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醒了？”沈晞和望着這張令人見之心折的神顏，心髒“砰砰砰”的劇烈跳動着。

一滴晶瑩的汗珠順着美少年白皙的下巴落在了沈晞和的眼睫之上，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然後想到了什麽，開始掙紮。

“別亂動。”

少年的聲音清冽幹淨，像是山中的清泉，泠泠而動，沈晞和卻從中聽出了一絲極力隐藏的急促，她沒有再動，雙手擡起攀住少年的肩膀，韓煦身形幾不可查的一滞，微微後仰，拉開一點距離。

“放我下來。”沈晞和摸了一把他的後頸上，不出意外摸了一手冷汗。

察覺到她的動作，韓煦更加不自在了，握在她腰間的手下意識收緊，“我抱得動。”

“可是.......”沈晞和往下看了一眼。

“下去更危險。”韓煦收緊手臂，認真的道，“我可以的。”

沈晞和同樣認真的看着他，“可是你走錯路了。”

韓煦身形一頓，踩在瓦片的腳尖一滑，差點摔了下來。

沈晞和嘆了口氣，指了指周圍不知何時泛起的細霧，“鬼打牆，聽說過嗎？”

“咦？”小德子驚訝的道，“你怎麽發現的？”

就是它也是剛剛才覺出來不對勁。

“簡單計算一下路程就知道了。”沈晞和道，“這少年的速度大約是10米/秒，飛了至少十分鐘，那就是六千米。”

“小鳳村直徑才不過四千米，就算加上我的重量，加上繞路的路長，那我們現在至少也該在沈家附近接近村尾的位置。”

“那至少能看見小半座落凰山。”沈晞和掀了掀眼皮，看着周圍如出一轍的屋檐，“你覺得我們現在能看見半點山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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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不能。”

韓煦從屋頂上跳了下來，落地的時候在院牆上一踩，卸去了部分力道，落地的時候還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

沈晞和松開手，從他身上跳了下來。

“嘶嘶嘶。”

黑色的發絲宛若吐着信子的長蛇，在黑暗的遮掩下封住了所有退路，朝着他們張開了血盆大口。

身姿挺拔如松的少年一手将少女擋在身後，踏步上前，堅毅無畏的目光對上巨蛇，後背繃緊，整個人宛若一柄出鞘的寶劍，鋒利無雙，殺氣凜然。

“小德子，有什麽攻擊類的功法趕緊的。”沈晞和看着只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少年，反手将人拉到了身後，“乖，這裏用不着......”

“你”還沒出口，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銀光，明如朝雪，利如風刃，所過之處如冰河決堤，勢不可擋，神不可攔。

“啊。”

黑暗中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黑蛇的頭顱斷成了兩截，切口處“呲呲”的冒着白煙，一股蛋白質的糊味彌漫開來，帶着難聞的腐臭味。

“閉氣，有毒。”

清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一只手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帶着她朝後退去。

只是還沒走兩步，美少年忽然一手撐在牆上，俯身吐出一口鮮血。

沈晞和一驚，反手握住他的手腕，一道回春術打了進去。

韓煦方才強提內力，本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再次迸開，五髒六腑如烈火灼燒，斷裂的經脈處又冰冷如刀，每一刃都深深的紮在了血液中。

就在這時，體內忽然下了一場甘霖，澆滅了大火，随即春風徐來，拂過千瘡百孔的焦土，寒冰解封，萬物複蘇。

韓煦瞳孔一震，豁然回頭。

少女低垂雙目，神情安寧又溫柔握着他的手腕，肌膚相接處，一股熟悉又溫暖的氣流緩緩湧入。

就是這股氣流，将他從冰冷的鬼門關拉了回來，而現在，她又救了自己一次。

“你......”韓煦嘴唇一動，剛想說什麽，餘光中瞥見一抹黑色如閃電般射了過來，目标只沖少女的背後。

他手中的刀再次舉起，還未落下就被人劈手奪了過去，沈晞和握着刀，仿佛背後長了眼睛般，一刀正中要害。

她握着刀柄，忽然覺得手感有些不對，低頭，對上了一張鏽跡斑斑的菜刀，看着也十分眼熟。

這不是.......

見少女神情古怪的盯着手裏鏽跡斑斑的菜刀，韓煦耳根一紅，“那個.......出來的急.......抱歉。”

他沒在房間裏找到他的刀，又怕她遇見危險，經過廚房的時候心中一動，便從裏面取了一把菜刀。

沈晞和松開他的手，“沒關系。”

她掂了掂手裏的菜刀，“這個也不錯。”

話音剛落，一道裂紋自下而上橫過整個刀面，然後“咔嚓”一聲，碎成了數塊。

沈晞和低頭看着才誇了一句就報廢的菜刀，陷入了沉默。

這麽不給面子的嗎。

好在小德子還算給力，在那黑發重新發動攻擊之前，将一道攻擊術法傳了過來。

“善水，水利萬物而不争，潛居抱道，方圓自如。”

