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請旨

簡瑤只知道白三急匆匆地,一輛馬車把她帶到了侯府,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站在裴湛跟前,簡瑤稍喘着氣,臉上透着茫然:

“怎麽了?”

裴湛擰着眉,将靖和長公主的情況說給她聽,罷了,才問:

“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她吃點東西?”

簡瑤終于聽明白了,靖和長公主孕期反應過甚,身子有些承受不住,她沒再和裴湛多說什麽,轉身進了內室。

靖和長公主有氣無力地躺在床榻上,見到簡瑤,惱瞪了眼裴湛:

“瑤姐兒來了,叫你看笑話了。”

老蚌懷珠,可不是叫人看笑話?

靖和長公主如何也沒想到,當初生裴湛時壞了身子,這麽多年都不曾有消息,這眼看裴湛都快成親了,她居然又懷上了?!

消息剛查出來那日,肅親侯被她好生罵了一頓。

簡瑤有些不好意思,安靜地坐到一旁凳子上,才抿唇問:

“長公主有多久沒有好好用膳了?”

都知她是簡院首的女兒,崔嬷嬷也沒有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回答:“快三日,都勉強用下些,就給吐了出來。”

崔嬷嬷一臉愁容,這一直吃不下東西,可如何是好?

簡瑤了然地點頭:“長公主這麽久沒吃東西,定然餓得慌,長公主不如好生想想,可有什麽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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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不能逼長公主用膳,她想吃什麽,只要對身子無礙,就讓她吃。

可話音甫落,就見靖和長公主似不适地擰起眉。

另一旁,崔嬷嬷苦笑:

“但凡長公主提起過的膳食,老奴全都讓人做出來,但一端到長公主面前,公主就會吐得一塌糊塗。”

“連後宮妃嫔有孕時愛吃的酸果,老奴都給長公主試過了,沒用!”

太酸了,吃下去,長公主反而覺得胃中抽着疼。

裴湛不知何時走到簡瑤身後,伸手搭在她肩膀上,也意識到這種事可能為難小姑娘了。

他低聲說:“盡力而為就好。”

簡瑤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盡力而為,難道還要勉強不成?

簡瑤沉吟了片刻,想起了當初娘親食不下咽的情況,猶豫着回頭和裴湛小聲:

“你讓白三回簡宅一趟,讓青栀将前些日子做成的鹽漬酸棗帶一包過來。”

當初本就只做了半缸,讓青栀帶一包過來,也不過是讓靖和長公主試試看。

也未必有用。

裴湛想都沒想,就直接吩咐了白三。

靖和長公主也聽出了簡瑤來的用意,她搖頭道:“羨之亂來,這種事也麻煩瑤姐兒。”

簡瑤輕垂下眸子,軟聲細語:

“應該的。”

靖和長公主無奈失笑,再過不久,許就是一家人,可不就是應該的?

這空蕩,簡瑤給靖和長公主請了脈,确認靖和長公主身子的确無事,只孕期多難捱,她又羞于見人,才會有點郁結在心。

簡瑤不得不勸道:“有孕時,長公主還是要保持身心愉悅,前三月當仔細着些,但偶爾也是可以去院子種走一走。”

長時間悶在房間中,反而不利于身心安全。

這些事宜,太醫都囑咐過,如今簡瑤又說了一邊,崔嬷嬷不得不記在心上。

青栀來得很快,一包鹽漬酸棗送到靖和長公主跟前,酸棗腌制的時候用了些藥材,但都是對身子有益的,那股又鹹又酸的味道頓時溢滿口腔。

靖和長公主稍擰了擰眉,嘗試着咬了咬,咽了下去,倒底沒吐出來,須臾之後,頓時口腔生津。

她和崔嬷嬷對視一眼,似有些驚奇。

崔嬷嬷大喜:“有用!”

簡瑤當即松了口氣,偷偷地朝裴湛看去一眼,仿佛是在邀功一般。

那股乖巧勁,看得裴湛心尖直冒癢意。

靖和長公主胃口一開,也就吃得下膳食了,崔嬷嬷當即讓備下一桌簡單清爽的飯菜,這還是簡瑤叮囑的,最好不要太過油腥,不然長公主可能接受不了。

眼見靖和長公主當真吃得下飯了,一屋子人才喜笑顏開。

崔嬷嬷高興地道:“今日多虧了簡姑娘,不然恐怕長公主還要受好大的罪。”

猶豫了下,崔嬷嬷才遲疑地問:

“只是不知,這酸棗簡姑娘可還有?”

