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回學校的時候，許諾有些雀躍。

五月下旬，陽光很好，她的心情更好。顏如一回來了，比學校規定的開課時間提前了整整三天。

許諾沒有問她提前回來的原因，只在顏如一告訴她已經在回學校的路上的當天下午，踏上了返校的公交車。

地震的餘溫漸漸退去，街頭巷尾商鋪已經全都重新開門，許諾在進校門之前無意間瞥見旁邊超市收銀臺上五顏六色的糖果，腳下一個急轉彎，拐了進去。

再出來時，嘴角已經挂着一只棒棒糖棍。

她很少吃零食，特別是甜食。可是顏如一回來了，幾分鐘後她就能看見她，她高興。

教師公寓後面的院子和整個學校一樣清淨，還有三天才正式上課，學生都還沒有返校。

從那一大片大葉玉蘭樹蔭下經過的時候，許諾忽然有一種如恍惚入夢中的感覺。

她想起曾經有一次她經過這裏，被顏如一叫去，給她的朋友介紹說自己是她的得意門生，那天的天氣，和今天一樣明媚。可是今天，不會像去年那樣，如今，她的顏如一，就像她嘴裏的糖，好甜。

使勁唆了唆口中糖果，她揚起頭，透過玉蘭樹那肥厚的葉片在張開的五指指縫中看向高空，陽光在指縫之間，在綠葉之間，在她心間。光點閃爍之間，她盯着太陽微微勾起唇角，然後将五指收攏，握住一把她看到的最燦爛的陽光，之後，撰着拳頭，心滿意足的快步走進教師公寓旁邊的小巷。

近半個月沒有人活動，後院裏的青苔已經被曝曬幹，清風從瓦房後邊吹拂而來，鼓動着挂在院子中間的晾衣繩上還在滴水的白色襯衣和淡青色打底的碎花床單，微風拂面，夾帶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許諾微笑着微微伸着脖子用力嗅了嗅，她喜歡這個味道，陽光和顏如一的味道。

顏如一的房間門開着，窗簾被風吹着往裏輕輕擺動，風回來時，她聽見裏頭隐約傳來些音樂前段，輕松而惬意。

許諾撰着右手，輕快的走到門口，顏如一的側臉就那麽印在她眼底。

她正俯身在窗臺後頭的書案上寫東西，表情專注認真。

走近了，許諾才聽清她身邊的小音響裏放着的歌唱着：今夜還吹着風，想起你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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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一沒有覺察到她來了，許諾便不做打擾，她斜斜的靠在門框上，就那麽安靜的看着她，聽着她單曲循環的那首歌。這一幕的安寧與美好，她絲毫不願打破。

窗簾被風撩起的時候，陽光會透過那一小塊兒縫隙落在顏如一桌上，與她肩上，陽光透過玻璃上的五邊形的窗花折射出淡淡的紅暈，在她的白色襯衣上畫上一朵盛開的花。

許諾看着她寧靜的側臉，還有她壓着教案的纖長白皙的手指，與她藍色鋼筆在那一排排紅色條格上留下的一個又一個稍顯潦草的小楷，這一切，都那樣讓她歡喜。

直到那首歌循環第四遍，她與顏如一同時在無意間跟着節拍輕輕哼起來，發現對方的聲音後。兩個人同時禁聲，一個微微擡頭，一個微微低頭，看見對方之後，誰也沒有說話，只自然而然的笑了。

“給你。”

“什麽？”低眉看了一眼許諾空空的掌心，顏如一一挑眉，問。

“陽光，”許諾微笑着說，然後煞有其事的将手指微微蜷起做出捧了東西的樣子表情認真的拿左手牽起顏如一的右手，往她手心裏做了個倒東西的動作：“我從大葉玉蘭下給你帶回來的陽光。”

顏如一揚起唇角，配合着許諾一臉正經的收回右手，往自己襯衣左胸口的一個裝飾口袋裏做了個往裏放東西的動作，之後認真的對許諾說：“謝謝，我藏好了，不會丢。”

許諾把她的動作看在眼裏，唇角不受控制的幾乎咧到後腦勺，紅着臉瞪着顏如一：“你好傻啊顏如一。”

顏如一一揚眉，睨着許諾問：“到底誰傻？”

許諾被看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反正不願意承認自己傻，左手搓着右手咬着唇思考了片刻，随後眼前一亮，想着法子便嘻嘻笑着撲到顏如一跟前，不好意思的嘀咕着說：“顏如一，怎麽辦我好喜歡你啊。”

“…”顏如一被她突如其來的撒嬌搞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得摟着她笑說：“你這小孩，是紅孩兒嗎？這麽精怪。”

許諾癟了癟嘴，沒有反駁。

“顏如一？”

“嗯？”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回去休假的這些天，許諾将自己顏如一的發展理了理，雖然顏如一接受自己讓她欣喜若狂，可回想起來，這樣的速度，又讓她無法心安。她擔心，顏如一是因為自己512那天的行為，一時感動…

“問吧。”顏如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從自己懷裏起來，好讓這個問題顯得更加正式。

許諾有些心虛，她怕問出這個問題顏如一會生氣，可不問，她又無法真的安心。如果顏如一只是因為感動，那麽，她寧願不要這份感情。

“你，為什麽會突然願意接受我…接受我喜歡你這件事。”

話說完，許諾便低下頭去，她突然有些害怕顏如一給她的答案，怕失望，怕心痛，更怕不得不失去。

顏如一沉默了很久，許諾看見她握着鋼筆的手手指緊了緊，她突然緊張起來，不願意再聽這個答案。所以她擡起頭，勉強的朝着顏如一笑了一下：“沒事，我不想知道了。”

