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暈倒

回慈寧宮的路上,簡瑤又撞見了沈雯。

沈雯似身子不适,撫額臉色微白,簡瑤稍驚,和裴湛對視一眼,立刻提着裙擺跑過去,堪堪扶住沈雯,左右顧看四周,沒發現她身邊的丫鬟,頓時擔憂問:

“世子夫人,您怎麽了?”

裴湛踱步走近,在一段距離後停下腳步。

沈雯是沈清山的親姐姐,裴湛自然認識,但二人之間并沒有交情,若往日撞見這幕,他必然不會多管閑事,頂多讓白三給她叫個宮女。

但沈雯幫簡瑤良多,簡瑤不會坐視不理。

女子擔憂問聲低起,裴湛不着痕跡地眯了眯眸子,視線在沈雯身上輕輕掃過。

沈雯适才眼前一陣發黑,幸虧簡瑤及時趕到,不過,那陣恍惚過去後,就覺無礙了,沈雯搖頭:

“剛剛有些發暈,現在無事了。”

簡瑤輕擰起細眉,遲疑地問:“當真無事?”

沈雯看不見自己的臉色,就如久病不起的患者,讓她的話根本沒有說服力。

沈雯還想說什麽,喉間忽然一陣癢,頓時輕咳出聲。

半晌,她才緩過來,就見簡瑤臉色頗為難看,沈雯記在心底,有些動容:

“許是昨日受了涼,當真無礙。”

裴湛見狀,道:“阿瑤不放心,我派人去請太醫來。”

話音甫落,就見簡瑤手指搭在沈雯脈搏上,這下子,幾人才想起簡瑤父親是何人,沈雯任由她把脈,須臾,才笑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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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簡瑤擰起眉心:“的确只是受涼。”

甚至只看把脈結果,病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這下,沈雯才笑道:“世子常派人進府請平安脈,若有事,我今日也不會出現在此了。”

見簡瑤還有些擔心,她搖頭:

“而且,這都平常了。”

簡瑤狐疑:“平常?”

說起這個,沈雯也煩躁:“是啊,這些時日,稍飲些酒,就會覺得不适,吓得世子都直接吩咐府中的奴才,不許讓我沾酒了。”

她不是愛酒,但有時小酌一杯果酒,總容易入睡些。

遠處沈雯的婢女尋來,不等簡瑤再說什麽,沈雯含笑作別,只離開時,揶揄地看了眼簡瑤和裴湛。

裴湛隐晦地勾唇,他很滿意沈雯這種心照不宣的态度。

他剛要招呼簡瑤離開,就見女子看着沈雯離開的背影,擰着細眉,不知在想些什麽。

裴湛挑眉:“人都走了,還盯着看?”

話音酸溜溜的,透着股對被忽視的不滿。

簡瑤堪堪回神,輕蹙細眉,呢喃:

“犯困,忌酒……”

“怎麽有些耳熟?”

簡瑤忍不住多想,忽地,肩膀處被人拍了一下:“阿瑤!”

倏地,簡瑤所有思緒都被拍散了,她擡頭,就見裴湛眯眸盯着她,呵哼:

“想什麽呢?叫了你這麽多聲,都沒有反應。”

簡瑤沒瞞他,低聲說:“我只是覺得世子夫人的狀況有些不對勁。”

裴湛還當什麽事,食指稍彎彈在女子額頭上,道:

“阿瑤,你都叫她一聲世子夫人,莫不是忘了她的身份。”

“有鎮南侯府在,若當真有事,還有太醫呢,哪裏輪得到你來操心?”

簡瑤“哎呦”一聲,捂着額頭呼疼。

惹得裴湛以為自己下手重了,忙拿開簡瑤的手查看,結果那處連個紅印都沒有。

裴湛輕啧,當真嬌氣。

手上動作卻是輕柔地替她揉了揉。

簡瑤回神,也覺得是她杞人憂天了。

簡瑤跟在靖和長公主身後出場,很多眼熟她的世家貴女皆震驚,但太後壽辰,沒有人敢作妖。

就在簡瑤以為這場壽宴會無波無折過去時,忽地,從高位上傳來一陣驚呼。

簡瑤不明所以擡頭看去,就見聖上身子一晃,倒下去。

太和殿中頓時一陣喧嘩!

