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何哀何樂

蓬萊之戰三月後。

正站在山崖邊看雪的何華忽然感覺身上多了一件外套。

她回過頭去,不出意料地看見陵越，于是微微嘆氣,“我又不會冷。”——她陽炎入體,只會覺得從裏到外燒得難受。

陵越搖頭，“注意些的好。”

何華無奈地又嘆了一口氣。

尋死沒死成的她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陵越。

生死之間又走了一遭，她忽然就笑了,然後又特別想哭。

明明是自己想要死的，為什麽要救她，為什麽要一直一直守着她……

原本何華就覺得對不起陵越，此時她更如此覺得。

于是她越發躲着陵越，沒事就跑出來看雪。陵越對此也很無奈,但是見何華确實有在安心養傷也就沒什麽表示。

“方蘭生寄來信箋，說要與孫小姐成婚,邀我們前去觀禮。”陵越說着，遞給了何華一張請柬。

何華接過來，紅色的紙箋上是燙金的字，陽光下刺得她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她趕緊翻開了帖子，發現方蘭生把她和陵越的名字并排寫在了一起。

默然地合上帖子，她說，“我會去的。”

陵越接了回來，問她，“一同去？”

何華沒點頭也沒搖頭。

于是陵越微微嘆氣，轉身欲走。

Advertisement

卻不想被何華叫住，“等等。”

陵越茫然地看着她，然後看見自己的外套被甩了過來，“……我真不用，你別凍着。”

“……”陵越無言地拎着自己的外套，最後只說，“你也莫呆太久。”

何華微微地點了點頭，陵越才轉身離去。

昆侖山巅的雪仍然不緊不慢地下着，何華身上卻一片落雪都沒有。她微微苦笑，“該說至少不怕冷了嗎……”

這些日子凝丹長老幫何華調理經脈，加上姜離留下的藥，何華早已不會疼得無法忍受，雖然仍有些疼痛，但總歸是行動無礙了，便只是骨折的地方好得不利落，将養些日子總會好的。她不畏寒，不過日後畏火恐怕是一定的了。

——那總好過不能留在天墉城……

何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苦笑搖頭。

方蘭生成婚當日，何華與陵越一同前往。

——現在何華的身體狀況，沒人放心

孫家小姐叫孫月言，早兩日來的紅玉說她瞧了，那姑娘挺好的。

襄鈴皺着小臉坐在姜離身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風晴雪和百裏屠蘇倒是一直就在琴川，準備着參加完方蘭生的婚禮就回一趟幽都，交還玉橫然後去尋襄垣的下落。

尹千觞對于可以免費喝酒的活動一直是很樂意參加的，不過參加的方式只是不斷地喝酒……完全沒有場合意識。

何華和陵越一齊走進大廳的時候，這幫人還眉來眼去了一番，連襄鈴的小臉都亮了，好像有非常有趣的事情可以讓她暫時忘記一點傷心事。這奇怪的情形搞得兩人摸不着頭腦地對視了一眼，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倒沒什麽可怕的，于是何華幹脆地走上前去：“今天不是方蘭生的喜事，怎麽瞧見我們你們倒這麽興奮？”

紅玉笑道，“百裏公子和晴雪妹妹的意思，過了這一遭咱們還不知何時能聚此一堂，他們便想近日将喜事辦了為好。你們二人如何？”

何華耳廓微紅，她知道紅玉這意思是問她和陵越什麽時候成親，不過她瞪了回去裝傻，“我們可只帶了一份賀禮。”

尹千觞一摸鼻子，“別裝傻了，恩公和我妹子可都比你倆小。”

百裏屠蘇看着陵越，眼神裏的意思大概是“師兄你怎麽還沒搞定”。

何華給尹千觞說得一愣，陵越卻無奈地扶額，“何華身體還不好。”意思是暫時還不考慮。

于是百裏屠蘇又飛來了一個眼神，陵越眉頭一皺，什麽時候他這師弟這麽……不聽話了？

襄鈴倒是被姜離拉在位置上，風晴雪卻對這一片調侃毫無所覺，“啊呀，是我沒想到，荷花兒還是先養好身子的。”

