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番外三

第61章 番外三

周晗&沈清山番外

和沈家不同,沈清山的父親雖然只是三品侍郎,但沈家早早就立足于長安,不過到這一代才稍有些落寞。

即使如此,百年根基卻擺在那裏,人脈關系錯綜複雜。

而周府則是寒門,周裕十五歲參加科舉,卻在臨近三十才當上大理寺的少卿,使周府在長安城漸漸紮根。

周晗知曉身份低微時的可悲。

甚至不是被欺壓,而是被無視,就好似你明明就站在別人旁邊,但那人眼中根本看不見你。

所以,寒門子弟才越要出人頭地。

是以,那日在肅親侯府,邱妍搬出她兄長的名頭,周晗才會氣得渾身發抖。

她太清楚,她兄長走到今日這一步,有多謹言慎行,有多努力,而邱妍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有可能毀了她兄長!

邱妍出生于大将軍府,生來就高貴,自然不懂得她們的艱辛。

在外時,連說一句話,都仔細斟酌,生怕給家裏招惹禍端。

周晗生父早逝,娘親未嫁,獨自一人撫養她和哥哥長大,幸好家中就不拮據,否則根本沒法送哥哥念書科舉。

但寡婦門前是非多,周晗自幼就見她娘親夜裏躲起來抹眼淚,所以,她格外清楚,一個孤身女子想在這世間立足會有多艱難。

周晗十歲那年,才跟着兄長進了長安。

娘親和兄長嬌寵,将她養得心性單純,漸而年長,卻怕她這種性子日後會吃虧,後來邱妍和她交好,家中想讓她學學邱妍的性子,也就對此樂見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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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妍心系肅親侯府的小侯爺裴湛。

不過有五公主在前,邱妍不敢将這層消息表露,但和邱妍走近後,就會發現這根本不是一個秘密。

邱妍口中常常會提起小侯爺,但偶爾也會撇嘴:

“我和你說,若遇見沈二,你可躲遠些,那就是個纨绔子弟,根本不會成氣候!”

她憤憤不平:“都把我哥帶壞了!”

周晗垂眸,不作任何評價。

但她心中卻想着,若沈公子是纨绔子弟,那她兄長和她心心念念的小侯爺該是更甚吧?

就這樣,她時常會聽見沈清山的名字,和邱妍相處久了,也難免會和沈清山撞見。

初見沈清山時,周晗垂眸斂去了那抹訝然。

人不可貌相——這是周晗的第一感受。

任何人見到沈清山的第一面,恐怕都會被他騙到,清俊儒雅,活脫脫不過一個嬌生貴養的小公子罷了,甚至因為世家淵源,他舉手投足間自帶矜貴和清高。

但周晗也見過,沈清山昨日還對一女子喜笑顏開,隔日就冷眼相待,世家公子的薄涼在他身上顯得淋漓盡致。

所以,從一開始,周晗就沒以為會和沈清山有交集。

她們見過很多面,也都不過點頭之交罷了。

沈清山的确很風流,但對身份相當的女子卻看都不看一眼,他最愛去那些煙花之地,只消花上些許銀子,就可享受一番,不需要牽扯太多。

後來沈清山求娶簡瑤的消息,讓滿長安震驚。

周晗不例外。

邱妍和她嗤諷:“也不知哪個狐媚子,這麽大本事,竟能叫沈二浪子回頭?”

後來這件事,誰都不知道發生什麽,總歸不了了之。

周府和沈府也開始商量親事,哥哥将這事告知她時,周晗是有些懵的。

她眨了眨眼,好奇:“但沈公子不是有心上人嗎?”

坦白而言,她這話只是好奇,沒有任何旁的想法。

周裕只說了一句:

“沈府不會答應,你只要考慮自己的想法,願不願意嫁給他?”

而聽聞這個消息後,邱妍直接帶她去了錦繡閣,周晗也見到了那位傳聞中的簡姑娘,當真生得一副好顏色,哪怕她是個女子,都不由得看愣了。

道一句膚如凝脂肌如雪,絲毫不為過。

後來,簡瑤一躍成為肅親侯府世子夫人,她也和沈清山正式定下了親事。

成親那日,喜帕被挑開時,一陣哄鬧響起,沈清山一身正紅色喜服,在紅燭照耀下,十分清隽,他也如常地勾起笑,卻護在她身前,隔開了外人調侃的視線。

等衆人皆散去後,沈清山臉上的笑才淡了下來。

周晗根本沒有意外。

她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不是彼此認定的那個人,更沒有丁點兒的感情基礎。

況且,不久後,就是那人和小侯爺的大婚。

話說,今日成親,沈清山一整日都端着笑臉,甚至剛剛還護在她身前的做法,都讓周晗覺得驚訝。

他給足了周晗的臉面。

所以,哪怕周晗心知肚明和他沒有感情,也在喜帕揭開時,嬌羞地低垂下頭。

成婚後,沈清山對她很好。

甚至比哥哥對嫂嫂還要好。

他斷了和外面女子的聯系,也不再去那些煙花之地,他開始入仕,早出晚歸,但卻每日都會回來留宿,會陪她用膳,會關切她身子可好。

忽地,有一日,沈清山一如往常地問她:

“最近府中可好?”