驚恐和沉重的氣氛頓時蔓延整個宮殿。

壽宴匆匆結束,靖和長公主早就安撫太後去了,簡瑤剛要跟上去,餘光觑見裴清婉沒動,她一頓,這一耽誤,靖和長公主身影早已不見。

她早想跟上去,也來不及了。

簡瑤一時無措。

不知何時,裴湛尋了個機會,趕過來,他臉色凝重,顯然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番變故,他拿來一件披風,将簡瑤嚴嚴實實地攏住。

裴湛輕撫她的後背,低聲不斷:

“別怕。”

簡瑤驚顫地咬住唇。

這一變故,不知讓多少人心驚,禁軍和禦林軍将整個太和殿都圍了起來,議論和恐慌聲一片,這種氛圍中,簡瑤根本做不到平靜。

裴湛朝一旁招手,裴清婉很快走過來,壓低聲詢問:“三哥,這怎麽回事?”

聖上當衆暈倒,這可不是小事!

裴湛搖頭,并未多說。

裴清婉知曉這不是她該問的,頓時閉嘴,但看見簡瑤身上的披風時,臉色就有些不對了,她狠狠刮了眼裴湛。

能給簡瑤拿件披風,就想不起他妹妹也是個弱不經風的女子?

裴湛沉聲吩咐:

“娘會陪着皇祖母,阿瑤,你先和婉兒一同出宮,我讓白三送你們。”

裴湛匆匆撂下一句話,就立刻轉身離去。

簡瑤一腔擔憂的話堵在喉間,最終還是堪堪咽了回去。

裴清婉挽住她的手臂,低聲說:“你不必擔心三哥,他會沒事的。”

簡瑤只能點頭。

另一旁,白三護着二人,幾人很快地出宮。

這一趟去皇宮,青栀沒跟着,而是在侯府等着簡瑤。

見只有二人淩亂地趕回來,頓時心驚:“這是怎麽了?”

簡瑤搖頭沒說,裴清婉同樣如此,她高聲吩咐:

“煮兩碗姜茶來。”

簡瑤時不時朝皇宮的方向看一眼,裴清婉知曉她是在擔心三哥,不由得說:

“情況不明,你回去也是不安心,就留在府中等三哥接你回去吧,你也好第一時間知曉三哥平安。”

最後一句話,就讓簡瑤拒絕不了,她低聲:

“麻煩了。”

裴清婉失笑:“不麻煩。”

依着三哥的态度,日後,誰麻煩誰,還不知曉呢!

簡瑤她們回來時,天色就暗了,直到天際快要破曉,侯府才傳來動靜。

裴清婉陪着簡瑤在大廳一直等着,昏昏欲睡,裴湛一進來,就見捧着杯盞,瞞眸愁緒的簡瑤,當下快步走過去,扶住女子的身子:

“一夜未睡?”

這句話是廢話,剛問過,裴湛就觑眸看向裴清婉:“你怎不讓人收拾出個房間,讓她休息?”

裴清婉嗆聲:

“你怎麽知我沒有?是簡姑娘擔心你,根本不願去!”

簡瑤拉住裴湛,稍有歉意:“是我不好,你快別說了。”

裴湛抵唇輕咳,知曉簡瑤當真幹得出這事:

“倒是我冤枉你了。”

這就算道歉了,裴清婉驚得挑眉,似不認識裴湛了一般。

原來裴湛還知道自己也會冤枉人啊?

簡瑤見只有他一人,不由得問:“長公主她們呢?”

裴清婉也神色凝重起來。

裴湛神情未變:

“忽遭變故,娘擔心皇祖母的身子,還在宮中安撫皇祖母。”

至于肅親侯,這個時候沒回來,肯定也還在宮中。

簡瑤遲疑地想問些什麽,咬唇半晌,糾結得裴湛看不下去:

“想說什麽?”

