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兔子

裴清婉剛入宮,就被五公主派人請了過來。

剛找過來,就看見五公主失神的一幕,她順着五公主的視線剛過去,頓時眼睛一疼。

她不由得驚奇。

這還是她那眼高于天的三哥嗎?

裴清婉很快收了心神,畢竟,五公主和她多年好友,見她這副模樣,裴清婉心中也有些不舒坦,她遲疑地開口:“公主……”

五公主早就知曉她來了,就一直看着林中的二人沒動。

半晌,她才堪堪回頭,素來榮辱不驚的人眸子通紅,裴清婉看得一陣心疼:

“公主這是何苦?”

怕被林中二人發現,裴清婉拉着五公主回了清和宮,好聲勸慰:“公主又不是不知我三哥的性子,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他第一眼沒看上的,這輩子都不會看上。

不論是物,還是……人。

從三哥拒旨那日,五公主就該知曉,她和三哥之間必不可能。

但往日,裴清婉不好插手二人之間的事,只隐晦提醒,可如今,三哥明顯有了喜歡的人,大伯母一家對她恩重如山,哪怕她和五公主交好,也不希望五公主破壞三哥的事。

裴清婉心知肚明,為了将簡瑤風風光光地娶進府,三哥付出了多少。

大理寺卿的位置,太子和二皇子都一直盯着,三哥虎口奪食,怎麽可能如表面上輕松?

佳偶天成,強求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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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婉知曉,日後由不得五公主繼續胡來了。

所以,裴清婉第一次和五公主認真談起此事:

“三哥真的很喜歡她,求了大伯母向聖上求旨,大伯母已經應了,公主該明白這其中的意思。”

五公主眸中的淚珠搖搖欲墜。

裴清婉忍着心疼,話音直白且有些殘忍:(麗)

“這麽多年,但凡三哥有一絲可能接受公主,都不會對公主視而不見。”

“不論是作為公主的好友,還是作為三哥的五妹,我都希望公主日後不要繼續在三哥身上浪費時間了。”

“一是為了公主好,二是、不想公主破壞三哥的幸福。”

五公主已經及笄三年,哪怕她貴為公主,這般年齡未有婚嫁,也是大姑娘了。

繼續在三哥身上耗着,根本沒有意義。

而且,裴清婉想着适才見到的三哥,她小聲地說:“我從沒見過三哥那副模樣。”

五公主身子狠狠一顫,裴清婉的那句“不要破壞三哥的幸福”對她來說,打擊甚大。

她再繼續糾纏下去,竟成了對他的打擾嗎?

可這麽多年的感情,說要放棄,何其艱難?

她是餘邯朝的五公主,自有她的驕傲,裴清婉話已至此,她怎麽可能再露一絲軟弱?

五公主掐緊手心,挺直了脊背,偏過頭去,不叫旁人看見她的神情:

“我知曉婉兒的意思,日後,我不再糾纏表哥就是。”

話音甫落,她沒忍住,兩行清淚毫無預兆地落下,砸在手背上,生疼。

疼得她想哭。

裴清婉好似沒看見她的失态,安靜得攬她入懷,默不作聲地陪着她。

不論五公主因何與她交好,但這麽多年,二人的感情作不得假。

裴湛根本不知有人因他傷透了心。

他變戲法似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裴湛打開,裏面是一支淬桃玉簪,在簡瑤怔愣時,裴湛将其插進女子發髻中,才不緊不慢地說:

“托宮窯燒制的,用的暖玉。”

簡瑤不是不識貨的人,暖玉?

價值連城,尤其是暖玉随身帶着,對人身體總有益處。

他從哪裏尋的暖玉?還用來給她打造了一支玉簪?

哪怕簡瑤不差錢,也不由得心疼。

太浪費了!

誰家玉簪,這麽奢侈地用暖玉打造?

裴湛送她的,簡瑤沒拒絕,只不斷心疼:“太浪費了!”

裴湛啧聲,聽不得這話:

“用在你身上,哪當得浪費二字?”

他擒着女子下颚,左右擺布着打量,半晌,才滿意地點頭:“好看。”

簡瑤一張臉都快被他捏得變形,不過簡瑤沒在意,她身後摸了摸玉簪,嗔怪地瞪了眼裴湛,打定主意回去後将這玉簪收起來。

若不然,不小心碰掉了,碎了斷了的,她可得心疼死!

就在這時,白三忽然快步進來:

“爺,聖上請您去禦書房一趟。”

簡瑤怔愣,裴湛也擰緊眉心:“可說何事?”

白三小心觑了眼簡瑤,才小聲地說:

“和江城一案有關。”

換句話說,和簡瑤父親的案子有關。

此事牽扯到太子和二皇子,而且,能讓聖上在這時傳裴湛過去,必然不是小事。

裴湛恹恹地耷拉着眸眼。

自上任以來,他沒一日落得清閑,今兒皇祖母壽辰,聖上都不讓他停一會兒。

真不當他是人!

簡瑤推了推他的手臂,小聲催促:“快去吧,聖上這時找你,定然有重要的事。”

裴湛當然知曉。

但他好不容易準備今日多陪簡瑤一會兒,結果,二人剛坐下,就被聖上一句吩咐打亂了計劃。

裴湛哪能提起興致?

