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沈晞和此刻也很不好受,陰氣源源不斷的被善水從頭發絲中抽了出來,在空中越聚越大,她耗費的靈力也越來越多。
額頭上慢慢的沁出了一層冷汗,她的呼吸明顯變得沉重,但沈晞和卻不能停下,聽着女鬼凄厲的慘叫聲,看着她身上不斷冒出的白煙,沈晞和心中一動,感覺自己忽略了什麽。
水屬陰,陰氣也屬陰,換個角度來說,水和陰氣是同源。善水既然能控水,自然也能控陰氣。
但善水能抽出宋瑤體內的陰氣,削弱她的力量,最多也只是讓她呈現出缺水的狀态,她這副像是被燙到了焦灼是腫麽回事?
“你的血。”
親眼看着那根平靜內斂卻藏着無限殺機的頭發絲穿透了沈晞和的血肉,小德子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的,就在它忍不住動用殺手锏的時候,那根沾了血的頭發絲卻忽然一顫,像是遇到了火焰一般,整根瞬間化作了飛灰。
與此同時,一道明亮的金光于丹田中忽然亮起,那光芒溫暖又柔和,卻能讓陰邪在頃刻間退散甚至消亡。
“是你血液中蘊含的功德之力。”小德子急忙說道,“功德乃是天道對有功之人降下的獎勵,光明偉正,專克這種鬼魅陰祟。”
沈晞和恍然大悟,她看着已經有了退避之意的宋瑤,在她行動之前一把抓住了那團枯燥的頭發,咬破手指,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将鮮血抹在了頭發上。
“啊啊啊!”
宋瑤的頭發又被燒掉了一大把,落地成灰,她體內氣息大亂,青白一片的臉上褪掉了大半的血肉,露出了陰森的骨架。身上豐滿的肌肉也像是戳破了的氣球,一層層的幹癟下來,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她就成一具皮包骨頭的骷髅架子。
“我、我要殺了你。”
宋瑤看着自己這副醜陋的樣子,氣的牙齒咯咯作響,赤色的眸子嵌在空蕩蕩的眼眶裏,像是黑夜中燃起的兩簇火焰。
“那你也要有那個本事。”沈晞和給了她一個鄙視的眼神,善水再次發動,手心又凝聚出了一把冰刺,宋瑤目露戒備,卻見她反手插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鮮血瞬間染透冰刺。
宋瑤驚住了,楞了片刻。
就在這片刻間,沈晞和單手拽着她的頭發,用力将她從對面拽到了跟前,然後拔出染血的冰刺,一把插進了宋瑤的心口,同時一掌拍出,擊中了她的天靈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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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刺的靈力帶着功德之力從她心口蔓延至全身。
天靈蓋冒起了一道白眼,一縷血絲順着額頭落下,宋瑤的鬼體化為一寸寸的飛灰,風一吹就散了個幹淨。
坑坑窪窪的地面上只剩下了一團幹枯的頭發,昭示着她存在的痕跡。
沈晞和捂着小腹跪了下來,她疼的“嘶”了口氣,臉都抽抽了幾下,用盡最後一點靈力打出一道回春術給自己勉強止住了血,她疲憊的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真疼。”
她小聲的念叨。
“誰讓你自己刺自己了。”小德子也十分心疼,“平時看你挺惜命的,怎麽關鍵時候拎不清,非得撞死在南牆上嗎。”
它不停的數落道,“不知道有句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麽。”
沈晞和笑了笑,“我有數的。”
事如可為,不可不為。
能用這點傷換整個村子的安全,值了。
身後忽然傳來了細微的破空之聲,小德子瞬間繃了起來,“她還有幫手?”
沈晞和笑容愈深,“不是她的,是我的。”
話落,一個挺拔的身影落在了身旁,少年清冽的嗓音自頭頂落了下來,“沈姑娘,你怎麽樣?”
沈晞和伸出一只手,有氣無力的道,“拉我一下,沒勁了。”
韓煦的視線在她血淋淋的指尖停留了一瞬,嘴唇蠕動了兩下,如月色般皎潔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自責,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傷口,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彎腰蹲下,“上來,我背你回去。”
沈晞和看着少年單薄的身軀,在瞅瞅自己健壯的身材,想也不想的拒絕了,“不行,我太重了。”
韓煦握着她手腕的手一緊,态度堅持,“不重。”
沈晞和見他固執的樣子,輕輕嘆了口氣,另一只手環上了他的脖頸,爬上了他的後背。
韓煦身子一僵,像是有些不太習慣,一雙手虛虛的握住女孩的小腿,“失禮了。”
他站了起來,身子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一下又很快穩住,耳根悄悄染上一抹紅痕,“地上有石頭。”
“嗯。”沈晞和十分給面子的應和道,為了不讓少年繼續尴尬,她轉移話題道,“你方才跑回去拿什麽了?”
