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裴湛恨聲(捉蟲)

裴湛買宅子這麽大的動靜,靖和長公主不可能裝作不知道。

翌日就派人,将裴湛找了來。

白三憂心忡忡:“長公主要是問世子為何在家附近買宅子,世子可該如何回話?”

不過白三顯然白擔心了。

裴湛進了翟清堂,迎面而來的就是靖和長公主的質問:

“你哪來的銀子折騰?”

裴湛抿了口茶水,不動聲色:“舅舅給的。”

靖和長公主瞪圓了眸子,堵聲半晌。

聖上的确寵愛裴湛,裴湛俗氣,每每賞賜,其中總會摻雜些黃金白銀,靖和長公主眼界高,還當真瞧不上這點東西,所以,以往皆是盡數送去了不聞院。

如今細細想來,若只論這銀錢多少,恐怕連她都不如裴湛小金庫富有。

最近裴湛行事章法讓靖和長公主總有心驚膽戰,她仔仔細細看了眼裴湛:

“你在城西名下尚有兩處別院,這棟宅子,你又買來作甚?”

兜兜轉轉,到頭來,還是遭了這個問題,裴湛低頭喝茶,作遮掩狀,遂頓,才說:

“喜歡。”

裴湛毫不心虛。

他的确是因喜歡,才在那處買的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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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喜歡的,卻不是宅子。

但如今事情未成定局,他還是先不和靖和長公主細說得好。

靖和長公主不信,但見他神色竟是當真,當即一口氣憋在心中。

平日不幹個正事,如今連眼光都越發不好了。

一個破宅子,也能得他一句喜歡。

靖和長公主糟心得不行,揮手:“快走快走,別讓我看見你。”

裴湛當即起身:

“娘注意身子。”

他常遭靖和長公主嫌棄,根本沒甚感覺,想起什麽,他朝外走的步子越發輕快。

他背後,靖和長公主臉上的怒意已經消失不見。

等裴湛身影消失後,她才輕嗤了聲:

“他倒是連我都瞞着了。”

崔嬷嬷在一旁,含笑勸慰:“世子大了,該是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靖和長公主搖頭:

“簡姑娘剛搬進了簡宅,他就立刻尋人買宅子,此般做法,任誰看不出名堂來?”

“那公主剛剛怎麽不拆穿世子?”

靖和長公主稍頓,才低聲說:

“皇兄身子日益不好,我肅親侯府顯赫,若再娶進一個家世顯貴的女子,恐就要有人不放心了。”

靖和長公主有些恍惚,她還記得,羨之年幼時,被他爺爺親自教導,三歲識字,五歲作詩,誰見之不誇贊一句?

後來,他藏起了鋒芒,成了這長安城中一個人人提起憎厭的纨绔子弟。

長久安靜,靖和長公主才提起笑,她心怡自然道:

“他難得對一個人費心思,随他去吧。”

看似隐瞞,但裴湛的動靜根本懶得對府中遮掩,他要是一心認定了簡瑤,靖和長公主難道還能硬橫在中間作梗嗎?

崔嬷嬷失笑,對世子,長公主向來嘴硬心軟。

世子很少對什麽表露過喜歡,他道一句銀子有用,長公主就親自進宮尋聖上,暗地進言讓聖上将賞賜之物不若換成黃金白銀。

世子能得今日這般自在肆意,還不是長公主在後縱容?

裴湛剛出府,就徑直前往他新買的宅子。

白三辦事,向來得他心意。

宅子就買簡宅旁邊,緊挨着一堵牆,若将這牆打通,兩棟府邸就可以合二為一。

裴湛沒住前院,也沒住主院,他住在靠西的一個院子。

白三正讓人将東西都搬進去,叮叮咚咚的甚是吵鬧,裴湛就站在樹蔭下,緊盯着那堵牆,招來白三:

“你确定,她就住在這個院子?”

“屬下昨夜特意觀察過,絕對沒錯。”

白三觑了眼裴湛,心中暗啐,若他族妹遭人這般惦記,他非把那人兩條腿打折不成!

要不是裴湛沒做什麽,這和那梁上小人有什麽區別?

窺探旁人,居然跟到人家門口。

白三只盼着簡掌櫃最後會當真如小侯爺所想,否則小侯爺瞎折騰,簡掌櫃也跟着白受困擾。

輕風吹動竹林沙沙作響,夜色濃郁得近乎化不開。

裴湛臉色冷凝。

他看得分明,簡瑤沒回府。

今兒一日,都只有那個小丫鬟心不在焉地出府進府。

裴湛在新宅子中宿了一夜,翌日一早,他就攔了青栀的路:

“你家姑娘呢?”

青栀還是一個人,見到裴湛,眸子睜大。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家姑娘為何要交代她那一句了。

她似有心虛,低頭支支吾吾道:

“姑娘回去了。”

裴湛臉色驀然一沉,他轉身,白三立即上前,拉過青栀詢問。

就在裴湛詢問簡瑤去處時,簡瑤已經和顏青彙合了。

顏青沉悶着臉:

“姑娘怎麽一個人過來了?”

