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清澈的小溪邊上,杜行清一屁股坐在石頭上,往邊上挪了挪,拍拍身邊小石頭空出來的部分:“絮璁,來坐,小是小了點,但是擠擠還是能坐下的。”
文絮璁看了那巴掌大的空隙一眼,沒理他,整理衣衫在旁邊的一顆大石頭上坐下了。
杜行清收回手,張了張口正要不死心的再說幾句,文絮璁低頭撿了一顆小石子,輕輕的,将它擲了出去。
呼啦一聲,那石子看着輕飄飄的力道不大,卻在水面濺了好大一片的水花,弄出來的動靜也不小。
“你想說什麽?”收回手,文絮璁才轉頭拍着手問杜行清。
“沒事,沒事。”看着水面上一圈一圈蕩漾開來的漣漪,杜行清幹幹的把要出口的話咽下去,朝文絮璁露出個笑,彎腰低頭盤腿坐在石頭上,顧自曬衣服去。
把濕了一片袍子理出來,整整齊齊的蓋在雙腿之間。末了還扭頭看看衣服有沒有落在地上沾上灰,看見袍子在空中晃晃悠悠的沒有垂到地上,這才放心的把腦袋收回來。
杜行清曬衣服的動作認真極了,文絮璁看見他,就想起了那些七八歲的小娃娃,也是這樣東搖西晃的,怎麽都不肯安安靜靜的坐一會。
“哎?你怎麽……”做完這一切的杜行清發現身邊的人半天沒動靜,轉頭看着文絮璁,頓了頓,才道:“不說話。”
文絮璁坐在石頭上,就這麽歪頭瞧着他,眼裏還帶着點細微的柔和,夏風淺淺吹過來,浮起他身後的發,好看的不似真人。
被晃了眼,杜行清手足無措的移開目光。
“小侯爺,”文絮璁的聲音混着水聲和蟬鳴聲傳進杜行清的耳中:“你今年是不是該及冠了。”
唰的一聲,杜行清打開扇子,一下一下扇的氣勢十足,企圖将臉上躁意褪下去少許:“是啊!就在這幾天,快了。”
“嗯。”文絮璁聽了這話,不知想到了什麽,又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應了一聲。
這是什麽意思?杜行清有點不懂,看文絮璁不像是欣慰也不像是問他的生辰給他送禮,這副眸光低垂,似笑非笑的樣子倒有點像是嘲笑,就是那種大人看小孩笨拙姿态露出的神色。
“你在笑我?”杜行清不甚确定的問,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可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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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文絮璁眨眨眼,把臉上的神情收斂,正色道。
“……”回答的這麽快,真是很難讓人相信呢。
杜行清默默無言的與文絮璁對視,半晌,他看見文絮璁的嘴角極緩慢的,向上勾了一下。
“你……”杜行清眉梢一揚,像個看見新奇事的小孩,正要大嚷,心想這次我可抓住你了,看你還怎麽不承認!
但是那句取笑還沒來得及出口,杜行清已經目瞪口呆,什麽都忘了。
文絮璁就在他眼前,嘴角的笑容擴大,越來越濃,最後淡色的眸子都染上了柔柔的笑意。
他本來就生的好,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平時淡淡的,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清模樣,這乍然一笑,就像是昙花初放的那般清雅動人。
遠處樹梢晃動,葉底青青杏子垂,杜行清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句,竟然還真的有這麽個人,笑一笑就能讓他心花怒放,神魂颠倒,來這世上也不枉走這一遭了。
行吧!杜行清看着眼前人,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就算是被小公子嘲笑了,能博得美人一樂,也算是不虛此行。
絲毫不知道文絮璁是剛剛看見他拍衣服那個認真勁兒像個小孩才笑的,杜行清也心情很好的跟着笑了:“你要是多笑笑,要什麽沒有,爹娘就疼這種笑起來好看的小孩子。”
笑意漸漸從臉上降了下來,文絮璁還是看着他,頗為配合的道:“讨喜的孩子誰都喜歡。”
“你就很讨喜。”尤其是我,一見到你,就喜歡的不得了。
“是嗎?”眼睛彎了彎,文絮璁說:“多謝。”
“你喜歡讨喜的?”杜行清問他:“還是哪種?”
