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初雪

到了十一月份,法定節假日非常的遙遠,唯一的盼頭就是盼着下雪。

天氣預報上的室外溫度越來越低,室內的暖氣倒是很舒服。

出門時得穿上大衣,戴好手套帽子,才能在呼嘯的寒風裏撐着趕去上課。

項小雨本來還在低頭看書呢,周圍突然嘈雜起來,有許多人站了起來開始走動,在竊竊私語什麽。

項小雨困惑地擡頭,就看見窗外撲簌簌地開始飄起了雪花。

雪下起來跟雨下起來的感覺很不一樣,雨透明而細膩,而凝結成冰後就是純白而厚實。

這場雪下得很大,密密麻麻地雪花在空中快速劃出一條條線,很快就在屋檐上覆蓋出薄薄的白色雪層。

項小雨用筆去碰劉子烨的手背,興奮地示意他去看窗外。

劉子烨托着下巴轉過來,瞳孔裏映上純白的雪花。他是北方人,每年都能看到雪,自然理解項小雨作為南方人的激動之情。

等到雪下了好久,逐漸積得厚了些,兩人才收拾了東西出了圖書館。

項小雨特意沒有戴上手套,凍得哆哆嗦嗦地伸手去接雪花。手心落下冰冰涼的一片,很快就融化成了水。

劉子烨替項小雨把羽絨服的帽子戴上去,牽着她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裏,往雪裏走。路面覆上了雪,有些滑,所以兩人都走得很慢很小心。

整個世界都是震撼的純白色,建築原本的磚色都被霸道地覆蓋住了。整個白色的空間裏,點綴着不一樣色彩的便是正在雪上玩鬧的學生們了。

哪還分得清腳底下那些是路,那些是昔日特意避開的草坪,只能憑着記憶去走。玩得興奮起來了,就哪管什麽草啊路的,只要是有雪就能舀起來捏成雪球,成為戰鬥工具。

打雪仗就是一場混亂的開始,初下下來的雪松軟,捏起的雪球也更密實些。攻擊到最後都顧不上是敵人還是隊友了,基本上見到人就扔,絲毫都不手下留情。更有甚者直接掀開人家的毛衣領子,把雪灌進去,惹得人激靈地哆嗦着,反撲過來報複。食物鏈的最底層還有可能被夥伴們埋在雪裏,算是雪花浴了。

項小雨跑到一棵大樹下面,等到劉子烨拿着手機按下錄視頻的按鍵,給了她一個準備好的收拾。她就轉回身去,輕輕抱着樹幹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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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簌簌地,原本幹枯樹枝上積壓的雪都落了下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鐵樹銀花。項小雨的身影被散落的白色雪花完全覆蓋住了,等全部落完了,她才大笑着拍打着身上的羽絨服,從樹下走了出來。

劉子烨拽着項小雨的胳膊去扶她,也幫她拍了拍背後粘上的厚厚的雪。

項小雨的眼睛非常亮,透着激動的光芒,像是還想再玩一次。

劉子烨看着她凍得有些發紅的臉,搖了搖頭,笑着說:“果然對于北方人而言,比下雪更好玩的,是南方人。”

項小雨撅了噘嘴,也不反駁,指了指旁邊的一塊空地笑着問他:“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 ”

做雪人跟做雪球的步驟有些像,都是要先把最裏面的雪壓厚實了,再一點點加厚。

劉子烨非常熟練地拿着雪球在地上滾着,偶爾停留下來拍一拍壓實。項小雨學着他的樣子也在滾雪球,但因為沒什麽經驗,角落總是會磕碰散下來,又得後期再重新補上缺口。

他們身旁還有其他一些同學也在做雪人,也在地上用手指寫字,邊笑邊拍照。

劉子烨做好了雪人的身子,看着項小雨做得歪歪扭扭的小雪球笑了,吐槽的話在嘴邊繞了繞,就又收了回去。畢竟第一次做雪人,還是要鼓勵教育。他拿過那個可憐的小雪球,開始後期補救。

可項小雨早就在他的神态中讀出了“嫌棄”二字,輕輕哼了一聲,去旁邊找散落的小樹枝去了。

等到雪人做好,項小雨把樹枝作為手臂豎在了雪人的身體兩側,把手套脫下來挂在樹枝的另一端。雖然沒有胡蘿蔔和紐扣,但這完全不是問題,後期還可以給這個小雪人P上各種各樣的小表情。

