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7章

送走了羨慕不已的齊瀚渺,殷無執重新回來,利落地在姜悟身側躺了下去。

他安靜地閉着眼睛,聽着身側的動靜。

“陛下?”

姜悟不理他。

“陛下,還沒睡對吧?”

姜悟不禁感到疑惑,殷無執怎樣做到如此耳聰目明,居然可以一眼看出他究竟是真睡還是假睡。

“想知道臣是怎麽看出來陛下是真睡還是假睡的?”

姜悟才懶得管他。

“也是,你定是懶得思考這些。”

姜悟:。

耳聞殷無執笑了一聲。

刻意壓低的笑聲有些低沉,莫名有一股滋滋的電流從姜悟耳朵裏鑽了進去,他一下子張開了眼睛。

什麽東西。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耳側人影微動,殷無執又朝他靠近了點,溫聲道:“陛下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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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殷無執沒猜出他的心思。

姜悟的眼珠朝他的方向轉,殷無執便體貼地把他的腦袋扭過來,四目相對,姜悟将那只進了奇怪東西的耳朵壓在枕頭上,無機的眼珠顯得十分安靜。

殷無執的手保持着搭在他臉頰的姿勢,拇指在細膩的皮膚上摩擦,眸色逐漸轉深:“陛下上回說,臣臉皮太薄……”

他的手指順着姜悟的耳朵下滑,來到線條精致的下颌:“這樣,可以麽。”

姜悟沒動,也沒說話。

殷無執便試探地朝他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喉結滾動:“陛下。”

姜悟沒有任何抗拒的姿勢。

殷無執一邊看着他,一邊屏住呼吸,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這不是他第一次親姜悟,可卻是讓他最緊張的一次。

兩人的鼻梁都太過挺直,導致雙唇相貼之時,想要再近一步,就必須将鼻子錯開。

飽滿的唇瓣被擠扁了。

姜悟能夠感覺到殷無執的鼻尖在反複擦過他的鼻尖,他的腦袋逐漸被重新扶正,有人對着他欺了上來。

呼吸交錯,姜悟逐漸發現鼻間的空隙有些稀薄。

他重重拿鼻子吸了口氣——

鼻孔。好累。

殷無執很快放開了他,修白的手指扒着他的烏發,提醒:“呼吸。”

姜悟聽話地照做。

殷無執沒忍住,低頭在他鼻頭親了一下,然後順着他的眉心一路往上,在額頭親了個響。

這個響有些突兀,殷無執的臉又紅了一下,悄悄挪下來瞅他。

姜悟依舊平平靜靜的,往日瞧着有些冷漠,可此刻看來,卻着實一一副任人擺布的模樣,乖得有些過分。

殷無執便又在他嘴角親了個響。

跟剛才無意識弄出來的聲音不一樣,這一次他是故意的,比剛才響得多的多,姜悟的睫毛都微微動了一下。

殷無執觀察着他那細微震動的表情,然後又重重吧唧了一口。

姜悟:“?”

啵。啵。啵啵啵——

姜悟:“?????”

眼看着他的表情越來越懵,殷無執終于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姜悟:“。”

他恢複了面無表情。

所有的生動盡數歸于死寂,殷無執也稍微收斂了一些。為了繼續跟他保持這樣親昵的姿勢,開始找話題:“前兩日太皇太後說不再限制姚太後接近陛下,今日臣瞧着,她似乎把人撤走了。”

姜悟重新閉上了眼睛。

他顯然對于祖母和母親的争鬥完全沒有興趣,也不在乎誰贏誰輸。殷無執道:“如果不出意外,姚太後應該會來看望陛下。”

畢竟太皇太後已經限制她太久了,姚太後有充分的理由過來探望。

姜悟不語,但情緒明顯低落了下去。

他并不想見到姚太後。哪怕不是因為原身曾經被那樣虐待過,他也讨厭這個女人,畢竟他是真真正正挨過對方的掐。

殷無執看出來了。

他眼中顏色晦暗,語氣卻放的很輕:“陛下不用怕,臣會呆在陛下身邊,盯緊她的一舉一動,不會再讓她傷害陛下。”

“除此之外,陛下能不能幫臣回憶一下,去年秋日,就是在陛下脖子被割傷的前一夜,太後究竟與陛下說了什麽?”

好一會兒,姜悟才說:“不。”

“真的不記得了?”

“嗯。”

殷無執抵上他的額頭,低嘆了一聲。

他很想讓姜悟去試探姚姬,讓她把當時的事情再說一遍,畢竟事到如今,除了姜悟,也就只有姚姬才知道此事了。

可想到那晚的談話極有可能是壓垮天子心理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殷無執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事到如今,沒有什麽事比姜悟完好無損,更加重要了。

慢慢來吧。

殷無執的額頭溫熱,硬邦邦的兩個腦殼貼在一起,姜悟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腦殼外的那一層皮肉,被微微擠壓的觸感。

有些奇怪。

但,莫名讓人覺得,還挺好的。

電石火光間,他忽然回到從暖池被殷無執抱回來的那日。

他昏昏欲睡地與女人對視,看着她淚朦朦地哭訴:“……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那些老臣,若是知道了你我的秘密,定不會放過你,你只有把所有的大權,全部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救自己,救母親。”

如果老臣知道不會放過他,那殷無執知道,難道能輕饒他麽?