村間小路上,一到夜裏就黑燈瞎火的,這些人可不舍得浪費燈油,遠處小路傳來些許動靜,顏青臉色一變,顧不得主仆身份,拉住簡瑤躲進他近來藏身的屋子。

簡瑤不明所以,被一變故搞懵。

透着月光,她看見顏青神情謹慎,當下小心地捂住唇,安靜地抱膝蹲下,沒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外間細細簌簌的動靜遠去,顏青才放松下來。

燈燭是不可能點的,那樣在一片黑暗中太過顯眼。

見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顏青沒再問“她怎麽過來了”這種廢話,而是低聲道:

“姑娘派我來查劉三涯,我剛到村子沒多久,就又有另外一批的人來了或岩村。”

簡瑤讓他低調,不能走漏風聲。

所以,他很謹慎,或岩村靠山,他尋借口,是要進山采藥,甚至特意租了個房子,村中有人搬進了城中,倒剩下不少小木屋。

顏青擰眉,或者說根本不止一批人。

“姑娘來晚了,昨日劉三涯就被那批人帶走了。”

簡瑤沒想到一個劉三涯,竟引起那麽多人關注,她咬聲:“那外面的人是?”

“另一批人,我猜測,也是為了劉三涯來的。”

顏青頓了頓,說了心中一個疑惑:

“我剛來時,因為借口采藥,接觸過劉三涯,他衣裳穿着看似和村民差不多,但用料皆是好料,只顏色樸質罷了,據我觀察,和劉三涯相鄰的那處人家,也不像尋常百姓。”

旁人許是看不出來。

但顏青以前就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村民,他太了解真正的村民該是什麽樣子。

他又跟着簡瑤在錦繡閣那麽多年,哪怕對女紅刺繡不懂,但布料錦緞的好壞,他絕對清楚!

簡瑤臉色發白:“你的意思是……”

“劉三涯這個人本身就是個圈套?”

顏青沒說話。

恐怕那背後的人,早就在等着他們了,只是沒有想到夫人為保平安,一去五年未曾歸來。

這劉三涯,也就在這小村子裏待了五年。

把劉三涯的事情說完,顏青終于騰出功夫:

“姑娘還未說,你來做什麽?”

若往日,姑娘跟來無礙,如今形式不明,顏青心中格外有些不安。

簡瑤将羨城來信一事說給了他聽。

顏青臉色一沉:“她在做夢!”

他依舊不解,這和姑娘來這裏有什麽幹系?

直到翌日,裴湛一臉冷寒地站在姑娘面前,顏青才隐隐猜到些許。

他暗暗垂下頭,安靜無聲地離開。

簡瑤手腕,被裴湛攥得生疼,她想掙開,蹙眉不解地看向裴湛:

“小侯爺,你幹嘛?”

因為疼,簡瑤倒抽着冷氣,聲音嬌嬌軟軟的,若往日,裴湛恐怕早就心疼地放開了,但今日,裴湛卻不為所動。

他冷嗤:“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話音似嘲似諷,寒意刺骨,冷冰冰地砸在簡瑤臉上,讓她頓時停下掙紮。

她堪堪啞聲:

“小侯爺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聽不懂?

裴湛額角猛得跳了下,他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簡瑤還在嘴硬!

“故意以身涉險,待價而沽。”

“從羨城到長安,簡姑娘如今終于給自己找到滿意的人選了?!”

他陡然拔高聲音,話裏怒意冰冷。

從羨城送來的資料擺滿了他的桌子,他本只是派衛四調查林瑾之,誰知曉,最後的結果給了他那麽大一個驚喜?

前有商戶之子,為她豪擲千金,後羨城督撫陸氏之子替她錦繡閣鋪平道路。

孤身前往長安,短短半月,侍郎府公子對她念念不忘。

甚至連他,驟然驚豔的初始,都不過是她算計!

這麽多日,朝夕相處,他竟然連一絲破綻都沒看出來!

裴湛眸子殷紅,氣恨得渾身發冷。

他啞聲問她:“在侯府,那份名單,是不是你故意丢下?”

“你故意在侯府做一出失魂落魄,引我深夜趕去,還作出一副全無後路的模樣!”

“我問你,是與不是?!”

簡瑤被他晃得身子顫抖。

她被迫仰頭,雙眸一動不動地看着他,輕輕自嘲一笑。

“小侯爺若覺得是,那就是。”

裴湛想過她會慌亂,會無措,會拼命向他解釋。

全然沒想過,事到如今,她卻是木然地垂下眼睑,似任由他處置。

看似毫無退路,實則不過有恃無恐!

裴湛攥着她的手頓了下,又好似沒有,半晌,他才問了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如果,沈二當初沒讓你受流言風波,如果他說會幫你查清你父親一死的真相,那今日站在這裏的人,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簡瑤攥緊手心,她盯着裴湛殷紅的眸子,看了許久。

裴湛攥緊她的手腕,恨聲:

“你說話!”

她憑一己之力,叫他将整個肅親侯府拖下水,如今,告訴他,這一切不過是她算計。

明明胸口處的傷只等疤落,如今,裴湛竟覺得那處傷口又隐隐作疼起來。

簡瑤鼻尖一陣犯酸,她努力地低下頭,一字一句咬聲:

“小侯爺太高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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