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地界幽都

守護幽都入口的彭婆婆狠狠地吓唬了風晴雪一下,衆人這才得知風晴雪帶外人進入幽都并非不會受到懲罰——而是她心甘情願。

畢竟是當自己的外孫女養大的姑娘,彭婆婆只是吓唬她而已，女娲大神早就派人來說讓他們進入幽都了,緣由正是百裏屠蘇背後的那柄折斷了的赤紅色長劍。

不過比起已經接到女娲娘娘神谕寬赦的不守禁令一事,彭婆婆作為長輩還是更關心一直站在風晴雪身邊的百裏屠蘇。

彭婆婆逼問風晴雪心意的同時，方蘭生在感嘆神的力量的偉大。

何華頗為不以為然,如果神真的那麽偉大，那麽為什麽她找不到風晴雪的大哥，她的巫鹹；又為什麽會對被她留在烏蒙靈谷的族人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一無所知。

但是她看了看彭婆婆,自知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在最虔誠的、離神最近的信徒面前開口渎神，她又不傻。

此時，風晴雪被彭婆婆說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回頭過來不去看彭婆婆,“我們……進去神廟吧。”

彭婆婆便也不再逼她，看着她帶了一行人穿過入口進入了幽都。

年邁的巫彭看向她所居住的簡陋的神廟外，大片的雪地在陽光下閃着陽光，幾行腳印突兀地留下一個個陰影。

她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些腳印便都會被填平，一絲痕跡也不留下。

“娘娘……請您保佑晴雪這命苦的孩子吧……”巫彭微微嘆氣，轉身，向着幽都的方向行了一禮。

地界幽都是一片黑暗。

剛從耀眼的陽光下走進來的幾人都稍稍閉了閉眼才打量起了這座地底之城。

與永夜的青玉壇上層不同，這裏好像并沒有什麽靈氣，也沒有星空。

——有的只是頭頂一條亮得耀眼的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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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晴雪說，那是魂魄彙成的長河，名叫忘川。

襄鈴只覺得漂亮，何華卻若有所思。

“魂魄……到底是什麽？”這是何華從來也不會思考的東西。她的世界裏只有生與死，死就是結束，沒有然後。

而這個世界告訴她，還有轉世——因為魂魄。

陵越搖頭，簡單地說，“天地之靈，生于天地而散于天地。”

何華愣了一下，“魂魄會消散？”

“魂魄之力耗盡便會化為荒魂，不可再入輪回。”陵越給她解釋。

何華默默地點頭。她不知道是什麽力量幹擾了她的魂魄和那個孩子的魂魄，但是……那個孩子的魂魄只缺失了一點點——她是不是可以期待，那個孩子的魂魄還在頭頂的忘川裏，而沒有消散在天地之間？

然後她愣住——這是逃避，想讓自己不那麽有負罪感。

為什麽忽然會想要逃避？不是已經決定了嗎，要結束現在這完全不對勁的生命。

“因為你想要活下去。”她仿佛聽見誰在和她這麽說。

何華因為這幻聽悚然一驚，擡眼看，她仍然站在幽都的入口處，風晴雪正在為大家介紹幽都——還有女娲大神近年來的衰弱。

完全不能理解這些事情的何華下意識地看向陵越，陵越卻也對她搖了搖頭。

他們終究還是渺小的凡人——就算神不是萬能的，也比他們強得太多。那不是他們可以理解的東西。

風晴雪還在解釋瘴毒絕對不會這麽幾天就影響到衆人，何華看着這個善良的姑娘微笑，也許封閉的環境養出來的人都是溫和和良善的吧。

哪怕看上去冷硬的百裏屠蘇，哪怕是貌似不近人情的陵越。不着痕跡、不善表達，但是他們确實是在關心着別人。

與他們比起來……

何華自嘲地笑了笑，整日在殺伐中度過的人，恐怕沒資格談善良了吧？早就學會了只關心值得自己關心的人，然後無視掉不值得她付出精力的人。

風晴雪已經領着衆人往神殿去了，何華收起自己的心思，舉步跟上。

即使是身為千古劍靈的紅玉，也仍然對神祗的世界一無所知。

女娲大神……人類的始祖。

僅這一點，就足夠讓幾人都保持着敬畏之心跟随靈女踏入神殿了。

風晴雪和百裏屠蘇向着女娲附身的靈女行禮，其他人站在他們身後。

總的來說，這是女娲一族的事情，他們都是外人，無從置喙。

然而女娲卻喚百裏屠蘇做——太子長琴。

又是這個神。

何華皺眉。

這只是一個樂神，是火神祝融的一把琴而已。如今卻牽扯了這麽多人進來——如果歐陽少恭繼續抽風的話，也許還會牽扯更多的人。

青玉壇中遍布的焦冥可不是說笑，那都是一個個的生命與……魂魄。

上古之事與百裏屠蘇的那柄斷劍女娲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百裏屠蘇的煞氣來源于焚寂，而焚寂的劍靈正是太子長琴。

具體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但是百裏屠蘇身負的，正是焚寂劍靈的那半魂魄，與身為大巫祝之子韓雲溪的一半魂魄。

“所以……歐陽少恭就是想要屠蘇那一半魂魄做回太子長琴了？”何華聽到血塗之陣會讓魂魄化作荒魂之後仿佛想明白了什麽，“歐陽少恭是想繼續轉世？”

“恐怕不是轉世……”紅玉搭了一句，游移地看向女娲。

女娲點頭，“正是渡魂之術。”