簡瑤張了張口,慢吞吞地:“……聖上醒了嗎?”

聖上和他無關,但如今她父親一案還未結案,若聖上有個三長兩短……

簡瑤眨了眨眸子,不敢繼續往下想。

索性,裴湛的回答打消了她的顧慮:

“醒了。”

簡瑤倏然松了口氣。

裴清婉亦然。

不可否認的是,肅親侯府能有如今這般超然的地位,一半是因靖和長公主,可若聖上有故,那這長公主的身份可就要打折扣了。

裴湛沒和她們多讨論這事,當着裴清婉的面,就握住了簡瑤的手。

讓簡瑤臉頰羞紅一片,頂着裴清婉的視線,窘迫地想抽出手來。

不等她有動作,裴湛就擰了眉:

“怎麽這麽涼?”

他嘆了聲,顧不得那麽多,沉聲道:“我先送你回去,天快亮了,我還要進宮。”

此話一出,簡瑤也不敢耽誤他,和裴清婉告辭,就跟着裴湛離開。

天際快破曉,但仍舊霧色,樹枝上挂着燈籠,所以,裴清婉可隐隐約約看見,三哥時不時就要轉頭确認女子跟上來沒有,伸手将她披風攏緊。

此般細致溫柔,讓裴清婉快要不認識他了。

裴清婉恍惚地想,如今的三哥和大伯越來越像了。

大伯待大伯母,近三十年來,一直如此,哪怕有争吵,也總是大伯先低頭。

倏然,裴清婉深深呼出一口氣。

日後,若她遇到心怡之人,可會像三哥待簡姑娘這般對她?

裴清婉不知,但不妨礙她心生期盼。

********

自太後壽辰後,簡瑤日日不是在簡宅,就是在錦繡閣。

饒是如此,簡瑤都能察覺到長安城中那股風雨欲來的氣氛。

世家貴女都很少出門,也就導致了錦繡閣近日生意頗為慘淡,不過簡瑤沒放在心上,錦繡閣賺錢的還是每府上的訂單。

裴湛最近很忙。

忙得有時一日都不見人影,或者總在晚上,才能抽出時間翻進綏斫院和她說句話,眼底的疲憊讓簡瑤心疼不已。

不知何時,綏斫院和裴湛的院子相隔的那堵牆,就打通了一道門。

方便了裴湛進出。

唯一令簡瑤歡喜的事,就是錦姨終于到長安城了!

送走鎮南侯府和肅親侯府的人,簡瑤看着眼前的錦姨,愧疚道:

“因我的緣故,讓錦姨受苦了。”

錦姨搖頭:“當不得苦,林府倒也沒有虧待我,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

“倒是姑娘,才幾月不見,怎清瘦了這麽多?”

長者眼中,總覺得幾日不見,晚輩就瘦了。

簡瑤沒将這話當真,錦姨來了後,她就徹底放下了一件心事,而且,錦繡閣的事,她也可以交給錦姨打理。

她繡工了得,但對做生意這一塊,終究有些不足。

錦姨的到來,省了她很多事。

顏青看着綏斫院中的那扇門,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姑娘的喚聲才讓他回神:

“這些日子,顏青奔波不停,恐怕累壞了。”

顏青垂下頭:“屬下無礙。”

簡瑤不聽他的,直接吩咐:

“你休息幾日,再去店中幫忙。”

顏青沒反駁,無聲應下。

這日很晚,簡瑤才離開錦繡閣,錦姨年齡大了,簡瑤舍不得她忙碌很久,早早就讓青栀先陪她回府了。

傍晚,楚輿街的大道上人流很少,顯得頗為寂靜。

簡瑤一人走着,忽然,她攥緊了手帕。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些日子,她總覺得有人在背後盯着她。

這種感覺很突兀,卻沒由來地,讓簡瑤心生些許不安。

簡瑤不着痕跡地輕咬住舌尖,垂眸斂住那抹暗色。

若真的有人在盯着她,那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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