就好似在走流程一般。

周晗枕在手臂上,看向一臉平靜的沈清山,倏地,她想起了一個詞,很适合用來形容她和沈清山。

——相敬如賓。

這個想法剛浮現在腦海,周晗就輕笑了聲。

沈清山擰眉,稍有疑惑。

周晗的眸子很幹淨,她注視旁人,就會顯得很認真,仿佛她眼中只有你一個人。

她軟軟地喊了聲:“夫君。”

沈清山疑惑:“怎麽了?”

“夫君。”

她又喊了聲。

沈清山遲疑地“嗯”了聲。

周晗又喊:“夫君。”

這次,沈清山不應了。

他擰緊了眉心,不解周晗為何要這麽做。

成親幾個月以來,沈清山不得不承認,周晗處處都做得很好,以往,他覺得若娶了妻子,恐怕會被管教得很厲害,會覺得很煩。

因為他自幼就不服管教。

沈雯的事,讓他仿佛一夜間長大,卻改不了骨子裏的東西。

而這些,他曾經也想過為一個女子收斂。

但如今,他沒能娶那個女子為妻。

可周晗不同,沈清山也說不上什麽不同。

許是因為周晗太乖了些。

娘親自長姐去了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府中事宜都交到了周晗手中,她将府中一切都打點得很好,不會拿任何來煩他。

然後在他回府時,依依軟軟地說上一句:

“夫君回來了?”

尾音上揚,很是好聽。

起初沈清山很不适應,但後來,沈清山早就習慣了,不管他回來得再晚,總有一盞燈亮着等他回來。

沈清山有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瞧着周晗,就會覺得她性子軟軟的,許是會受人欺負。

怎麽會做到面面俱到?

娘親很喜歡她,爹爹對她很滿意,府中下人也對她贊不絕口。

哪怕沈清山自己,也說不出她一丁點不好來。

而周晗從來沒有做過今日這麽無厘頭的事。

沈清山沉默久了。

周晗又喊了一聲:“夫君?”

半晌,沈清山才擰眉開口:

“你生病了?”

否則,沈清山想不通,周晗為何如此反常?

周晗撲哧一聲笑出來,她搖頭:

“沒有。”

沈清山擡頭看向她,雖未說話,但那眼神很明白地透着一股“那你怎麽了”的意思。

“我就是想叫叫你。”

周晗的聲音很軟,和簡瑤輕軟透着些嬌糯不同,周晗的聲音只是軟綿綿得很幹淨。

叫人不會産生雜念,卻也舍不得對她語重一分。

她枕在白皙的手臂上,眼眸笑得彎彎。

沈清山愣了下,才終于聽明白她的意思。

兩人視線在半空中對撞了一下,沈清山立刻不自在地收回視線。

但周晗沒躲。

她瞧着軟弱可欺不經事,卻很意外地很堅韌、透徹。

她直視沈清山,一動不動:

“夫君要和我這般客套到什麽時候?”

旁人許是覺得,沈清山待她很好,二人之間很恩愛。

周晗不否認沈清山待她不錯,但絕對沒有任何恩愛的影子在其中。

沈清山知道她在說什麽,眼神躲閃了下。

兩人坐得很近,周晗去牽他的手,沈清山擰眉看她,卻沒有躲。

他時刻記着,這是他親自點了頭,答應娶回來的妻子。

交換了生辰貼,拜過了堂,她的一生就徹底和他捆綁在了一起。

那麽,他就有義務、也有責任,要對她好。

他也答應過她兄長,會照顧她一輩子。

沈清山不是君子,卻也重諾。

兩只手相互交纏,讓沈清山忽視不得,他垂眸看去,女子的手很細也很白,軟若無骨般,落在他掌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沈清山有片刻的失神。

但周晗的話卻軟軟貼在他耳邊:

“我不知道你心中還有沒有其他人,和你成親前,我也想着,只要你待我不薄,我就做你不出纰漏的夫人,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打理家事,然後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兒女身上。”

這就是現如今女子很平凡的一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五公主的。

尋常女子注定要屈居于一方小院子中,注定了所有心神都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也許會有旁人跳出這個死局,但周晗卻知道,她不會,也不能。

她不會讓家族蒙羞。

所以,她甘願平凡。

眼前人每說一句話,沈清山眼睫都要輕顫一下。

“可我現在卻想,夫君何不嘗試着喜歡我一下?”

她笑得眸眼彎彎,仿佛只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從年少攜手走到白頭,漫漫餘生,太長也太久了,既然注定了如此,我也想試着去把握一下自己的幸福。”

她問:“夫君可會應我?”

她将漫長的一生縮影在這一句話中,永遠待在一處宅院的孤寂和乏味全然概括。

沈清山頗有些啞口無言。

相識多年以來,沈清山第一次認真看向他的妻子。

她梳着婦人髻,未出閣時垂散着的青絲被盤起,新為人婦的初|媚若隐若現在眸眼四周,染了些那抹的幹淨。

沈清山認同她的那句話。

她們會是攜手到白頭的人。

所以,沈清山不願騙她,他也迷茫恍惚:

“……我、不知道。”

他還喜歡簡瑤嗎?

提起這個名字時,他依舊不可避免有所動搖。

許是初次心動,都會刻骨銘心,令人難忘。

周晗握住了他的手,沈清山擡頭,女子依舊乖巧軟和,不叫他有一絲為難,對他搖頭: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

……慢慢來?

窗外的栀子花落在她發絲上,她安靜地等着他的答案。

沈清山一動不動看了周晗很久,他才輕輕點頭。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喜歡這句話。

的确該慢慢來。

他們是要攜手走過一輩子的人。

所以,不着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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