項小雨拜托旁邊堆雪人的女同學,給她和劉子烨還有他倆的小雪人拍了一張合照。

照片裏的她笑得有些過了頭,眼睛都快看不見了。而劉子烨嘴角也微微彎着,溫柔地注視她。

“這是我倆第一次一起看初雪。”

劉子烨瞥見項小雨仍然珍惜萬分地看着那張合影,隔着帽子摸了摸她的頭:“以後也還會有很多很多次。”

項小雨又眯着眼睛笑了笑,很是幸福,挽起劉子烨的胳膊:“去年下初雪的時候,我還在上課,就沒有趕上剛下雪的時候。後來雪都不蓬松了,我試了好久好久,手都凍僵了也堆不出成形的雪人,當時真的很失落。”

項小雨的話鋒一轉,像是勾起了很有趣的記憶:“我沒怎麽看過雪,記得小學三年級還是四年級的時候,下了好大一場雪。那個時候我們小區還會有搬家廢棄的家具就擺在樓梯後面,我跟小夥伴就跟倉鼠囤堅果一樣,藏了好多雪在那裏的抽屜裏,結果冬天過去,雪也早就化成了一灘水。”

劉子烨聽着她的童年記憶,也覺得很天真很可愛:“北方的雪下的多,說實話我有點見怪不怪了,唯一的特殊記憶可能就是跟着我爸出去鏟雪,拿着鏟子雄赳赳氣昂昂的。”

項小雨在旁邊聽得也笑。

天空中的雪逐漸變小,像是下累了,得休息一會兒。

項小雨感慨着說:“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還不知道會碰見你呢。”

劉子烨思考了會兒,認真地說:“一年前的這個時候,我應該已經聽說過你了。”

嗯?項小雨愣愣地去看劉子烨,有些震驚。

自己和劉子烨那時候明明是兩條平行線,他能從哪裏聽說過她?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項小雨困惑地問:“賀傑跟你說的?”

劉子烨對她的快速反應表示贊許地點了點頭。

項小雨皺起眉頭,一臉嚴肅:“那家夥不會在背後說了我什麽壞話吧?”

劉子烨笑了起來,非常好玩地看着項小雨一副立刻要去找賀傑報仇的怨恨樣子。

這只是件非常平凡的小事,賀傑也是随口一提,若是硬要問賀傑,他也肯定是一副早就已經不記得了的無辜臉。劉子烨沒有跟任何人提過,他也是在真正認識項小雨後的某一天,才神奇地想了起來。

時間應該是軍訓後開學了一段時間,他們宿舍還沒熟絡到現在這個地步,大家還都是客客氣氣的。劉子烨經常不在宿舍,偏偏那一天回來的早,正好聽到賀傑他們的聊天。

也不知道怎麽的,他們正在聊到了異性反差萌的話題,聊着聊着,賀傑就提到了項小雨。

“我有個初中兼高中同學,看起來嬌小可愛的一個小女生。初中那會兒個頭就很矮,總是坐在第一排,說是小學生都有人信。但是有一天她居然拖着那種一箱裝的礦泉水,硬是沒找人幫忙,自己一個人搬上了四樓。把我們全班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的,我從那時候開始對她肅然起敬。”

當時老大和老三好像打趣了什麽,劉子烨記不太清了。甚至當時的他自己聽完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受,像是左耳進右耳出了。

後來的有一天,不知怎麽的,像是突然撿拾到一張過去的底片想了起來,也意識到那個小女生就是曾經的項小雨。

把過去的記憶和當前的心情相聯系,劉子烨那時候只是笑了笑。他一向不相信什麽命中注定,但他喜歡這種偶然巧合堆積而成的感覺,會讓他覺得也許從某一刻起,他就下意識地在等着一個小女孩一點點走進他的行李。

劉子烨開口,語氣全是篤定:“我是個從來不會後悔的人。”

項小雨乍一聽他沒頭沒腦的一句,有些困惑:“這話是什麽意思?”

劉子烨在羽絨服輕輕摩擦的聲響中,在項小雨額間烙下一個吻。

如果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不會選擇早到,更也不會遲到。他會做出與原本一模一樣的選擇,把真正相遇的時間點,定在主校區食堂外的那棵樹下。

聽着她再一次對自己說:“你好,我叫項小雨,不是四面楚歌那個項羽,是因為出生那天剛好下了小雨,所以起名叫項小雨。”

而他會同樣回答:“你好,我叫劉子烨,确實是跟劉邦同姓氏,烨是火字旁加一個華。很高興認識你。”

然後他們會對彼此說。

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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