何華左右看看，最後還是選擇拽了拽陵越，“……那是什麽。”

誰知陵越也搖了搖頭，而前面的百裏屠蘇直接向女娲提問了。

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之後，百裏屠蘇慨嘆與殺人奪命并無兩樣，何華卻忽然懂了為什麽那個孩子選擇抹殺自己的存在。

她說她不夠堅強，她面對不了——這所指的恐怕除了面對不了死亡，還面對不了她在那幾個月的時間裏在事實上抹殺了一個存在。

何華苦笑，“所以都說了，是個傻孩子……”她微微搖頭，擡起頭來卻看見女娲正盯着她看。

“……女娲娘娘，發生何事？”何華茫然地詢問。

女娲看了她一會，只對她說，“汝之命數，吾看不透。”

“我不需要命數。”何華側頭，“我自己的路，自己走。”

女娲微微嘆息，卻并沒有嘲諷她癡心妄想，只對她說，“汝所持之槍，乃是火神祝融昔日所持兵刃。”

何華愣了一下，雪月是陵越幫襯着做出來的，那麽……“重黎？”

“正是。”女娲颔首，“願汝善待。此槍火正炎力遠盛平常，汝不可輕動。”

何華點頭，“善待？自然會的。”那是她的兵刃，她自然是小心護持的——沒人希望上戰場的時候因為武器沒注意保養而吃虧。“炎力過盛……陵越也與我說過了。”

女娲聽聞，目光落在陵越身上打量了一番，便又将視線落回了焚寂上。她說上古的大鑄劍師襄垣可能有法子解決百裏屠蘇的問題，讓百裏屠蘇不可輕生，不可放棄希望。

何華卻沒仔細聽女娲現在在說什麽。她輕輕撫着重黎。太子長琴是祝融之“子”，重黎是祝融的兵刃。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有用吧……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操控火正之火了。

苦惱地抓了抓頭發，何華發現時間越長，法術的重要性越發顯露出來。

她的天賦并不算好，也沒有任何基礎，這麽長時間來也只會一招疊岩術和一招無量淨土，并且水準不高。

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陵越，她微微握拳，反正他在門口已經答應過了，這幾天橫豎要敲個陪練來！

女娲交代了讓衆人尋回“鑄魂石”，也就是他們之前一直稱呼的“玉橫”，又指點了忘川蒿裏的所在，便讓幾人自便了。

百裏屠蘇自然是要去忘川蒿裏尋韓休寧的，幾人便商議在幽都逗留幾日，稍事休整，也讓風晴雪多在故鄉呆一段時日，再往魂之彼岸的入口去。于是女娲表示三日後将為他們開啓通往魂之彼岸的入口。

然而幾人離開大殿的時候，卻被人攔住了。

幽都是風晴雪的家，于是衆人一同看向她。

——果然是認識人，她是十巫中的巫姑。說是不放心風晴雪，來考校她的實力，并且讓其他人也一同攻上。

“這位巫姑大人，輕敵是不好的……”何華有些無語。

風晴雪卻趕忙阻止了她，“巫姑姐姐很厲害的，我覺得有時候她比大哥還要厲害……”

可能也是想起了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酒鬼尹千觞，風晴雪略帶尴尬地停了下來。

紅玉笑着對風晴雪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巫姑大人不如先行考校晴雪妹妹與百裏公子，我等自會在旁幫襯。”

巫姑不置可否，只是向衆人行了一禮。

百裏屠蘇沒有拒絕，與風晴雪對視了一眼，也回了一禮，然後持劍攻上。

這兩人一路行來，早已默契非常，在巫姑面前一時也未落到下風。

然而巫姑終究比他們強了不少，時間一長，風晴雪便有些忙不過來了，抽不出空子為二人恢複。

方蘭生見狀，擡手便是治療仙術。

襄鈴拉了拉他，“呆瓜，紅玉姐姐不是說只讓晴雪和屠蘇哥哥去嗎？”

方蘭生卻理直氣壯，“又沒說不許我們幫手，只說先讓木頭臉他們去！”

陵越聽得臉色一黑，何華卻微微地笑了。

平日裏她是很講原則的，但是到了生死相拼的時候——贏了對方，然後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誰管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不過巫姑與風晴雪相熟，何華倒沒想去插手，只是一場切磋而已。不過她拍了拍襄鈴的小腦袋，“想去就去好了。”

襄鈴糾結的小臉一下子就亮了，興沖沖地展開了扇子。

——有了方蘭生這樣的專職奶媽和襄鈴的幻術，他們很快就将情勢逆轉了。

巫姑揮手将幾人擊退，自己也退了一步。

她面具後的眼睛是看向紅玉、陵越與何華的。方才出手的只是四個孩子，這三人……

巫姑有些訝異，紅玉與陵越的靈力确實是要強過那四人的，何華的靈力……她完全看不出為什麽這姑娘敢于“頂撞”她，一副“我怎麽可能打不過你”的模樣。

但是風晴雪很信賴那姑娘……

于是她擡手施放了法術。

兩道光芒分別籠罩了風晴雪和何華。

比起風晴雪的茫然，何華更多的是驚訝。

“助你們靈力增長所用。”巫姑淡淡地抛下了一句。

“我……”何華有點不知所措，然而她看向巫姑的時候，卻發現面具後的那雙眼睛從未離開過風晴雪。

于是何華微微低頭，“謝過巫姑大人。”——我知道，您是為了風晴雪。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是存稿箱TvT再次被娘親牽出去她的同學聚會得瑟……救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