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趙佩蘭心裏愈發不安,連南星在耳邊說了什麽都不知道,直到被丈夫拍了拍肩膀,“佩蘭,想什麽呢,孩子們叫你呢。”
低頭,對上一雙關心一雙打量一雙平靜的眸子。
被南星&沈晞和&韓煦三雙眼睛盯着,趙佩蘭強打起精神,“你們餓不餓,我在鍋裏給你們留着飯。”
“不餓,我們在山上吃過了。”說着一個飽嗝溜了出來,南星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捂住嘴巴,一只手指了指沈晞和背着的竹簍,“唔給濃們留了一斜。”
他口齒不清的道。
沈三早就上去将沈晞和背着的竹簍取了下來,看見最上面的一層又紅又大的桃子時随手拿起一顆咬了一口,甜美多汁又清脆爽口的桃肉滑入喉嚨,沈三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一邊給趙佩蘭拿了一個遞過去,一邊口齒不清的道,“好次。”
皮薄肉厚核小汁甜,他活到現在還真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桃子。
趙佩蘭接過桃子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随即被桃子的美味征服,下意識忘記了心裏的不安。
沈晞和給韓煦使了一個眼神,讓他将靈石送到了自己屋裏,然後在小德子的指導下現在房間裏擺了一個聚靈陣,又在院子裏套了一個大的聚靈陣。
陣成的那一刻,沈家院子裏的空氣為之一清,肉眼看不見的靈氣源源不斷的被牽引而來,滋養着住在裏面的人,而主人卻毫無所覺。
只有幫沈晞和挖坑埋靈石的韓煦幾乎在同一時間感覺到了異常,可他只是眼睫微微一動,便面色如常的該幹嘛幹嘛,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一般。
.......
末時剛過,沈三就扛着鋤頭提着鐮刀下地收小麥去了,趙佩蘭在家整理藥草,沈晞和走過去,遞給她一杯紅糖水,“娘,我想問你件事。”
趙佩蘭直了直腰,接過紅糖水喝了一口,“什麽事?”
“我覺得我有病。”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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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佩蘭一口紅糖水直接噴了出來,有部分嗆在了喉嚨裏,她拍着胸口用力的咳嗽,沈晞和見狀連忙上前幫忙拍打她的後背,感受到手心下的僵硬,她目光一凝。
有戲,趙佩蘭絕對知道什麽。
“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趙佩蘭呼吸順暢後第一時間握住了女兒的手腕,三根細細白白的手指搭在又黑又胖的腕子上,對比慘烈。
随即她又摸了摸沈晞和的額頭,然後試了試自己的,看着女兒平靜的眸子,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目光閃爍,“你這丫頭,又拿娘尋開心是不是。“
她松開沈晞和的手腕,作勢要往屋裏走,步伐明顯比平時慌亂,背影僵硬,連同手同腳了都沒有發現。
“她亂了。”小德子聲音肯定。
沈晞和自然看出來了,她慢悠悠的跟在身後,一路進了趙佩蘭的卧室,“娘,你不用瞞着我了,六叔公都告訴我了。”
沈晞和詐她。
“什麽?六叔把你中毒的事情跟你說了?”趙佩蘭果然驚了一跳,脫口而出道。
沈晞和挑了挑眉,繼續忽悠道,“其實他只說了一半,剩下的讓我來問你。”
趙佩蘭回過神,她打量着面前的少女,目光狐疑,“你六叔公真是這麽說的?”
“其實也不是。”沈晞和搖了搖頭,“他就跟我說這毒極為霸道又罕見,于我壽數有損,但他也解不了,讓我看開點。”
沈晞和模仿趙文竹的語氣說道。
趙佩蘭眼中的疑慮散去大半,這确實像是六叔能說出來的話。
沈晞和見她神色松動,趁機問道,“所以娘,我中的到底是什麽毒?怎麽中的?真的無解嗎?”