一衆人都默默扶額，尹千觞一把拉住風晴雪，“妹子啊，恩公的事兒你關心就夠了，所以荷花兒姑娘的事兒陵越公子管就夠了……”

然後他就感覺到了一股殺氣。

好吧……尹千觞揉了揉鼻尖，他閉嘴。

不過風晴雪倒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仿佛明白了什麽。

不多時，迎親的轎子入了方家的門，新娘子跨過門前的火盆向方蘭生走去。

襄鈴怔怔地看着一襲紅衣的方蘭生，目光一刻也移不開。姜離就摟着她，讓她靠在自己的懷裏。

畢竟母女連心，不過相認三月，她們便和尋常母女沒什麽兩樣。

陵越去與百裏屠蘇說話了，倒給了紅玉空子來跟何華單聊。

看見紅玉端着茶碗坐到自己身邊，何華就知道她這姐姐肯定是要開解她，不由低下頭去。原委始末，她是不可能在此刻都和紅玉說明白的。

可紅玉什麽也沒說，只盯着她看，等到方蘭生都和孫月言拜堂了，她才輕輕地說，“妹妹你看，只要你伸手，陵越公子便會帶你走。為何不珍惜呢？”

何華愕然地擡頭，紅玉眉宇之間帶着一縷哀愁。縱然她一身大紅衣袍，也不像是喜色，反而染着濃厚的悲哀。

“紅玉姐……”何華讷讷，不知說什麽好。她又看了看咬着唇角的小狐貍，終于微微嘆氣，“我知道了。”

——我不肯接納的幸福，原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我既然已經擁有，何苦來向外推拒。

何華端起手中的茶啜了一口，她手中的杯子泛着水霧，讓陵越的身影有些模糊。

他一直都在她身邊的。

何華微微地笑了。

忽然有誰吆喝了一聲，一幫年輕小輩就呼啦啦地沖了過去——大概是要鬧洞房。

何華看見陵越推了一把百裏屠蘇，他便和風晴雪也一同去了。

她有些好笑，“陵越，你就不去看看？”

陵越搖頭，“無甚意思。”

何華舉步作勢要跟上，“你不去瞧，我卻是要去的。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懂得這都是怎麽回事。”

陵越愣在原地。他當然明白何華話裏的意思，只是這來得也太突然……他不由得孩子氣地揉了揉眼睛，何華給他逗樂了，伸手捉住了陵越的手。

比起現在她過高的體溫，陵越的手顯得有些涼，但她不覺得冰，大概他也不會覺得燙的。

“我是說，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懂這些事。”何華帶着笑又重複了一遍。

陵越這次聽清了，想起之前的舉動，也不由失笑，“師弟已去了，你身體尚未恢複，莫要亂闖。”

“長兄如父，哪有指望師弟操辦自己的事的。”何華咕哝着，卻也聽話地重新坐了下來。

紅玉失笑，“這就說開了，不是挺好？”

陵越扶額，“紅玉姑娘多慮，本也無甚事情。”

紅玉搖頭不語，倒是尹千觞貌似喝得有點多——方家這擺的都是好酒，他按喝劣酒的架勢喝，也該有點多了，“怎麽沒事情？我瞧啊，一定是小夥子出門偷情叫小姑娘發現了，是也不是？”

陵越與何華還沒怎樣，紅玉就奪過了他手裏的竹筒敲在了他頭上，“酒可以多喝，話不可以亂說。”

“好姐姐……”尹千觞捂着額頭，卻盯着紅玉手裏的酒筒，“當我啥也沒說過，把咱的酒筒還來如何？”

紅玉又好氣又好笑地遞回了酒筒，“晴雪妹妹這就要走了，瞧你到時找誰蹭酒喝去。”

