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表白

項小雨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徐衆祺站在餐廳門口打電話。

徐衆祺沖她揮了揮手，她也點了點頭，算是簡單打了個招呼。

項小雨心裏浮現一些說不出的詭異感覺，但是沒有太在意。走到前臺想要提前結賬。

前臺低頭查詢了一下，禮貌地指了指她身後：“這位先生已經買過單了。”

剛打完電話回來的徐衆祺就站在項小雨背後，笑了笑跟她說：“這頓飯算我和宋媛請客，如果介意的話，等到你倆确定關系了，可以再考慮請回來。”

項小雨還想解釋幾句：“我倆……”

徐衆祺擡起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這也是宋媛的意思，我只是執行一下，你可以之後再找她商量。在這件事情上，她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她同意怎麽辦，就怎麽辦。”

項小雨只好答應下來，打算回宿舍再跟宋媛讨論轉賬AA的事情。

回到餐桌卻發現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劉子烨神色有些木然，眉頭緊緊鎖着，像是在思考什麽嚴肅的事情，整個人像是被自動挂上了“生人勿近”的告示牌。

項小雨走到他身邊，嘗試活躍下氣氛，拽了拽劉子烨的衣袖，關切地小聲問：“怎麽了嗎？是身體不太舒服嗎？”

劉子烨慢半拍地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項小雨的腦袋，眼神裏是她讀不懂的複雜和糾結。

相比之下，宋媛就顯得很正常，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比之前在飯桌上的更加粘人和愛撒嬌。

宋媛把徐衆祺的外套搭在左手胳膊上，右手緊緊抱着徐衆祺的胳膊，踮起腳貼着他的耳朵問：“打完電話了？”

徐衆祺無奈地捏了捏宋媛的下巴，微微彎腰遷就她的高度，刻意壓低聲音貼在她耳邊回：“深入貫徹女朋友指示。”

宋媛把自己下巴上的手拍掉，有些不滿地蹙眉：“我畫了好長時間畫的妖豔賤貨妝，都要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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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聽到這個四字詞語，徐衆祺的心猛得一顫，頭又開始隐隐作痛：“說好了啊，別提這件事了，我會去處理的。”

宋媛滿意地點點頭，學着日劇的口吻：“這件事就拜托你了！”

四人出到餐廳門口，打算原地分開。

項小雨和劉子烨準備回學校了，宋媛和徐衆祺則打算再逛逛。

項小雨把宋媛拉到一邊偷偷問：“你今天幾點回宿舍嗎？公交最後一班是九點，你注意不要誤了啊。”

宋媛摸了摸項小雨單純的小腦袋，開口：“我倆打算去看午夜場的電影，之後的活動沒想好，到時候再說。你和許諾就先別等了，乖，記得早點睡。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

項小雨聽得咋舌，認真想了想：“徐衆祺能看出來是個靠譜的正經人，宋媛你跟他待一起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如果輔導員突然查寝，我和許諾給你兜着，你在外千萬注意安全啊！”

宋媛聽樂了：“我們小雨真的太可愛了。要不你還是別跟劉子烨那個悶葫蘆一塊兒了，你就跟着我玩，怎麽樣？”

項小雨退了幾步，堅定搖了搖頭，劉子烨明明就不是悶葫蘆，她才是吧。

宋媛早就知道勸不了，就只是興致上來開個玩笑，于是很灑脫地跟項小雨說了聲“拜拜”，拉着徐衆祺往前面走。

剛走兩步，想起了什麽，宋媛輕輕“啊”了一聲，扭頭去看表情一直嚴肅的劉子烨，爽朗地開口：“劉子烨，你得好好照顧好我們小雨啊！期待你的表現！”

許久沒說話的劉子烨應了句：“好。”

宋媛拽着徐衆祺快步往前走，又拐了個彎，進了個項小雨看不見的死角裏。

她往外偷偷仰了仰頭，确認項小雨跟着劉子烨乘坐着扶梯下樓了，才拍了拍胸脯，緩了口氣。

“做惡人的感覺怎麽樣？”徐衆祺雙手抱在胸前，是在看宋媛的熱鬧。

宋媛卸下剛才那股勁，現在只覺得累到不想說話，伸手抱住徐衆祺的腰，把臉靠在他胸膛上休息。他的身材很勻稱，腰很窄，肌肉和骨感恰到好處，剛剛好的高度抱起來格外舒服。

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宋媛才回答：“雖然是很爽，但也是真的累，下次我可不要摻和別人的感情了。”

徐衆祺任由宋媛在公開場合抱着自己，也不懼路人偶爾看過來的目光，輕輕拍着她的背。心裏開始吐槽自己這位女朋友就是口嫌體正直。一直推說自己懶，說懶得摻和別人的事。但凡真的遇到身邊朋友出現問題的，總是沖在最前面，他這個男朋友都得往後排好幾位。

“剛才飯桌上的秀恩愛，實在是秀得有些用力過猛。”

宋媛吐了吐舌頭，不理會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夥。

“但是說實話，我有點吃醋。”

宋媛擡頭去看徐衆祺的表情，确定他很真摯是在說真心話：“好啦，我吃你醋也不少，以後你就是東亞醋王，我就是醋後，我們這叫天生一對。”

宋媛看到遠遠有家電玩城，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用手指了指那家店：“電玩城挑戰，接受嗎？”

徐衆祺點了點頭，牽起她的手往前走：“接受。”