“刀。”
“那刀呢?”
沈晞和瞅了瞅他,并沒有發現刀的痕跡。
韓煦停了一下,默默的從懷裏掏出一把沾着碎葉的菜刀,聲音低了幾度,“我沒有找到,只拿了這個。”
說着,他将菜刀往她手裏一塞,繼續朝前走去。
沈晞和連忙握住家裏僅剩的一把菜刀,“你也不要太在意,南星藏東西除了他自己沒人能找到。”
聽趙佩蘭說,為了不讓她搶他的零食,這孩子居然想出了将零食藏在老鼠洞,然後在老鼠洞裏灑老鼠藥的主意。
所以他找不到自己的刀是正常的。
韓煦嗯了一聲,沉默的走着,沈晞和跟女鬼打了半宿又是耗盡了靈力又是自殘的,早就累的睜不開眼。
她将頭靠在了少年的後頸上,聞着他身上幹淨的皂角香,慢慢阖上了眼睛。
韓煦聽着身後少女平緩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等将人放在床上的時候,他看着對方恬靜的睡顏,忽然輕聲問了一句,“如果我真的逃跑了呢?”
扔下你一個人面對危險跑了,不再回去。
少女輕柔的呼吸聲環繞在耳際,他失聲一笑,感覺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将女孩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了進去,韓煦轉身離開。
身後忽然傳了一道聲音,像是最輕的夢呓,“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衣不如新,傾蓋如故。
有的人只需見過一面就能知道他的為人。
她相信這個色皎如月豐神俊秀宛若最奢華尊貴之地熏陶出來卻有着這世上最艱難困苦之地刻畫的傷痕的美少年。
因為,那是英雄的勳章。
也是她曾經走過的路。
韓煦身形一滞,他震驚的睜大了眼睛,想回頭卻又被他生生忍住,胸腔裏蔓出了一股澀澀的暖意,像是溫柔的春水一層層的撫過幹涸的心田,在他貧瘠荒蕪的田野上種下了一顆種子,靜待來日生根發芽。
.......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激動興奮的聲音就穿透了層層牆壁,在院子裏高聲回蕩。
“漂亮哥哥,你醒了?!”
“爹,娘,哥哥醒了!!”
沈三夫妻聞聲看去,晨光下,一少年沐光而立,如明玉春水,爽朗清舉。
饒是早就見識過他容顏之盛的沈三夫妻,此刻看見活着的少年,也再次被震撼了一把。
他們家該不是撿了一個小神仙回來吧。
趙佩蘭局促的扯了扯衣角,有些不太敢上前,正好這時敲門聲響起,她幾不可查的松了口氣,“我去開門。”
那背景看着竟是有幾分莫名的緊張。
門外,于山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神情卻輕松又興奮,“佩蘭啊。”他往裏面看了一眼,“半夏醒了嗎?”
“還沒呢。”
趙佩蘭讓開身子,請于山進來,“你找她有事?我這就去叫她起床。”
“不用不用。”于山連忙攔住她,“她忙了一天肯定是累了,就讓她好好休息休息。”
不等趙佩蘭再說什麽,他就一臉痛快的說道,“我來就是想告訴她........還有你們一聲,李大柱那畜生死了。”
“死了?”沈三夫妻對視了一眼,皆有些驚訝,“他怎麽死的?”明明昨晚上還好好的。
“報應。”于山道,“他不知怎的從籠子裏逃了出來,然後淹死在河邊。”
于山想到了什麽,眼眶一紅,“嬌嬌在天之靈也可以安息了。”
沈三和趙佩蘭聞言也跟着安慰了幾句,将人送走後,趙佩蘭去了廚房準備早飯,只是看着只剩下一把的菜刀,她眨了眨眼睛,“咦,另一把呢?”
屋內,沈晞和在南星叫喚的時候就醒了過來,耳聰目明的她不用出去就将于山的話收入耳底,看來這村民已經自己找好了理由,這倒省了她不少事。
她掀開被子,擡手的時候發現咬破的指尖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身上還有一股熟悉的臭味。
“小德子,我該不會........”
“對,你的修為又長了三層。”小德子道,“現在已經練氣七層了。”
所以又排出了一些雜質。
沈晞和下意識就想往外沖,神識一掃,見南星拉着美少年的手,仰着小臉叽叽喳喳的說着什麽,一時就有些為難。
“淨塵術,學不學?”
小德子看出了她的心思,問道。
沈晞和:“學!”
不過.......
她将手指湊到鼻子前聞了聞,一股淺不可聞的藥香在臭味中若隐若現,這香味,不像是趙佩蘭身上的,倒又像在哪裏聞過,有種陌生的熟悉。
而且這只手,正是昨晚抓宋瑤頭發的那一只。
藥香,宋瑤,女鬼,報仇。
沈晞和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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