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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去拿謝澤手上的兵符!爹,你是在外面喝醉酒了,還是有了私生子要讓我死在外面,這事我娘知道嗎?”
杜行清坐在書桌對面,挑高了眉毛和他爹面面相觑。
平陽王杜淵薮,數日不回家,回家也不會找他,每次叫他過去都不會有什麽好事,但這次杜行清沒想到,直接就讓他去将軍府偷兵符,那是親爹能幹得出的事!
“你懂什麽!”握緊案上的奏折,杜淵薮忍住把它往杜行清腦門上砸的沖動:“謝澤勾結外邦,皇上早就想除掉他,他手裏的兵符必須在他叛變之前拿出來,也就是這幾日,皇上那邊也會有動作,這事不能打草驚蛇,只能悄無聲息的做。”
杜行清喝了口茶,對他爹苦口婆心說的局勢不為所動:“所以,你就要你的兒子為此喪命,爹你不覺得很荒唐嗎?”
“……”這小子怎麽聽不懂好耐話!
在戰場上打拼過幾年,學到幾句地方話的王爺揉了揉氣的發疼的胸口;“別和我說這些,你以前做過的混賬事我不想提,哪件沒這事荒唐。”
“人家是将軍啊。”
“又不是讓你和他打架!”
“萬一打起來怎麽辦?”
“這些年給你請的師父,在軍營裏的那些,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那我打不過怎麽辦?”
“……”總是不能在言語上占自己兒子上風的王爺一拍桌:“那你就給我死在外邊!”
“噢!”杜行清一直八風不動的坐在椅子上,聽見他爹這聲嘶吼才撩了撩眼皮:“那我就更不能去了。”
“混賬東西!”
無論王爺怎麽罵,杜行清就是一句,不去!幹脆又利落,絲毫不脫泥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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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行清從小就倔,對自己不感興趣的事,就是他爹娘磨破了嘴皮,或是用棍子打屁股,他都不松口,身上被打得紅腫一片,說不去就是不去,杜淵薮也拿他沒辦法。
唯一一次碰見杜行清妥協的事,是讓他考岳霖書院,雖然是皇家子弟,可岳霖書院也是需要考核夫子評定的。
杜行清對上書院這事沒多大的興趣,聽見不能直接進去上學,還得寫文章,讓夫子考書上的內容,那就更加的沒興趣了。
任他爹和他娘在家裏好說歹說,最後家法都上了,杜行清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松口,看着養的白白胖胖的兒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杜淵薮舉起的棍子也下不去手。
棍子一扔,王爺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嘆氣:“那文程玉的兒子人家早就上了岳霖書院的名單,你在家裏連書院的大門都進不去,你……”
杜淵薮的嘆息還沒完,那剛剛被打得渾身青紫也不同意的杜行清卻擡起了頭:“是文絮璁嗎?”
“是啊,你……”
杜淵薮煩得要死,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才好。
彼時還面容稚嫩的杜行清從地上爬起來,摸了一把臉上的灰,跑到書桌上坐下:“那我還是看看書吧,爹,岳霖書院考什麽?”
思及此處,多年養娃的種種艱辛一齊湧上心頭,快年近半百的王爺靠在椅子上,忍不住的,有點悲從中來:“那文程玉家的孩子,就比你小了一歲,聽話聰明,讓幹什麽幹什麽,這次說不得文程玉也讓他去謝府那兵符,那人家……”
“文相那邊讓文絮璁去拿兵符!”那一直在椅子上當木頭人的杜行清哐當一聲擠碎了木頭殼子,坐直了身子。
“皇上那邊叫誰去我怎麽知道,”杜淵薮被混賬小子唬的一愣:“但這事不難,也算是歷練,少不得派親近的,又有意栽培的。”
親近又有意栽培的,那可不就是自己兒子嘛!杜行清在心裏把這話過了一遍,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外走:“成了爹,這事交給我你放心。”
杜淵薮還沒說話,自家的混賬小子已經走到門口,小厮們打着燈籠送他出院門了。
每次聽見文絮璁的事,這小子答應的特別快!摸着自己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的王爺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了什麽?
難不成,想到某種可能性的王爺眼前一亮,我兒終于意識到了他在朝堂上與文程玉的局勢,要幡然悔悟,決心為他爹幹點事了。
清兒長大了,杜淵薮望着窗外繁星點點,只覺老懷甚慰,自己後繼有人。
然而杜行清想的十分簡單,這不是光明正大和絮璁接近的機會,傻子才不抓住呢!
