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不過天意

相顧愣了一會,風晴雪忽然往裏走了兩步,“尹大哥……”

紅玉搖頭，“妹妹莫急,他與歐陽少恭早就認識,未必會出什麽事。”

“可是尹大哥他……”風晴雪還想說什麽，卻被方蘭生忿忿地打斷,“你還叫他大哥？他明明是和少恭一夥的……”說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少恭……”

何華被歐陽少恭甩了一臉靈力,又被尹千觞摔了個結實，此刻實在是氣血翻湧插不上話。

然而自顧自說話的幾人貌似只有紅玉發現了點什麽不對還沒來得及提醒。

何華咧了咧嘴，要不要這麽沒危機意識……她一發暗器就朝空中打了出去。

威力當然是沒多少,但暗器破空的聲音足夠引起重視了。

“大家小心！”紅玉立刻抽出了雙劍。

陵越跨了兩步,持劍擋在了何華身前。

何華撐着長槍站起來，“自保還可以。”

“太過魯莽。”陵越不贊同的回頭看了她一眼。

何華眼神側開，“反正你們一定走得脫。”

陵越面上泛起一層薄怒，冷哼了一聲持劍攻向了那只大鳥。

何華眨了眨眼，咕哝道，“有什麽可氣的？”——姑娘，大師兄不想你輕賤生命而已。

自知上前去只能是拖累，何華倒是老實地站在了後面，四下打量着。

青玉壇本是洞天日月，靈力充足。是以他們所種植的藥材長勢都很好，藥力也很強，故而青玉壇以煉丹出名也有材料上乘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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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洞天日月中豢養的妖獸，自然也強過一般。

他們進來的時候只有焦冥和或遠或近綴着他們的妖獸。

而現在，多了許多進來時沒見過的妖獸，并且都對他們有很大的敵意。

“咱們得快點出去，要是被圍攻了就壞了。”何華看了看，那只鳥兒已是強弩之末，而她身後卻有一群人首卻似蛇似蠍的怪物在聚集。

衆人也都不是傻的，回頭看了一眼就知道怎麽回事，不約而同地加重了力道，快速地了結了那只鳥。

“快走。”何華一把拉了襄鈴往出口沖去。

紅玉随手就拎起了方蘭生的領子。

餘下三人輕身功夫都不錯，完全不需要操心。

他們這一跑，自然驚動了那些妖物。它們死死地追着他們。

何華淚流滿面，“陵越，你有沒有法子攔住它們？讓它們跑出青玉壇就麻煩了！”

“無需擔心，它們出不了青玉壇。”陵越搖頭，“洞天日月自由屏障，它們還不懂得如何破除……等等，這股妖氣！？”

何華看着出現在出口前的巨大妖獸，再次問陵越，“只要咱們出去就行了是吧？”

陵越點頭，“嗯。”

“那好辦，我拖住它，你們快出去——你放心我跟得上！”何華看着陵越的臉又要給下來，不由趕緊舉手表示自己真沒打算死在這些妖怪嘴裏。

陵越擡手就是一道劍氣劈了過去，擺明了是要跟她一起斷後，并且理由冠冕堂皇：“你不懂法術。”

何華默默轉身給身後的一幹妖怪打了個穿，讓它們行動遲緩了不少，扭頭過來戳門口的大妖怪，“好吧我和陵越斷後——紅玉姐你快帶他們先出去！”

“你們自己小心。”紅玉知道輕重緩急，直接把方蘭生和襄鈴兩個孩子扔進了傳送陣。百裏屠蘇看了一眼陵越，拉着猶豫不決的風晴雪跟了過去。

紅玉立刻發動了法陣。

何華與陵越離得還遠，是趕不上這一次了。

于是他們也不着急，何華拖着一群妖怪步步為營，陵越甩了一記空明劍幫何華緩解了壓力，快速躍進了法陣。

何華且戰且退，靈活地閃過一次次攻擊。

“進來！”陵越喊她。

何華立刻甩起長槍打了一式滄月，飛散的氣勁逼退了一衆小妖，那只最大的卻還追着她不放。

“嘁。”何華皺眉，忽然翻身向裏用了一式聶雲逐月沖了一截。

陵越大驚，卻見那巨大的妖物回頭去看何華，冷不防何華腳尖一落地便是一轉，長槍橫在身側就直沖進法陣之中，正是天策武學中的縱橫沙場之術，疾。

槍尖在妖怪的腿上劃開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不是什麽要害，卻讓它痛得嘶吼了一聲。

然而就這耽擱的一小會，正好讓陵越發動了法陣。

二人一同出現在了青玉壇外。

果然如陵越所說，洞天日月自有屏障，一只妖怪都沒跟出來。

何華長出一口氣，忽然晃了兩晃。她趕忙用長槍撐在了地上。

“你可有受傷？”陵越皺眉。

何華苦笑，“被歐陽少恭掃了一下居然受了點內傷。他還真是深藏不露。”

方蘭生往她身上丢着治療仙術，“你受傷了還斷後？”