趙佩蘭沒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中的複雜讓沈晞和也一時難以辨全,在這一刻這個普通的婦人身上忽然有了某種隐秘的神秘感。
沈晞和的好奇心頓時上來了。
“我也不知道你中的是什麽毒。”片刻後,趙佩蘭嘆了口氣,低下頭,盯着腳尖,悶悶的道,“當年叛軍作亂,又趕上天災連連,到處都是難民、流民和災民,我那時不知道懷了你,路上什麽東西都吃,等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
趙佩蘭聲音哽咽,她伏在床上,眼淚大顆大顆的砸了下來,“半夏,是娘對不起你。”
最後這句說的沉悶又深重,每個字都帶着濃重的愧疚,“若是可以,娘寧願中毒的人是我,就是把我的命讓給你都行。”
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沈晞和不能在無動于衷,她上前一步遞了一張手帕,安慰到,“娘,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這世上對半夏最好的人了。”
縱然沒有那孩子的記憶,可看她的吃穿住行和在家的地位就能知道她的受寵程度,這一家人俨然已經将能給的最好都給了半夏。
但就是這樣,才讓沈晞和愈發奇怪。
“你中了毒,命不久矣,所以多疼愛你一點也是人之常情。”小德子覺得趙佩蘭的言行很正常,不明白沈晞和在糾結什麽。
沈晞和也說不出來哪裏反常,但有一點可以确定,“她撒謊了。”
作為一個參與過諸多大案要案調查的資深警察,直覺和經驗都告訴她趙佩蘭撒謊了。
“或者說她隐去了部分內容。”
而那一部分,才是最關鍵的。
小德子:“可她一個普通的農婦,就算有所隐瞞也不是什麽重要內容吧。”
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就像是村長,他能隐瞞的最多也就是村裏的人口和收成,瞞不了一個國家的人口和稅收。
因為那超出了他的能力和認知。
“可這毒卻能阻礙我的修行,連洗精伐髓都不能完全排除。”沈晞和看着又黑回了從前那個色度的皮膚,神色凝重。
之前不明白好好的突然吐血昏迷不說,還倒貼了修為,連白了好幾個度的皮膚都重新黑了回去,要不是自己确實瘦了一些,她都在懷疑她在靈水潭裏的進階都是假的。
現在真相了,就是趙佩蘭口中那不知道什麽的毒。
小德子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看來這個世界并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麽簡單。”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小德子對自己十分自信,“等你築基徹底脫胎換骨的時候,這毒肯定就被排出去了。”
“我可是這世上最厲害的道法。”
沈晞和可沒它那麽盲目,她向來習慣居安思危,不弄明白這一身毒的來歷,總覺得還會出事。
小德子:“這很難。都過去這麽久了,當時一起逃難的人都散的差不多,誰還記得她吃了什麽呢。”
“你還真信了她的話呀。”沈晞和沒想到它這麽天真,“這毒要真是從她口中入的,那她為什麽沒中毒?就算那毒是從她口中入的,都傳遞到了胎兒身上,那沈三跟她吃住都在一起為什麽沒中毒?”
這明顯邏輯不通。
小德子被她說服了。
“那怎麽辦?看趙佩蘭的态度是不可能告訴你真相的。”小德子這點還是看的出來的。
“她不說,那就找個明白人問一問。”沈晞和心中冒出了一個人選,她有一個直覺,對方一定知道。
小德子:“誰啊?”
沈晞和:“瞎婆婆。”
.......
“所以,你是來問我知不知你身上中的什麽毒?”小婆婆空洞的雙眼直勾勾的盯着沈晞和,仿佛能看見她似的,“你怎麽知道我知道?”
“我不知道啊。”沈晞和語氣随意,“我就是來碰碰運氣。”她取出小刀将桃子切成小塊裝進盤子,清香甘甜的桃子味頓時彌漫開來,瞎婆婆搭在腿上的手指悄悄一動,“您嘗嘗,這桃子味道不錯。”
瞎婆婆伸出手,精準無誤的拿起一塊桃子,慢慢吃了起來,儀态端莊看起來像是受過嚴苛訓練的大家閨秀。
片刻後,瞎婆婆從懷裏取出一塊手帕擦了擦手指和嘴角,聲音平靜無波,“你中的是美人骨。”
沈晞和沒想到真能從她這裏聽到答案,耳朵頓時支棱起來了,她殷勤的給瞎婆婆倒了杯水,“能詳細說一下美人骨是什麽嗎?”
瞎婆婆接過茶杯,潤了潤唇,再開口時聲音就帶了一絲啞和厲,那雙空洞的眸底仿佛是無盡的深淵,森然冷厲,“美人骨是這世間最歹毒也是最罕有的一種毒,凡中此毒者,膚色黝黑,身材粗壯,身有異味,五官變形,深入骨髓,終不可解。”
“美人在骨不在皮,骨相越是出衆的人,中此毒後越是醜陋不堪。”
“卧槽,這麽歹毒。”
“太陰毒了吧。”
沈晞和和小德子同時暗道,“我不相信這毒無解。”
沈晞和不死心,那制毒的人就那麽确定這毒不會用在自己或者身邊的人身上嗎?
“有。”瞎婆婆勾了勾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笑容充滿了諷刺,“血脈可續。”
只要在中毒後生下子嗣,美人骨的毒就會全部傳到那個孩子體內,毒.......不藥可解。
瞎婆婆偏了偏頭,空洞又無神的眸子裏放出射出了一道暗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或者........那幽涼的視線越過她,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
沈晞和後背忽然蹿起了一陣涼意,雞皮疙瘩頓時冒了出來。仿佛有什麽陰謀在她面前緩緩鋪開,又像是一只巨獸朝她露出了血口獠牙。
她終于知道趙佩蘭隐瞞她的是什麽了。
她,居然不是趙佩蘭所生。
“可是,婆婆啊。”沈晞和掀起眼皮,視線毫不避讓的和她對上,“您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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