“去河邊。”小德子道，“往水汽最重的地方走。”

沈晞和一邊吸收着善水的精要，一邊帶着美少年往落河跑去。

這一次，那些窮追猛舍的黑發沒有再跟在屁股後面圍追堵截，迷惑視線的霧氣也朝着兩邊緩緩散開，空出了一條小路。

兩人很快就來到了河邊，紅衣黑發的女鬼赤腳坐在河邊，聽見動靜後偏頭看了過來，而在她的旁邊，渾身是血的李大柱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看着像是死了般。

“你把他殺了？”

沈晞和問道。

“還沒有。”宋瑤順着自己的黑發，聲音鬼魅，“不過也差不多了。”

聽到他還沒死，沈晞和隐隐松了口氣，這副樣子落在宋瑤眼中，不知哪裏刺激到了她，腳邊的黑發再次暴漲，“怎麽，你不想他死？”

話落，整個鬼影已經閃到了身前，一雙赤色的眸子陰沉不定的盯着她，大有說不對就立即送她去死的架勢。

韓煦見狀身子一動，想也不想的擋在了沈晞和前面，不料這一舉動更加戳痛了宋瑤的眼睛，她嘴角一勾，尖利的長指甲撫上少年清隽的面容，“這小公子長的真俊俏。”柔靜的聲音喃喃響起，像是情人間的低喃，下一刻就變成了風雨殘霜，“可惜眼睛不怎麽好使，居然看上了一個又蠢又醜的黑丫頭。”

“這眼睛，不要也罷。”

說着，青黑的指甲忽然暴漲，直直的戳向少年漆黑的眼球。

韓煦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身體卻一動不動的擋在沈晞和前面，宋瑤見狀神色更怒，一雙爪子不再留情半分。

“你有病啊。”

一道怒喝從少年身後傳了出來，下一秒，宋瑤的指甲停在了韓煦的眼球前面，差一點就戳了進去。

“他喜歡誰關你屁事，你家住落河嗎，管那麽寬。”沈晞和握住宋瑤的手腕，用力往下一折，“咔嚓。”

手腕斷了。

再一聲“咔嚓”，宋瑤的另一只手也斷了。

兩聲“咔嚓”聲過後，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只聽見一陣連續不斷的骨折聲響起，宋瑤全身的骨頭被折斷了大半，整個鬼以一種畸形的形态躺在地上，鬼臉上還殘留着一種不可置信的呆滞，想起身，卻發現身子被手腳捆綁出了一個奇怪的節扣，怎麽都掙不開。

沈晞和拍了拍手，特種部隊專用捆綁術了解一下？

宋瑤不想了解，她掙脫無果後，直接從地上飛了起來，黑色的頭發墊在身下，像是一個托盤。

沈晞和看着解鎖了新造型的女鬼，嘴角一抽。

頭發都用來托她了，還怎麽攻擊他們？

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坑自己？

宋瑤很快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張鬼臉青紅交錯，又變成了鐵青色，陰沉如暗夜的烏雲。

“沈半夏。”宋瑤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年不見，你倒是能耐了。”

“彼此彼此。”沈晞和客氣了一句，卻沒有放松警惕，腦海中不斷的領悟善水的含義，背在身後的手指無意識的彎動曲折，随着她的動作，波浪連連的河面忽然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一層層狂躁無序的水波像是被捋順了毛的老虎，漸漸的停止了咆哮，伸展着四肢，恣意的趴了下來。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韓煦捕捉到這一變化，眼神一閃，又很快恢複淡然。

“之前我對李大柱說的話想來你也聽到了。”也不知道沈半夏這死胖妞給她使了什麽妖法，明明她都成鬼了，卻還能感受到骨頭被打斷的痛感，再加上那人的警告，宋瑤不得不改變方式，她換了一副柔弱的更容易引起共情的表情，“她不光殺了我，殺了我未出生的孩子，殺了我爹，還殺了嬌嬌，我們才是站在一條線上的。”

“方才是我一時激憤失了心智才出手攻擊你們的，實在是對不住。看在我也是受害者的份上，咱們就化幹戈為玉帛吧。”

沈晞和微微蹙眉，看着有些意動。

宋瑤加了一把火，聲音哀切，“你要是不想放過我也行，只要讓我殺了李大柱，我随你處置。”

“不行。”韓煦直覺的反對，“不要相信她。”

宋瑤眸子裏閃過一抹陰沉，她眨了眨眼睛，兩行血淚順着慘白的面皮流了下來，“嗚嗚嗚。”

她傷心的哭了起來。

沈晞和似乎被吵的不耐煩，出聲打斷了她，“閉嘴。”

她道，“想讓我答應你也行。”

宋瑤面上一喜，哭聲頓停，閃着血淚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

沈晞和笑了一下，接受了她的奉承，“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麽，你說。”宋瑤十分痛快的道，“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晞和：“你背後的人是誰？”

宋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