“我當然跟着妹子一起走啊。”尹千觞打了個酒嗝，好像在說醉話，“這麽好的妹子，丢了上哪兒找去。好說我也是她大哥……”

紅玉一時無言，陵越本也不是多話的人，氣氛一時有點沉悶，何華左右看了看，苦惱地發現她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卻又有一個聲音插了進來，“鈴兒鬧着不肯進去，一時有些無聊，我瞧她與諸位相處，想必她與諸位更聊得來，便帶她過來了。”

何華擡頭一看，卻是姜離，便笑着招呼，“姜大夫，我可又叫您救了一次。”

姜離領着襄鈴湊了過來，嘴上應着，“無需介意，治病救人本是醫者本心，倒要謝謝荷花兒這些日子照顧鈴兒。”

何華苦笑，“我也……沒做什麽。”

襄鈴鼓着小嘴插話，“才不是！荷花兒姐姐最好了！”

何華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姐姐最好了就別在姐姐面前哭喪着臉好不好？咱們襄鈴這麽可*，這麽多人都好喜歡你的，有什麽可不開心的？”

一聽這話，襄鈴的小腦袋又低了下去，“蘭生……”

姜離拍了拍她的小腦袋，“鈴兒乖，他總歸是對你好的……你們總歸還是朋友。”——不像我和你爹，到頭反目成仇。即便日後知曉了真相，也再也粘不回去那顆碎過的心。

襄鈴點了點頭，努力給自己鼓氣，“嗯，孫小姐是個好人，我去瞧過了……蘭生會好好的，所以襄鈴也要好好的，也要找一個好人，然後在一起！”

姜離失笑，摟住了襄鈴。

何華擡頭看向站在自己身邊的陵越，微微地笑了。

她正相反，早就有一個好好的好人了，卻跨不過心底的那道坎，下不了決心與他在一起。

雖然失去了一切，但她也正正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自己想*的人。

何華擡手拽了拽陵越的衣襟，向後微仰，靠在陵越身上閉上了雙眼。

陵越擔心地低頭問她，“可是累了？”

何華卻微笑，“沒事……我這樣呆一會便好。”

其實只是很簡單的事情，沒什麽不對——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便該和他在一起了。

陵越伸出手扶住何華的身子，看着她輕松的笑容，也微微地笑了。

襄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們，又看了看自家娘親。

姜離只又将她向懷裏攬了攬。

紅玉微微嘆息，荷花兒妹妹總算是有個牽挂的人了吧，不再是無根浮萍……也不會再像去蓬萊那樣一聲不吭地消失了。

何華仍然靠在陵越懷裏，安靜地閉眼笑着。

她不知道還有多久，但總歸還是可以有很久的——很久的時光用來和他在一起。

哪怕做不到白頭偕老，到頭來，還有這一段歲月，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分結局三·完

我我我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就分結局三= =|||

荷花兒想通了和大師兄在一起了的HE~

嘛喜歡這個結局的話就把後面的部分當番外看吧2333準備了一堆萌萌的養孩子（？）梗，葉五凡姓名客串~準備切入TURE·END的時候會提醒的~（雖然我覺得以我的尿性有不了幾章……（。

最近在寫新文大綱以及揪着基友做這篇的定制封面……說起來定制裏面可以加番外喲有沒有人點名要的OvO

新文會是劍三世界的原住民BG文……絕壁HE否則我寫它就沒有意義了= =|||（話說還在寫大綱就開始打廣告貌似有點不厚道……但是我真的真的好想寫它，迫不及待地想寫……嘛，不過還是咬牙先寫完這篇的，以我的悲劇的勤奮程度絕對撐不住兩篇文一起更的TvT

嘛我已經迫不及待到連封面都先P出來了（。）先放出來給大家瞅一眼……_(:3」∠)_

PS.二逼的作者君吹空調吹感冒了……諸位謹記防中暑的時候嚴防空調病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