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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後返校的晚自習下課前,班主任老王帶來本周輪“綠蒼蠅”的消息。
班裏原本因班主任存在而死氣沉沉的氣息突然發生巨變,所有人都歡呼着叫好。尖叫聲在老王砰砰砰的連續敲了幾聲講臺後終于停了下來。教室裏依然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商量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周假應該怎麽過。
張祁鳴喜笑顏開的靠在許諾的桌沿邊問她:“諾諾,你想去哪一片?要不咱們申請都去初中部?”
許諾擡起頭,把視線從桌上的教材裏拉出來看着張祁鳴說:“随便。”
許諾說随便,那便是答應了,張祁鳴笑的更加燦爛了,伸出他一米八身高的大長腿在桌下踢了踢朱源的腳:“嗳,一會兒你去給班長說啊,咱三一起。就負責初中部內操場乒乓球場那一塊兒,那兒樹多,涼快。”
“行!”朱源果斷點頭,之後又舔着臉問許諾:“要不,把肖菁叫上?”
許諾側臉看着他,像剛剛回答張祁鳴那樣回了兩個字:“随你。”之後便重新低下頭去。
張祁鳴見她明顯心猿意馬,伸長了脖子往她桌上看:“你看什麽呢這麽認真?一晚上無聲無息的,教室都沒出過?”
許諾倒也沒有隐藏什麽,直接拿起桌上的教材,正面對着張祁鳴晃了晃,又低下頭去了。
張祁鳴看着她重新埋下去的頭頂,驚的瞪大了眼珠子,用不可思議的語氣問到:“許諾你竟然在看生物教材?”
朱源見張祁鳴表情驚訝,用一種大驚小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轉頭從許諾的桌上翻出一本練習冊翻開攤在他面前指着上面的黑色鋼筆字說道:
“她何止看教材,下午在校門口書店買的練習冊,這一個晚自習,她已經做了一大半了。”
張祁鳴擡手連續翻了幾頁後仰起頭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之後問朱源:“咱們已經學到第五大章了?”
朱源聳聳肩否認:“才開學一個月,課程才學了四分之一。”
“不是吧?”這下張祁鳴眼睛瞪的更大了,那非主流的劉海簾下,英俊帥氣的臉上表情驚恐。
“許諾你吃錯藥了,還是受什麽刺激了?你竟然自己買練習冊,還自學了那麽多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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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她最近不對勁,突然變得好愛學習。”朱源在旁邊附和着,蹬着腳搖着椅子前後晃。
許諾将眼前的細胞壁成分組成在心裏默記了一遍确認無誤之後合上書,終于認真的看向張祁鳴,彎着唇角臉含笑意的回他道:“我只是覺得,這一科,還挺有意思。”
張祁鳴詫異的盯着許諾微笑的臉,許久才反應過來她剛剛說話時是真的在淺笑之後不敢相信的擡手摸了摸許諾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确認她沒發燒之後他忽然笑了,讷讷的說:“我就知道,有一天我認識的許諾,會回來的。”
許諾看着他的臉,收起唇角的笑容,沒有說話。
朱源一臉莫名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茫然的問:“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沒事兒,以後好好學習吧,朱源。”張祁鳴忽然咧開嘴開心的笑了起來,說話間微微偏着頭看着許諾,眼神裏有欣慰,而更多的,是不加掩蓋的愛慕。
洗漱好臨睡前,宿舍室友依然處于高度興奮的狀态,老王帶來的“綠蒼蠅”消息如同除夕夜的第一只煙火,點燃了熱鬧非凡的年。
許諾躺在床上,聽着耳邊五個正青春的小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論着這一周怎麽過的同時,滑開了手機屏幕,登錄了手機QQ。
國慶假期這段時間,許諾幾乎每天都會以網友的姿态與顏如一在QQ上聊上幾句,顏如一似乎很忙,回複的時間不定,但卻總是暖暖的緩緩的。
但是昨天她忽然将原本勵志的簽名改成了“結束了”這樣喪氣的三個字。
細心的許諾發現之後假裝随意的問了她,她說,她失戀了。之後便下了線。那一刻,許諾的心,隐隐作痛。她給她發了好些蒼白的安慰的話,都石沉大海,後來的整整兩個白天,許諾沒有看見過她上線,所以,她在等她。
看着置頂的那只粉紅色的胖兔子頭像灰暗,許諾心裏有些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了太多消息被對方拉入了黑名單,她不敢去嘗試着給她發送消息。她重新點進對話面,看着最初聊天時那只兔子滑稽的說她太胖的那段話,看了幾遍,便又忍不住開始竊竊私喜。顏如一明明那麽瘦,卻還在嫌自己胖,真不知道她眼裏的瘦是什麽樣的。
想到這裏,許諾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她那雙平時在別的女生眼裏被豔羨的曲線優美的腿上緊實的皮肉讓她有些洩氣,她下午在書店對面的藥房稱了體重,身高165公分的她剛好一百零四斤。或許再瘦一些更好罷?