簡瑤點頭:“有的,我待會讓羨之送回來。”

頓了頓,簡瑤才添了句:

“這酸棗做法簡單,只需幾日就可成品,我寫個方子給您。”

有方子,自是最好不過的。

崔嬷嬷也有些不好意思,這一聽方子也就猜得到是獨家法子,不過觑見簡瑤身邊的裴湛,崔嬷嬷頓時就放心了,倒也不必見外。

解決了靖和長公主一事,裴湛親自送簡瑤回去。

“阿瑤好生厲害。”

不知是誇贊還是奉承,總歸簡瑤聽得輕勾起唇角,怎麽都壓不下去。

小姑娘垂眸,稍許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

裴湛看得眉梢透了一分笑意,小姑娘哪哪都好,只一點,這臉皮忒薄了些。

不過,看女子臉紅垂眸,又是一番別有風情。

肅親侯得知這件事後,和裴湛道了句:

“她不錯。”

裴湛頗為無語。

幫了娘親,才能得他一句不錯,看來,這侯府中,還是娘親點頭才最是有用。

父子二人本就話不多,但今日不知怎麽的,說完事後,肅親侯還沒有讓他離開,裴湛觑了眼天色,都快月上樹梢了,他有些想走:

“還有事?”

那人儒雅,根本讓人看不出他在朝堂中的鐵石心腸,如今也只掀了掀眼皮:

“你是我和你娘親的長子,也是府中的世子。”

“不論如何,這點都不會變。”

裴湛眼神波動了下。

他當肅親侯要和他說什麽,原來是靖和長公主有孕,怕他心中有想法,來讓他安心的,裴湛輕嘆了口氣。

裴湛說:“爹膝下子嗣單薄,娘親有孕是好事。”

年幼時,他也盼着娘親能給他生一個弟弟或妹妹,旁人都有手足,只他孤身一人。

後來三叔寵妾滅妻,三嬸難産而死,裴清婉被靖和長公主抱到膝下撫養,裴湛不說,但是卻對裴清婉和府中旁的族親不同。

除了他會混賬地惹裴清婉惱怒,但卻沒讓裴清婉在他眼皮子底下受過一分委屈。

裴湛很清楚,不論靖和長公主這胎是男是女,在娘親和父親心中,都不可能比過他的重量。

對那幼兒些許不公。

裴湛無奈道:“若娘親給我生了個幼弟,這世子之位,我可以不要。”

他已經是大理寺卿,這承襲侯位,對他來說,不過無足輕重。

反倒二老年歲漸老,世子之位落在幼兒身上,方能給其一個保證。

裴湛并非沒有私心。

他将要和簡瑤成親,日後必然會有自己的孩子,幼弟和親兒間,他必然會有偏袒。

這世子之位若給了幼弟,反而省了他的麻煩。

但這句話,那人明顯沒聽進去:“該是你的,我一分不會叫你讓出來。”

裴湛擔任侯府世子二十四載,只因有了新生兒,就要裴湛讓出來?

憑什麽?

哪怕裴湛不在意,這種事,肅親侯也不可能答應。

肅親侯知道,這二十多年來,靖和長公主對裴湛早有了一股執念,虧待何人,靖和長公主都不會讓裴湛吃虧一分。

趁着細微的月光,裴湛擡眸對上肅親侯的視線。

倏地,他勾起一抹笑,不再說這件事。

不論過了多久,裴湛都覺得,他此生何其有幸?

靖和長公主有孕這一件事,沖散了些前段時間長安城的沉悶,皇宮的賞賜成箱地往肅親侯府搬,那盛景,讓見到的人都為之咂舌。

簡瑤站在錦繡閣中,都能聽見城中百姓的議論聲。

她含笑收回視線。

忽地,櫃臺前冒出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那人有些拘謹地湊上來,一雙杏眼中皆是好奇。

簡瑤錯愕地看着眼前人。

她認得來人,當初在靖和長公主生辰,邱妍污蔑她和裴湛有染時,還讓來人作證,但小姑娘氣得眼都紅了,也沒說她一句不好。

簡瑤頓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問:

“周姑娘?”

周晗彎眸點頭,她好奇地将簡瑤打量個徹徹底底。

簡瑤茫然不解。

周晗好久不曾來了,似乎邱妍被禁足後,她就沒來過,今日居然一個人獨自來?

而且,看樣子,也不像是來買東西的。

簡瑤不由得問:“周姑娘是來找我的?”

她對周晗頗有些好感,說話時也很溫柔。

周晗像是想點頭,但又很快慌亂地搖了搖頭:

“不、不是……”

須臾,周晗有些喪氣地垂下頭,小聲地說:“我是來買東西的,但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麽?”

見簡瑤好似沒有不喜,周晗才敢擡起頭,問:

“你真的要和小侯爺成親了?”

直白的話,讓簡瑤倏地紅了臉頰,她左右四看,才輕咳了聲,不解:“你怎麽會這麽說?”

周晗實話實說:

“哥哥說,靖和長公主向聖上請旨了,小侯爺供認不諱,還說會給大理寺的人都發請帖。”

“……什、什麽?”

簡瑤整個人都驚呆了。

長公主向聖上請旨了?

什麽時候的事?

她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周晗蹙着細眉,愣愣地“啊”了聲:“不是真的嗎?”

簡瑤啞聲,她也不知道!

周晗好像看出了什麽,忽地撲哧笑出聲。

這下子,簡瑤生出疑惑:“你為何要為了這事特意跑一趟?”

就只因為好奇?

周晗頓了頓,對簡瑤抿唇一笑,軟聲軟語地和她坦白:

“哥哥說,我要和沈家訂親了。”

“我要嫁給沈公子,可沈公子卻心悅你,你如今若嫁入了侯府,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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