可聖上的吩咐,他卻不能視若不見,擰眉道:

“你別亂走,就在這裏等我。”

他不放心讓簡瑤一人回去,裴湛抿緊唇,囑咐了多聲,簡瑤都聽得煩了,狐疑地看向他:

“你是在拖延時間嗎?”

裴湛噎聲,堪聲羞惱:“誰舍不得你?”

簡瑤臉上生了分茫然。

這兩句對話,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白三差些笑出聲來。

等裴湛走後,簡瑤才回神失笑,裴湛怎麽總是這般不打自招?

她坐在石凳上,面前擺放了茶水和許多糕點,她捧着臉頰,左顧右盼地賞着美景,卻乖巧地聽裴湛的話,一步都沒有動。

太子過來時,就撞見這一幕。

女子靜若處子,稍仰着頭看向桃枝,從太子的角度,只能看見女子的側臉,白淨透粉,仍舊驚豔昳麗,桃樹不高,歪歪斜斜地,她站起身就可摘到。

太子正想着,就見女子當真站起了身,伸手就折了一根桃枝,因她動作,無數桃瓣抖動随風飄零落下,女子驚呼一聲,瞬間淋了一身桃瓣雨。

佳人美景,渾然成了畫。

太子靜靜立在一旁,向來溫和的眸子不由得稍暗。

須臾,路于找進來,剛欲說話,就被太子擡手打斷,路于不解地擡頭,就見林中女子模樣,他了然地垂頭,靜等太子賞景。

等了片刻,見太子依舊沒有動作,路于不由得擰眉,按捺不住,低聲說:

“殿下,裴世子已經進了禦書房了。”

哪怕裴湛當上了大理寺卿,路于依舊習慣稱呼他為裴世子。

太子若有似無地應了聲,他稍眯了眯眸子,女子似聽見動靜,倏然回眸,受到了驚吓,身子稍一澀縮,手中的糕點應聲而落。

看清女子正面,太子才輕笑了聲:

“世有佳人。”

他溫和地對女子點了點頭,不待女子回神,他就轉身退出了桃林,路于深深地看了眼女子,才轉身跟上。

太子撚了撚腰間玉佩上的穗子,聽路于不停的彙報聲,忽然問道:

“你說,孤在宮中養只兔子如何?”

路于噤聲。

太子這番話,讓他不得不多想,适才那女子驚慌失措的模樣,就似聽見吹風草動的兔子一般。

路于偷偷看了眼太子,他猜不到太子的心思。

太子素來愛養猛禽,愛寵之類的不少,卻從未養過無用羸弱的兔子。

他一時想不明白,太子這話中的兔子究竟指向何物?

下一刻,太子的話,就徹底讓他斷了猜想:

“查查,那女子是何人。”

而桃林中的簡瑤,尚心有餘悸地輕撫胸口。

忽然有外男闖進,當真讓她生了抹驚色,簡瑤稍有些遲疑,她還要在這處停留嗎?

她不知适才那人是何人,可見其穿着打扮和渾身氣度,就知曉必然是身世顯貴之人。

她繼續停留在這裏,若待會沖撞了旁的貴人可如何是好?

但沒有裴湛,她也不知該去何處。

慈寧宮?她不知靖和長公主是否還在哪裏,況且,她也尋不到路!

思來想去,簡瑤才發現,她只有在這裏等裴湛這一個選擇。

好在裴湛沒讓她久等。

半個時辰左右,簡瑤終于又見到裴湛,她松了口氣的模樣太明顯,裴湛擰起眉:

“有人尋你麻煩?”

說着,裴湛眸子就泛了冷意。

若是尋常,他必然要将白三留給簡瑤,可這是後宮深院,白三也是跟着他,才能逗留,他不在,白三留下來根本不合規矩。

簡瑤忙忙搖頭:“這倒是沒有。”

裴湛眉稍冷意散去,遂後,升起不解:

“那你怎麽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簡瑤猶豫半晌,不知該不該将适才的事告訴裴湛,她怕小題大做。

但裴湛一直追問,簡瑤也就如實說了,末了,她替自己辯解了句,軟呢:

“倒不是我膽小,而是……”

她輕蹙細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一直未出聲,我不知他看了多久。”

其實,那種眼神,簡瑤見得很多。

多是驚豔生色,可不知為何,那人明明溫和有禮,但簡瑤心中總覺得不安。

罷了一想,許是她多慮了。

可裴湛卻在聽她說完後,身上的那股漫不經心全然褪去。

“那人是不是一身月白錦袍,看着就如謙謙君子般?”

這話似有嘲諷,讓簡瑤驚訝之餘,也有不解:“你怎麽知道?”

裴湛倒希望他猜錯了。

裴湛看了眼女子,他不想讓女子擔心,卻又清楚,她不可能真正地脫身事外,告訴她真相,才能叫她自己留意,半晌,裴湛才沉聲道:

“他就是當今太子。”

簡瑤手狠狠一抖。

太子?

她父親一案中最大的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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