正在許諾胡思亂想是不是要将原本每天早上早操前的八百米長跑加到一千二百米的時候,屏幕上那只粉紅色的兔子頭像亮了。
她像是餓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突然看到了燒鵝一般,盯着屏幕眼裏閃閃發亮。
“嗨,晚上好。”來不及思考這樣是否可以,她便已經發出了那句問候。然後欣喜的等着對方回話。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等到心裏的歡喜完全退去而憂郁漸漸爬上心頭,直到完全喪氣,對方的頭像,都不曾為她震動過一次。
宿管的老師查查房,挨個宿舍叫關閉電筒別再說話,許諾的手機,也不得不暫時合上。
直到走廊裏再也聽不見聲響,而宿舍裏也開始有了細微的鼾聲。許諾才從枕頭下掏出手機,将頭完全縮進被窩裏,在沉悶的空氣中再次滑開手機,而那屏幕上跳動的,除了那只屬于張祁鳴的非主流帥哥頭像,再無其他。
許諾忽然覺得鼻子有些濕,她驚慌的合上手機,用被角擦了擦眼睛,咬着唇止不住的流淚。那天晚上在許媽媽面前拼命忍住的眼淚,終于在這一刻盡情的落了下來,可讓她驚恐的是,她并不知道那左胸口悶着疼痛的酸楚和這莫名的眼淚是因為什麽。
第二天早自習結束,高二五班的學生三至五人一組,每一組搬着一套桌椅拿着掃把拖把,鎖上了教室門往學校的各個角落滲透而去開始了他們為期一周的“綠蒼蠅”生活。
所謂“綠蒼蠅”,是學校長久以來便有的規矩,學校衛生大家愛護,每周安排一整個班級的學生滲透到學校的各個角落,諸如總有小男生小女生進去說悄悄話的小樹林、鮮少有人去的公廁後的小花園之類,将裏面的垃圾或者殘敗的樹枝收拾好,将花臺拖幹淨,給所有學生一片幹淨的校園環境。
而之所以被學生戲稱為“綠蒼蠅”,是因為校領導怕有別的學生逃課渾水摸魚,便給當周值衛生的班級的學生每人一只綠色的印刷了清潔員字樣的袖套,而這些帶着袖套的學生多半穿梭于學校各個角落,久而久之,便有了“綠蒼蠅”這個聽起來惡心卻着實受大家歡迎的衛生活動。
學校再髒,這群孩子,還是打掃的歡樂,因為不用上課不用考試不用做作業,更因為,其實根本沒有那麽多垃圾需要清理。每組打掃過後,便只需要保持,其餘時間,大家上課,他們玩兒足球玩兒乒乓球,沒有人搶場地,自然樂的歡樂。
臨下場地之前,老王千叮咛萬囑咐,這周過了就沒多久期中考試了,要大家自覺帶書去小場地看,結果這個校風一般的學校裏的這個班風更一般的班級的學生,只有那麽稀稀拉拉的兩三個帶了書去。
教室門鎖上後,老王立在四樓的走廊看着自己的學生瘋了般扛着桌子椅子跑散開去,心裏捶胸頓足的氣啊。他剛從初中部調上來,需要幹出點成績以後往重點班或者更高的地方去,而這群學生,卻着實沒給他一點希望。
許諾拿着掃把和拿着垃圾簍的肖菁并肩走在牛高馬大的張祁鳴和朱源身後,興致恹恹。
昨晚她哭了會兒睡着了,今天早上醒來依然沒有收到顏如一的回信,她情緒不佳。
肖菁在得知被分到和許諾他們一組時有些驚訝,她和許諾他們都不熟,只能硬着頭皮拿着垃圾簍加入,自然沒有什麽言語。
而張祁鳴和朱源,則是一人扛着桌子一人提着凳子在前面叨叨個不停。
四個人在初中部內操場裏的一片花壇之間選一個一條草廊落腳,剛一放下桌子,張祁鳴便伸手接過許諾手裏的掃把,問她:“諾諾你要不要喝水?”
