一道痕跡。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節奏和步調，這是許多因素疊加形成的。他所羨慕的是那兩人既然心動就幹脆在一起的直接和熱烈，面對最初的心動，絕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勇氣。比如他，就在這般反複檢驗，反複思考，反複去等待某個最佳的時機中，逐漸迷失。

劉子烨緩緩開口，說出來卻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萦繞在心頭久久無法消失的介意，此刻竟有些違和的陌生感：“我那天在超市門口看到你跟一個男生聊天，聊得挺開心的。”

項小雨努力回憶了一下，回想起來：“那個是宋媛的副部長，我那次給他們送資料就跟他聊了會兒天。他入學時間早，比同級人年齡都小，是個挺可愛的弟弟。”

項小雨剛說完，就聽見對面的劉子烨笑了，還是那種隐忍了很久帶着些自嘲的笑。

劉子烨覺得要讓他承認吃了好幾天弟弟的醋，實在是有點丢臉。邊收了笑容，清了清嗓子，仍然帶着笑意說：“下周等我回來，我們出去玩吧！”

項小雨點了點頭：“好啊，去哪裏？”

劉子烨看着項小雨，眼神溫柔而堅定：“我們去科技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