文絮璁沒聽懂:“什麽喜歡?”
“就,就是喜歡的人,以後過一輩子,要成親的那種。”杜行清有點結巴,臉還有點紅。
成親的那種喜歡,文絮璁愣了愣,仔細的想了想,良久,文絮璁搖了搖頭:“這個不重要。”
“什麽不重要?”這會沒聽懂的人變成了杜行清。
“我喜歡什麽人,不重要。”
“怎麽就不重要了!喜歡就成親,以後過一輩子,整日朝夕相對,哪裏可以輕率。”杜行清不滿的嚷。
文絮璁看着他,有點茫然,似乎是不懂他為何怎麽激動,他成親的人,是由夫人選的,但,夫人也沒有詢問他喜歡與否的意思。
“小侯爺,”文絮璁把腦袋低下去,聲音也低低的:“那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
“什麽是簡單,什麽又不簡單!”杜行清的眉毛快要擰成一個結,他沒想到緊張又忐忑的問了一句話能得到這樣的回答:“你是丞相公子,才貌雙絕,君子品行,喜歡什麽人都不敢想嗎?”
“不是不敢想,是……”文絮璁不知道該怎麽說,是他想了也沒沒用。
“是什麽?你說。”杜行清不依不饒。
“小侯爺,”文絮璁揉着額角,無奈的嘆息:“你說若是王爺攻城,自立為王,那我爹這個丞相,還能坐多久?到那時,還有人會為了丞相家的長子這個身份嫁給我嗎?”
“我……”杜行清一怔,原來的咄咄逼人都偃旗息鼓,不知道去了哪裏,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裏也塌下去一塊,酸酸漲漲的,很不是滋味。
文絮璁第一次和他說這麽長的話,杜行清沒想到是如此的直達人心。
一時間周圍只剩下水聲潺潺,不覺得清爽,反倒是聒噪。
“我,我回去會勸我父親,”好半天,杜行清才艱澀的道:“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好,我信你。”文絮璁點頭,心裏卻沒什麽波瀾。
不說他對篡位這事沒有什麽意見,就是平陽王為這件事廢了多少心血,怎麽會為了杜行清一時的規勸放棄。
“就算,就算真到了兵敗城倒的那一天,”深吸一口氣,杜行清緩慢又認真看着文絮璁:“我也會護着你的,把你藏起來,不讓他們找到你,我不會讓你吃苦的。”
一不留神,文絮璁看進杜行清的眼睛,那眼睛漆黑,純粹,又帶着一絲緊張,但更多的,是那雙黑眸裏不摻雜質的,令文絮璁不敢正面直視的感情。
幾乎是慌亂的,文絮璁從石頭上跳下來,不敢再看杜行清的眼睛,文絮璁看着腳下的石子:“你衣服應該幹了,走吧。”
說完,不待杜行清回應,文絮璁快步走開了這個讓他不自在的地方,少年人迎風離開的背影,充滿着落慌而逃的意味。
“絮璁,”杜行清沒像以前那樣跳下來跟上去,坐在石頭上,看着文絮璁的身影:“你為什麽總是走得這麽快,你能不能……”
等等我。
杜行清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都近乎小聲呢喃,自嘲的搖搖頭,讓那個沒心肝的小公子等你,做什麽夢呢!
杜行清收攏扇子正要起身去追,不遠處的文絮璁卻突然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再向前走了。
他聽見了杜行清的未盡之言。
你為什麽總是走得這麽快,你能不能等等我?
但是小丞相不會說讨人歡心的話,于是他停下腳,忍着不自然的情緒,聽了他的話,等他。
作者有話要說: 談戀愛!!!搞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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