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原形畢露

在青玉壇落地的時候衆人就都覺得不對。

“好像……比之前安靜了很多……”方蘭生抓着頭發,打量着四周。

何華是第一次來這地方,不知道“之前”是什麽樣子，只是,“人氣确實太少了點。”哪怕是修仙門派也不至于半天一個人也看不見吧？何況她覺得純陽宮挺熱鬧的來着。

不過方蘭生的注意力很快就從這點異常上轉開了,“二姐他們不曉得住在上層還是下層，按道理病人該多曬太陽才對——”這孩子再怎麽逃家出來的,最惦念的，還是他的家人。

“你們看！”風晴雪的眼睛很尖，在一片刺目的日光中發現了一些毫不顯眼的,飛舞的光點。“那是不是焦冥？！”

百裏屠蘇悚然一驚，“确實是！”

襄鈴四周看了看，山林中長大的她卻更為敏感,一經提醒立刻發現了其它的,立時叫道，“這邊還有好多！”

紅玉皺眉沉思，何華卻掃了一眼尹千觞。

這酒鬼大叔此刻臉色确實不好，除了驚怒……似乎還有些……悲傷？

何華覺得她看錯了，側頭去看陵越。

陵越好像沒注意到她，只說，“勿驚慌，先尋到人再說。”

百裏屠蘇抿着唇點頭，當先開路。不提防何華抽出長槍一躍就到了他前面。百裏屠蘇回頭默默地看了一眼他師兄，自動自覺地去斷後了。

青玉壇分上下兩層，皆是有弟子居住的。

而他們一路行來，除了焦冥便是一些奇怪的仙獸妖獸。

何華不知道它們具體是什麽，也不覺得她需要知道。

她只需要知道，“歐陽少恭恐怕要露出真面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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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她身邊的陵越颔首，“只怕方蘭生……”

“我更擔心百裏屠蘇。”何華攥着手裏的長槍，“他一直莫名其妙地相信歐陽少恭，就算打了這麽多預防針還是不知道有多少用。”

“萬一煞氣發作就糟了。”陵越回頭去看風晴雪，這姑娘一向有些粗神經，但是現在也一臉嚴肅。

何華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點了點頭，“嗯，把百裏屠蘇交給晴雪是挺合适的。”

“……”陵越微妙地覺得他們說的不是一個話題。

不多時，他們已經來到了通往上層的法陣邊。

但是仍然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方蘭生急得跳腳。他既擔心自家二姐，也擔心歐陽少恭。

百裏屠蘇貌似帶着鄙視橫了他一眼，“下層沒有，便去上層。”

襄鈴點着小腦袋附和，“嗯，就是啊，呆瓜你不要着急，咱們先去上層看看。”

何華聽着襄鈴勸說方蘭生，不由嘆了一口氣，“……長大了。”

陵越頓了一下，沒應何華的話，對其他人說，“走吧。”說罷一腳踏進了法陣。

何華完全不懂得這法陣要怎麽弄，急急忙忙地跟着陵越跑了進去，蹭了陵越發動的法陣一同上了二層。

見這兩人已經走了，其他人也不磨蹭，一同走到了二層。

這裏是永夜。

沒有日光當然不會有飛舞的焦冥。

但是這裏有很多穿着尋常百姓家衣裳的人。

然而即使有很多人，這裏依然無比安靜，安靜得毫無生氣。

“是焦冥。”何華的語氣非常肯定。她覺得這簡直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只要有腦子的稍微想想就知道了。

然而方蘭生就像沒聽見一樣，仍然挨個去辨認這些人。

然後，他找到了他的二姐。

他站在他二姐面前，一句一句地說着。

說着他二姐的好，說着他以前怎麽不懂事，說他以後一定不會了……

何華側開眼。她不知道該怎麽勸他。

如果是她戰友，她可以毫不猶豫地一腳踹過去咆哮說你給我醒醒。

但是這只是一個小書生。

陵越輕輕對她搖頭。

何華沉默地把長槍亮了出來。

無論歐陽少恭要做什麽，恐怕都要有一場架要打了——而且，有人偷窺。

陵越看見她的動作，愣了一下，也祭出了長劍。

果然，歐陽少恭從青石路的另一邊踱步而來，臉上挂着詭異的微笑，“小蘭，姐弟重逢，感覺如何？”

方蘭生驚訝地看着他的竹馬，“少恭……你……你沒事？”

