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連勝鄭迢七年的人

話是說得利索,但說完之後不休和荀嬷嬷都齊齊地看着他,一臉疑惑。

“做什麽?”他沒好氣地道,“殺不得她?”

“先不論您下不下得去手。”不休道,“我和嬷嬷都覺得,明姑娘不像是會輕易出賣您的人,說不定有什麽隐情。”

“是啊,若當真是她出賣的,那當時為什麽要那麽着急地回來救我們。一聽見您在青瓦院,就頭也不回地沖過去了。”荀嬷嬷嘀咕,“多此一舉。”

紀伯宰一怔:“你說什麽?”

荀嬷嬷吓了一跳,想了想:“多此一舉?”

“不是這個,前一句。”

“明姑娘一聽說您在青瓦院,就頭也不回地沖過去了。”

紀伯宰皺眉:“你們确定?我當時在青瓦院并未見着她。”

“不知道中間出了什麽岔子,但當時明姑娘确實是往那邊去了,後來我們見着她的時候,她手腕上被燒傷了一塊,還神色輕松地說大人沒事,叫我們不必擔心。”不休道。

心裏緊了緊,紀伯宰慢慢往後,靠在椅背上回想。

當時他在青瓦院子裏,用玄龍護着周圍,又面對着幾個死士,壓根沒注意身後有沒有來人。回頭看的時候,月門外燒壞的走廊木柱正往下倒,剛好砸在牆外頭。

難道她手上的傷是那時候燒出來的?

可是,來都來了,怎麽可能光看着不進來?

腦子裏靈光一閃,紀伯宰起了身:“鄭迢呢?叫鄭迢來。”

荀嬷嬷搖頭:“老身過來的時候就遇見鄭大人出門,他說他心願已了,先回飛花城去了,叫老身有空再與大人說——算算時辰,現在應該剛出城門了。”

那個武癡,追這麽遠來就為再與他打一場,打過了就什麽也不管了。

紀伯宰氣得笑了一聲,立馬動身出門,駕着獸車往城外追。

鄭迢正一邊看着天邊晚霞,一邊感慨人世寂寞,冷不防就被一條黑色玄龍卷下車來。

他就地滾了兩圈,皺眉看向後頭:“傷還沒好就敢這麽消耗。”

紀伯宰大步上前,将他拎起來直接問:“白貓是誰的從獸?”

鄭迢神色一緊,飛快地躲開他的眼:“自己去六城大會上看啊,作何問我。”

他嗤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還能在六城大會上遇見白貓?”

聽這态度,像是已經知道了。

鄭迢猶豫地試探:“你發現她有什麽不對了?”

“發現了,只待你與我說個分明,我好回去與她對峙。”紀伯宰順勢就答。

武癡總也占一個病字旁,人家這麽詐他,他也不多想想就信了,長嘆一口氣道:“我與她對戰七年,一場未勝,本以為在此地重逢能再分個勝負,誰料她現在經脈盡毀,還變成了女兒身。”

“我已與你再打過,料她看見我想起從前只會更傷心,所以就先回飛花城去。”

紀伯宰眼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與鄭迢對戰七年還全勝的人,整個青雲界只有一個明家嫡子明獻。

白貓是明獻的從獸他不意外,但明獻是……明意?

內院宴會上跪在錢栗面前瑟瑟發抖的是她,坐在他懷裏飲酒嬌笑的是她,在路口提着燈等他歸家的,也是她。

傳聞裏天之驕子一般的人物,零落成泥,卑賤至極,不願再提舊日榮光,卻在他危難之時放出會暴露身份的白貓來救他。

這舉止,若說沒有半點情意,青瓦院牆上的瓦都不信。

深吸一口氣,紀伯宰想笑又抿住了嘴角,只問鄭迢:“你怎麽七年都打不過一個女子?”

“您真是會聊天。”鄭迢面無表情,“世人一直以為元力是上天賦予男子的,卻沒想到女子也能修習到萬人之上——你也就是占了她被毒害了的便宜,不然對上以前的她,你就笑不出來了!”

最後半句幾乎是咆哮着出來的。

難得一向話少的他這麽失态,紀伯宰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你什麽也不知道,明獻真的很厲害,所以她毀成這樣還願意活着,真的很不容易。”鄭迢惱道,“誰都能接受自己一輩子只修到綠色元力,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自己天生有純白的元力卻跌落神壇。”

他有些激動,又克制地恢複平靜:“以前我敬佩她元力強盛,現在我敬佩她為人堅韌。”

瞧着他眼裏的神色,紀伯宰連連擺手:“你快走吧,再晚碼頭要關了。”

鄭迢沒好氣地道:“別人都是依依惜別甚至還作詩流古,你倒是好,沒半點送別的樣子。”

說罷,一吹口哨,從獸馱着他飛快地往碼頭跑去。

紀伯宰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消化了一下明意的身份之後,慢慢回城。

剛進城門,就遇上了司徒嶺的馬車。

“紀大人這是要往使者府去嗎?”他伸出腦袋來,笑眯眯地搖了搖手裏的卷宗,“正好,這兒還有一個人,您不妨一起去見一見。”

先前答應大司要去找薄元魁對峙,結果薄元魁養了幾日的傷,今日才聽聞有所好轉。

紀伯宰停下來看着他手裏的卷宗,微微眯眼:“是找到縱火之人了?”

“大人就是睿智,一看便知。”街上人來人往,兩人也不好多說,司徒嶺便将卷宗給了他就将頭縮回了車廂,“明姐姐還在家裏等着我用膳,這便不多陪大人了。”

紀伯宰:“……”

他當時為什麽會說司徒嶺前途無量呢,現在真是恨不得掐死他,每一句話都惹人生氣。

捏緊卷宗,他往前走了一段路才打開,掃了一眼名字就合上,繼續往使者府走。

薄元魁與其說是養傷,不如說是在養病,也不知怎麽的,去了內院一趟,回來就大病一場,眼下還披着鬥篷坐在太師椅裏咳嗽。

紀伯宰進去的時候,他難得地沒有太激動,只道:“你終于來了。”

“見過薄大人。”

“坐下吧,我讓人給你看茶。”薄元魁輕咳兩聲,目光依舊落去天邊的雲上,“沒想到紀大人還是個性情中人,一點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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