原身雖然幼年凄慘,可既然姚姬這樣說了,他必然也不會幹淨。

“殷無執。”姜悟張開了眼睛,道:“朕與母親,有個秘密。”

第二日,姚姬果然來看姜悟了,身邊還帶着一個模樣嬌美的婢女,以及一只貓。

“雪芽兒,快去。”

貓咪飛速地竄上了姜悟的膝蓋,對着他喵嗚了一聲。

姜悟看也沒看它一眼。

姚姬含笑走過來,在他身畔坐下,伸手摸了一下在他身上趴下去的貓咪,道:“這麽久不見,雪芽兒還是很親你。”

她美目四望,與殷無執眼神對上,道:“殷世子,能不能出去一下,哀家想與陛下說說話。”

“殷無執不必避嫌。”

“還是要避開的。”姚姬道:“哀家可見不得以色侍人的東西。”

也許是這話傷了少将軍的自尊心,殷無執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姚姬眸中劃過一抹冷意。

卻聞姜悟道:“母親不也一樣。”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是以色侍人的東西。”

那一瞬間,姚姬的臉色千變萬化,她克制着自己一瞬間扭曲的表情:“姜悟,你膽敢對母親這樣……”

“母親也不過是孕育朕誕生的工具罷了。”姜悟目光澄澈如琉璃,漫不經心地道:“就像朕對于母親來說,也只是讓您當上太後的工具,工具與工具之間,難道還要分出個高低貴賤不成。”

姚姬抓在貓脖子上的手陡然收緊,雪芽兒當即便嘶了一聲,反口咬在了她的手上。

姜悟手指一抽,姚姬猝然收手,雪芽兒已經麻利地跳下姜悟的膝蓋,從太極殿竄了出去。

殿外,殷無執偏頭看了一眼,姚太後帶來的一幫人已經飛速地追了上去。

“姚太後養了貓?”

“正是。”齊瀚渺道:“這宮中偶爾會有老鼠出沒,聽說姚太後最怕老鼠,故而在宮中養了只貓,防止老鼠靠近。”

殷無執眉心一動,眼看着那貓一竄出去沒了蹤影,若有所思道:“看來這貓在紫雲殿是野慣了。”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是姚太後帶來的那位嬌美婢女。她道:“世子爺怕是對姚太後不夠清楚,這貓在紫雲殿,向來都是籠養的。”

她話語裏有意無意地帶着些優越感,殷無執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便偏頭看了她一眼。

婢女心中一顫,當即低下了頭。

又想起自己才是被天子母後看中的人,又不甘心地挺直了腰板兒。

齊瀚渺也看了殷無執一眼,小聲道:“奴才也是第一次聽說。”

太極殿,姚太後已經沉默地站了起來,她道:“你怨恨母親,已經到一點情分都不顧及了麽?”

姜悟垂目看向自己光潔的手背,回憶起昨日與殷無執的交談。

在他說出自己和姚姬有個秘密之時,殷無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什麽?”

“朕不知是什麽秘密。”他坦然對殷無執說:“但朕可以問出來,告訴你。”

“……告訴臣?”

“明日,若母親來看朕,朕會告訴她,你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姜悟說:“殷無執,你要小心。”

如果能詐出究竟是什麽秘密也就罷了,如果詐不出來,那麽根據這個秘密會威脅到原身和姚姬性命的前提來看,殷無執一定會有危險。

如果殷無執足夠命大,也許可以順着這條線查出什麽。

“情分。”姜悟說:“朕如今,只與一人有情分。”

“誰。”

姚姬看他,姜悟依舊閉着眼睛,眼皮一動不動:“殷無執。”

姚姬神色晦暗:“殷無執,你當真給那混賬東西迷了心竅。”

“朕只信他。”

“你知不知道他城府有多深,他有多狡猾?他在前線就把趙國軍隊騙的團團轉,你居然真的信他?”

“朕已将和母親的秘密告知于他。”姜悟平靜地說:“他也發誓,會為朕保守……”

“你瘋了嗎?!”姚姬一下子揪住了他的衣領:“姜悟,你瘋了是不是,母親告訴你這一切,不是為了讓你拿來換取小情人信任的!此事你我性命攸關你怎麽敢直接告訴殷無執——!”

姜悟被晃的快要暈過去,他喪喪地道:“他是朕心尖人,朕自然信他。”

“你這個瘋子!”姚姬目眦欲裂,渾身都發起抖來。

姜悟好半天才被她松開,他暈乎乎地倒在椅子上,也不知姚姬究竟做了多麽深沉的心理建設,才聽她道:“姜悟,你如今是,一點都不把母親當回事了……”

“嗯。”

姚姬:“……”她不甘心道:“殷無執就那麽好?”

“比母親好。”

“姜悟!”

“母親不如殷無執好。”

姚姬心肝都被他刺出了好幾個洞,她氣的不輕,眼淚都掉了下來:“悟兒……”

“聲音比母親好聽。”姜悟張開一只眼睛看她,說:“哭起來比母親好看。”

“你!”

“生氣之時,倒是勝他幾分。”

姚姬含淚:“?”

“勝他更醜。”姜悟回憶着,又糾正:“殷無執,沒有醜。”

“母親,醜得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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