……

站在商場門口，項小雨覺得自己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困境。

本來以為吃了一個多小時飯後，雨能變得小些，沒想到打開模式竟然是越下越大，從點滴變成瓢潑，最後逐漸往傾盆大雨的轉變。

項小雨望着天，有些擔憂自己的小傘能不能撐得過。

回頭想問劉子烨的時候，卻發現他看着自己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項小雨把手往他眼前揮了揮，開始建議：“現在的雨還是有些太大，硬闖的話，可能會感冒，要不我們在商場裏面再逛逛？”

劉子烨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面色凝重，沒有回應。

項小雨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最後沒有辦法地握住他的手，不解地問：“到底怎麽了？”

劉子烨擡頭，深深地看進項小雨的眼睛裏。她的眼神總是帶着天然的清澈，是那種自小被家庭保護得很好的幹淨，看向別人的時候也不會刻意避諱，總是給人感覺很溫暖很親和。

此時此刻，那雙眼睛裏的關切和擔憂，也是不加遮掩地展示在他面前。

劉子烨想起第一次見到項小雨的樣子。

那時候她站在賀傑旁邊，顯得人更加的嬌小。偷偷看他的眼神也總是怯怯的，總是有些怕他的樣子。一下子就讓他想起了記憶裏的那只流浪狗，總是小心翼翼地落後他兩步，又跟着不肯離開。

那時候她跟自己說的第一句話，是告訴他名字的來由，是因為出生那天剛好下起了小雨。

劉子烨自認是個直接的人，他不是很相信所謂的日久生情，而是相信他的第一感覺。面對不心動的女生，在對方開始實施‘日久’戰術之前，他就會果斷斬斷，甚至會做得很絕而顯得沒有人情味。

所以他沒有花費什麽力氣就确認了，自己對這個叫項小雨的女孩有好感。

而且很幸運地觸碰到了她透明赤誠的心，感受到了她小心翼翼裹藏着的心意。

劉子烨沒有忍住，伸手順着項小雨的頭發，從額頭輕輕撫摸到臉頰。

方才宋媛對他說的話，如鬼魅般再次在耳畔出現，像是驚雷刺痛着他最敏感的神經。

“我之前總在等，在心裏陪着小雨一起等，等你想清楚跟小雨之間的關系，等你覺得捅破那層窗戶紙開始變得必要。”

“一開始，我以為你們只是介意異地這件事，等到暑假過去搬過來就會好些。後來我以為蝦餃給你帶來的醋意能刺激下你，成為一個契機的鑰匙，可是我等到了現在，你依舊什麽都沒有做。”

“今天我總算明白了，你劉子烨被捧在天上慣了，總覺得什麽事情都可以精準地計劃和控制，一個在感情裏都在追求完美的人，又怎麽能容忍表白這種事存在一絲一毫的偏差呢？”

“這次的理由是故障是下雨天，下次是什麽？手機沒電？心情不好？”

“談戀愛不是寫代碼，不需要把所有的漏洞都找出來，都改寫掉再運行成功。談戀愛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約會的天氣好不好，不是有沒有說對方不願意聽的話，不是有沒有出現突發狀況和不可抗力。”

“最重要的是你們倆，是你們倆在相處、交流、争執，并相互接納對方啊。”

項小雨摸了摸劉子烨的額頭，感覺并沒有發燙，應該是沒有發燒，稍微放了點心。

劉子烨想了想，幾度開口又把話咽下，最後幹巴巴地問：“聽說我倆第一次見的時候，因為我回的消息晚了，你在宿舍哭了？”

項小雨被牽扯出遠古回憶，困惑地皺了皺眉：“宋媛跟你說的嗎？不是不是，我當時是擔心你誤會我跟賀傑……”

項小雨突然被眼前的人抱住，劉子烨抱的很緊，就好像他只要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樣。項小雨趴在他肩頭，心裏暖暖的也癢癢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劉子烨的嗓音低沉，聽不出情緒：“我問過賀傑，他說你們倆是好哥們，沒有其他別的感情。”

項小雨點了點頭，怕劉子烨感覺不到，又說了一遍：“确實是大實話。”

劉子烨卻突然笑了，輕輕的笑聲像是羽毛劃過她的心尖：“那一周裏，我問了他這個問題，不下三四十遍。”

項小雨一愣，從劉子烨懷裏掙脫出來，困惑地近距離觀察他的臉。問那麽多遍幹嘛。

“小雨，”劉子烨認真地看着項小雨，“接下來的話，我希望你認真地聽好。”

“我曾經三次想跟你表白，但都因為一些原因錯過了。”

第一次是上學期的期末，他當時打算帶她去科技館，但是走錯了路在便利店旁邊被老大和賀傑截胡，只能帶她去參加轟趴。

第二次他本來準備搬來分校區後，去動車站接她回校，再跟她表白。結果搬家的那天，她突然出現在了他面前，得意洋洋地打破他的所有計劃和盤算。

第三次是今天，他終于跟她來到了科技館，想在浪漫的星空投影下跟她袒露心跡，結果遇到了不可抗力。

他無法否認自己是個自滿自負的人，如果今天沒有宋媛的那番話，他或許會真的再等下去，等下一個完美無缺的日子去執行表白的計劃。

“是我的猶豫不決，才讓我倆一直停在原地。在這件事上，你比我勇敢太多。所以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

劉子烨的語氣非常真摯，聽得項小雨有些慌張，完全理不清發生了什麽。

她剛想說沒關系，手就再次被抓住，冰涼的指縫被溫暖所包裹。

雨可能會越下越大，計劃可能會一次次随時推倒重來，但是有件事不會改變。

“你願不願意給我個機會，做我的女朋友？”

項小雨總算是聽懂了最後的這句話，有些臉紅的點了點頭。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雀躍到有些顫抖：“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