何華扭頭輕啐了一口。這人都笑成這樣了方蘭生你不覺得不對嗎？

果斷紅玉也十分警覺，“猴兒別過去！”眼見方蘭生還要往前走，紅玉的口氣又嚴厲了幾分，“別過去！”雙手也已攏在袖中，握住了雙劍。

歐陽少恭卻毫不在意地調笑，“幾日不見，紅玉倒越發淩厲了。”

紅玉皺眉不答。

歐陽少恭就那麽端莊而詭異地笑着，一點一點地說着，焦冥才是永生，說着，你們不懂什麽叫做真正的殘忍……

他已經變态了……

方蘭生那麽信任他，把他當做兄長。

他卻毫不在意地殺死了方家二姐，把她的身體做成焦冥，把她的魂魄拿去煉藥。

然後還要一字一句地告訴方蘭生，你姐姐死前還惦記着你的婚事呢。

何華死死皺着眉，雙眼從未離開歐陽少恭的雙手，攥着長槍的右手微微出了些薄汗。

——她從未相信過歐陽少恭，也所以歐陽少恭說什麽都和她沒關系。

她雖然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類型，但是對上歐陽少恭這樣的，她自認玩心計完全不夠。那她就只好玩武力了……反正紅玉活得久，這種臨場發揮的事情就交給她好了。

方蘭生被挑逗完了，呆若木雞地立在原地，歐陽少恭又去告訴百裏屠蘇——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韓休寧會變成焦冥。

百裏屠蘇煞氣湧動，到底沒有失去意識。然而他盯着歐陽少恭的眼神明白無誤地表明——他想殺了他。

歐陽少恭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僅如今韓休寧變為焦冥和他有關，當年烏蒙靈谷的事情恐怕也和他脫不了幹系。

風晴雪擔憂地皺起眉，不着痕跡地牽起了百裏屠蘇的手。

紅玉一直皺眉聽着，現在場面完全被歐陽少恭控制了，她貿然開口，恐怕更加無法把握事情的發展方向。

然而當歐陽少恭說要把他們做成焦冥，去蓬萊做一個永生之國的時候，紅玉敏銳地把握住了什麽。

“你和巽芳公主有什麽關系？”紅玉覺得，如果此時不插口，再也沒有打斷他的機會。于是她果斷開口，想套出歐陽少恭的身份——是不是如他們之前所猜測的，歐陽少恭、蓬萊驸馬、太子長琴都是一個人。

歐陽少恭眼神一變，并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問，“你們從何處得知巽芳之事？”

紅玉讀懂了他眼神裏的瘋狂，她知道她可能是觸碰了一個危險的地方。

歐陽少恭見她不答，露出了一個癫狂的笑，“無妨……無妨。留你們下來，有的是時間讓你們說……”

紅玉聽他口氣不對，立刻喊道，“小心！”只是這聲提醒已經晚了！

歐陽少恭一擡手，幾個光圈便直向幾人飄了過去。

然而一直盯着歐陽少恭動作的何華反應更快，在其他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躍而起。

令何華詫異的是那道光圈仍然沖着她追了上來。

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天策武學中快速移動的招數很多。

她向側面用了一個“疾”，又用踏雲小小的滞空了一下，偷空看了一眼她的同伴們。除了陵越一直關注她有所準備，用長劍擋住了那道光圈正在和它較勁，其他人都被鎖住了——除了正看着風晴雪的尹千觞。

何華“啧”了一聲，決定不去管尹千觞，一記“突”沖着歐陽少恭就紮了下去。

歐陽少恭看都沒看她一眼，一擡手就擋住了她的槍尖。

何華想要就勢閃開，卻被歐陽少恭推着往後一送，被一直追在身後的圓環套了個正着。

“糟糕……”何華一皺眉，她對仙術法術幾乎是一竅不通，這玩意到底是什麽她也不知道，現在她頂在歐陽少恭面前被控制住，那是大大的不妙。

勉力劃了個法陣的陵越十分着急地喊，“何華！”

然而不等何華反應過來，她就覺得後領被人拎了起來，粗魯地摔進了陵越正在發動的法陣裏。

透過法陣的白光，她看見那是手持重劍的尹千觞。

白光一閃，摔落出去的酒鬼大叔便再也看不見。

眼前又是永晝的青玉壇下層。

一時間，一行人相顧無言。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不能理解少恭童鞋既然揮手就能制住一群人為毛不直接在蓬萊之戰直接定住屠蘇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