“……我是真沒感覺。”何華誠懇地看着陵越，抹掉唇角滲出來的一絲鮮血，“沒什麽事了，方蘭生你別再刷仙術了，留點力氣……”

陵越扶額，“無事便好。”轉而去問陵越，“接下來如何是好？”

“歐陽少恭現在似是要将所有認識的人都做成焦冥。”紅玉皺眉，“雖然咱們帶回來的仙芝不太多，但是也不知道煉制一顆藥丸需要多少材料。但看他和瑾娘關系不錯，連方家二姐都……瑾娘那邊恐怕兇多吉少。”

何華仔細的回憶了一下，“江都那個算命的？”

紅玉明顯覺得自己被噎了一下。

雖然當時何華就和瑾娘不太說得到一起去，但是紅玉知道瑾娘和那些擺攤騙錢的神棍不是一回事。想到這姑娘對法術的無知以及那股不信命的狠勁兒，她只能默默地點頭，“……确實是。”

襄鈴拽了拽何華的衣服，“荷花兒姐姐，瑾娘姐姐人很好的。”

“……”何華沉默了一下，“我知道。那咱們去江都？”

于是一群人不顧夜色急匆匆地趕往江都。

陵越這次沒再等何華，他伸手把何華拽上了自己的劍。

方蘭生不斷回頭看青玉壇。但是他沒有哭。有什麽東西在他的心裏碎裂，又有什麽正在發芽。

周圍都是黑夜，看不清地面，何華反而淡定了很多，她看着方蘭生，微微搖了搖頭。有些坎，總是要自己跨過來的。

在江都花滿樓落地的時候，正是午夜。

然而正應該熱鬧的花滿樓卻寂靜得讓人心慌。

不過很快一行人便聽見了搬動東西的人。幾人上前去，便看見瑾娘叉着腰站在中間敦促着丫鬟們收拾着東西，一副要連夜逃跑的樣子。

看見他們，瑾娘一愣。

紅玉上前去将來意與瑾娘講明。瑾娘沉默半晌，似乎也不大願意接受歐陽少恭是個混蛋的事實。但是她還是将準備連夜搬家的緣由高追了衆人：她差點被青玉壇的人強擄。

兩方消息一對，便知道歐陽少恭确實是想大規模制作焦冥了。

瑾娘看了看風晴雪，頗為愧疚地說，“這位姑娘，可還記得當日我替你蔔算尋找兄長一事？”

風晴雪點了點頭，問，“怎麽了？”

瑾娘言明并非沒有結果，只是歐陽少恭不讓她說——蔔辭所言乃是“撥雲見日，得而複失。”

得而複失……

風晴雪拖着下巴思索。

陵越上前一步，抱拳道，“這位——姑娘，可還記得當時為我師弟蔔算的結果如何？”

“你師弟？”瑾娘順着陵越的目光看見了百裏屠蘇，“記得，少有如此兇命，我自然記得。”

陵越愣了一下，“兇命？”

瑾娘點頭道，“他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虛入命，六親緣薄，可謂兇煞非常。”

百裏屠蘇搖頭，“師兄無需擔心。”

陵越回頭看了一眼他師弟，終于還是回頭對瑾娘抱拳，“多謝姑娘相告。”

瑾娘搖頭，“也罷，拿了東西我們便該走了——諸位，後會有期。”

既然青玉壇弟子沒能帶走瑾娘，那她自該有法子逃脫歐陽少恭的掌控。何況她以蔔算之術見長。

于是衆人便與她簡單客套了兩句，告辭離開了花滿樓。

夜已很深，奔波了這一天衆人也都累壞了，便直奔客棧去休息了。

陵越一直低頭在想事情，何華站在他面前了他都沒感覺。

何華扶額，喚他，“陵越？”

陵越猛然驚醒，“有事？”

“在想蔔辭？”何華攤手，“當初我便與屠蘇說過了，人的未來只和自己有關系，人定勝天。就像我知道我早晚會死，這也許是天意，但是如果我為了救別人死、戰死，這就不是天意決定的了——我可以決定我要不要救人，我可以決定我要不要上戰場。”

陵越看着眼前這個女子，覺得她很狂妄，但那雙眼睛裏沒有狂妄。

“不過天意而已。”她勾起了嘴角，“得而複失，那不可再失而複得嗎？六親緣薄，他身邊不是有這麽多朋友嗎？我知道瑾娘不是騙錢的江湖騙子，也許她窺破的天機是真的，但那只是一個提示而已……她說的話，什麽都不能決定。”

陵越忽然說，“但是可以告訴我們很多有用的——尹千觞是風晴雪的哥哥。”

何華愣在原地。撥雲見日、得而複失。

她笑了，“嗯……還真的是。我承認我低估瑾娘了。不過我還是不相信天命吶，做什麽，最終，都是我們自己選的。”

就像她的同僚選擇明知必死仍不退一步，就像李承恩選擇茍活一時，就像她……

何華微微地閉上了雙眼，她的選擇是潇灑地活一回，*一回，什麽都不考慮——然後像個天策将士一樣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嗯……荷花兒童鞋自私了一把，不過姑娘你已經被陵越看死了→ →你就玩兒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