———
在文絮璁這邊,文程玉确實讓他去拿兵符。
丞相府的書房內,文絮璁還穿着書院的院服,聽完文程玉的話後,文絮璁看着地面,沒有遲疑:“好。”
“璁兒,”年近四十,一身儒雅的文相看着自己兒子,想要說些父子間的關心之言,張口卻發現不知道要說些什麽,話到嘴邊,變成了一句嘆息:“注意安全。”
文絮璁躬身行禮,做足了兒子對父親的禮數:“是。”
淡淡一個是字,話音落下,屋子靜的只能聽見外面風過樹梢的聲音,無聲尴尬的情緒在父子之間蔓延,文相咳了一聲,搜腸刮肚的正要再說點什麽。
文絮璁已經貼心的察覺到二人之間的氣氛,向後退了一步,行了一禮:“父親,孩兒先回房。”
文程玉想要把他扶起來,文絮璁已經先他一步直起身,對上那雙淺色的眼睛,文程玉的手停在原地:“那你,好好休息。”
“是。”
身形修長的少年轉身離開書房,窗外槐樹枝丫低垂,文絮璁走過時需要微微低頭才能避開頭頂的枝幹,腳步從容的離開了屋裏人的視線。
文程玉有些恍然,以前還會抱着他腿親親熱熱叫爹爹的孩子已經長成比樹枝還高的少年了。
“謝家又不是什麽龍潭虎穴,”眉目豔麗,錦衣華服的丞相夫人從屏風後走出來,端莊的攏着袖口:“絮璁還能被吃了不成。”
“夫人,”文程玉揉着眉心:“朝堂上的事,你怎能……”
偷聽呢!
“我這是在自己家,也要避着那些子虛烏有的規矩?”夫人擡手,丫鬟們捧着畫卷上前來:“老爺看看,這些都是城裏的規格千金,貌美溫順,絮璁到了年紀,我瞧着這些都很不錯。”
卷軸一幅幅打開,畫上的女子拈花撫琴,盡态極妍,各有千秋。
“這些還是讓璁兒自己來選得好。”想起自家兒子那個冷冰冰的脾氣:“要是他不喜歡……”
“他年紀還小,能懂什麽?我們是他爹娘,還能害他不成”夫人桌邊坐下,秀氣的抿了口熱茶,滿不在乎的在那些畫卷上一劃:“況且,我們給他選的東西,他哪次拒絕過。”
“可……”
“老爺,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為絮璁挑一個可心的姑娘的。”
———
“公子,你回來了!”
文絮璁踏進文府裏最偏僻的小院,書童遠遠的迎上來,殷勤的接過他手裏的書。
“嗯。”
文絮璁把書遞給書童,走進自己的廂房,這地方僻靜,四四方方圍成一個小院子,陳設也簡單,裏屋一張木床,外間一間書房,平日裏看書喝茶都在這裏。
院裏只有幾顆草木,雖然稀少,但長勢極好,廂房旁的一間屋子就是院裏唯一一個書童的住處,也只有這一個下人。
“公子,我剛剛出門的時候聽見管事的嬷嬷說夫人拿了好些姑娘的畫像,說是要給你選少夫人。”小童抱着書跟文絮璁進屋,把書整齊的放在架子上。
文絮璁腳步一頓。
書童跟着文絮璁多年,早就知道他的習慣,見他停下來,立即颠颠的送上自己的探聽到的消息:“她們說,那些姑娘都是夫人本家或是同夫人交好的,公子你看……”
扶着進門的門框上的那只手忽然就停住了,文絮璁扶着門的姿勢靜了片刻,他才擡起眼,一腳踏進廂房:“無妨。”
“公子!夫人這樣擺明了就是借你替她籠絡人心,你還不……”
“盞茶,”文絮璁眸光微沉:“慎言!”
盞茶打了個寒顫,低着頭,不敢再說了。
桌上是盞茶早就溫好的茶,文絮璁俯身去拿杯子,指尖剛觸到杯身,那在案幾邊緣的茶杯搖搖晃晃的摔到了地上。
其實文絮璁動作利落,若是想接沒有接不住的,但他就那麽看着那杯茶在他眼前掉下書桌,在他旁邊碎的四分五裂。
濺起來的茶水打濕了他的下擺,茶水的顏色在白衫上暈染開來,文絮璁手指還放在桌邊,低着頭沒說話。
盞茶看着一片狼藉,小心翼翼的:“公子。”
“沒事,”文絮璁收回眼,在案前坐下:“把它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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