許諾搖搖頭,視線在初中部的教學樓來回了幾遍之後,默默收回視線對肖菁說:“走吧,掃地去。”
肖菁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抓過掃把跟着許諾走了。
張祁鳴摸了摸後腦勺,奇怪的對朱源嘟囔了一句:“昨天還好好的,怎麽今天一醒來就這樣了?”
朱源把視線從肖菁嬌小的背景上收回來,笑眯眯的說:“我們要知道為什麽,她還叫許諾嗎?你說這一年多咱兩啥時候猜到過她的心思?”
張祁鳴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桌面上,扯下左肩上的“綠蒼蠅”标志,踢了踢桌腿,沒再說話。
十月中溫和的陽光透過頭頂的藤架灑在身上溫暖的不像話,可許諾依然打不起精神來好好欣賞一下原本她該很喜歡的這些花花草草。
肖菁把許諾掃好的垃圾全都鏟進垃圾簍之後,回頭看見的便是陽光鋪面美好而又恬靜的許諾的側臉。
微風拂過她的臉将她今天束起的柔順長發發絲吹到她的唇角,她嫣紅的唇與瓊脂露般的皮膚,像是一副被大師精心雕琢過的畫,美的自然通透毫不做作。
“許諾?”
壯了壯膽子,肖菁用仿佛怕驚醒了許諾身體裏沉睡的精靈般清淺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嗯?”許諾微仰着頭看向肖菁,見她已經收拾好垃圾,随手用手心擦了擦身邊的花壇,說:“坐啊。”
肖菁顯然有些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的坐下才接着問:“許諾,是你讓班長将我分到你們組的嗎?”
“不是。”許諾如實回答:“是朱源,他說他喜歡你。”
肖菁頓時紅了耳朵,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站起來氣鼓鼓的說:“我可不喜歡他。”
許諾扯着唇笑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頭頂藤架上綠油油的爬山虎葉,心裏默道:“who care?”
兩個人各有所思,沉默了片刻,肖菁忽然指着初中部的教師辦公室的方向奇怪的說道:
“诶?那不是顏老師麽?她怎麽來初中部了?”
許諾心裏一驚,收回視線順着肖菁說的方向看去,顏如一正從辦公室出來,走進了清晨十點的太陽。
許諾才看了許久的綠葉與光斑,忽然看向遠方視野并不清晰。她只看的見着顏如一平視着前方,一路腳步平緩的從內操場走了出去。
視線定格在顏如一身上一路從操場內跟到足球場,直到快轉角看不見的時候,顏如一忽然停下腳步。朝許諾的方向看過來。
隔着镂空的裝飾圍牆與錯雜的景觀樹,她看見了許諾與肖菁。
肖菁見老師都看見了自己,趕緊站起來喊顏老師好,而許諾,她就那麽坐着,用有些別扭的側身的姿勢看着顏如一,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
顏如一朝兩人揮了揮手,走了。
許諾盯着她身影消失的方向,心裏五味雜陳。看見她,她真的很開心,因為顏如一真的好好看,可看見她,她又開始不開心,因為會飛的兔子,到現在,都沒有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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