“突然嗎？”顏如一苦笑了一下，她放下手裏的鋼筆，關了窗角下的音響。伸手摸了摸許諾的臉，這半年，她好像又長高了些，并肩的時候，原本她要高一些，而現在，許諾卻要比她高處一厘米左右。

“你都長高了許諾。”

“…”許諾不明白顏如一話裏的意思，她看着顏如一，表情苦澀。

“你上次從這裏離開，到今天，剛好7個月。我用了7個月的時間，确定了那個在教室後排坐着的長得清秀可人并且有着一個好聽的名字看上去很希望我在學生面前出糗對學習不感興趣卻又很了解班上同學學習情況的敏感的小女生，到底産生了什麽樣的感情。”

“我上大學的時候，隔壁學校有一對拉拉因為感情的事情，做了一些很過分的事情，鬧的全校皆知，對家庭也産生了很不好的影響，甚至其中有一人跳樓，我那時候，并不能理解她們…”

“但是對你，或許一開始，就存在着不一樣。只是我潛意識裏害怕，不願意承認罷了。”

“可是有時候往往越怕什麽，越來什麽，你在這裏的表白和擁抱，還有我們之間身份的距離，都讓我只能選擇将你推開。”

“可是許諾，你和誰都不一樣，逃避，讓我更難自制，可我是你的老師，我不能不逃避…”

說這些話的時候。顏如一一直低着頭，她的聲音很低，低到她呼吸的聲音稍微重了些，許諾就聽的清清楚楚。

“不說這些了。”許諾眨了眨眼睛，伸手抱了抱顏如一，笑着從雙肩包裏掏出一顆棒棒糖剝開放進顏如一嘴裏。

“你繼續寫你的東西吧顏如一，不用管我。”

顏如一看着她微紅的眼睛，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那你坐一下吧，我還有一些，整理完就好。”

許諾點點頭，将雙肩包放在書桌上，随手從桌上抽了一本雜志看，低頭之時，眸光無意間瞥見一份資料。

“顏如一！”舉着顏如一放在書桌上的一沓資料表，許諾有些氣急敗壞。

“怎麽了？”聽見許諾尖聲叫自己名字，顏如一側身看了她一眼，随後又轉過身去，繼續做備課。

“怎麽了？！”許諾氣極反笑，她抱着胸踱步到顏如一身後，輕飄飄的往窗外瞥了一眼，确定外頭的院子裏沒有人回來，才從身後一把把顏如一拉過來靠在自己懷裏，借着自己站着而顏如一坐着的姿勢，彎腰拿下巴抵在顏如一頭頂，然後，左手勾在顏如一小腹，右手啪嗒一下将手裏的資料丢在顏如一的教案上。

“你自己看。”

顏如一順勢看了一眼桌上的資料，眼底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她擡手抓着許諾擱在自己小腹的右手，微微揚起頭做出一臉懵的表情看着許諾的眼睛認真的問：“有什麽問題麽？”

許諾見着她一臉茫然的表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右手一伸，擡起顏如一的下颌，順勢就在她唇上狠狠的印了一記，完了繼續擺出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對着顏如一翻白眼：“你自己看啊，顏老師。”

“哦，”顏如一得到命令，低下頭去，在許諾看不見的角度，忍不住彎起唇角，為了不讓許諾發現異樣，她甚是認真的拿食指一欄一欄的将表哥上的信息都指了指點了點，然後輕聲咳嗽了一聲用疑惑的聲音朝許諾說：

“姓名顏如一，性別，女，名族，漢，政治面貌，黨員，都正确，你看，沒有哪裏錯了呀。”

“這裏。”見她仍舊一臉無辜，許諾索性不再讓她去找，直接食指壓在出生年月日那一欄，然後對着在自己懷裏偷偷笑的發顫的顏如一咬牙切齒的說：“念出來。”

顏如一縮了縮脖子，輕笑了一聲：“出生日期，enm…”關鍵時刻，她停了下來，重新揚起頭看着許諾的眼睛一臉單純的問：“這幾個數字你不認識嗎許諾？”

“…”許諾被她這一副故意搞怪的模樣打敗，哀嘆了一聲，勾着脖子雙手捧着她的臉，與她反向四目相對，低頭溫柔的吻了顏如一的眼睛：“把眼睛閉上，不準用這樣無辜的表情看我，顏如一，你這個壞女人。”

顏如一微微張着嘴無聲的笑。

關于顏如一的年齡，許諾從來沒想過的是，她竟然比自己只大了兩歲多一點。

這個成天叫自己小屁孩站在講臺上談吐氣質一流的女人，竟然是個88年的小丫頭片子！

她一直以為顏如一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一樣，屬于大學畢業就23歲左右的年紀，卻沒想到人家書都教了快一年了，都還差一點才21。

“你說，”松開顏如一的臉，頭抵着顏如一的前額，許諾無奈的笑着伸手用食指戳了戳顏如一的心窩：“你叫我小孩兒的時候，這裏會不會痛？”

“不會呀。”顏如一終于忍不下去，哈哈笑着站起來正面着許諾：“別說大你兩歲，就算只大你兩個小時，你也還是小孩兒，我也還是你老師。”

“是嗎？”許諾一歪頭，斜眼壞笑着睨着顏如一問。

顏如一盯着許諾的臉，一本正經的答：“難道不是嗎？我還是顏如一，還是高二五班的生物老師。等開課了，你随意去抓兩個同學問一問，看他們…”

“我不問他們。”許諾簡直被此時此刻一本正經的瞎扯的顏如一迷的要暈過去，她一臉好笑的往顏如一身邊靠了靠，之後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擁入懷裏。

顏如一輕呼了一聲，嗔怪的瞪了許諾一眼：“我話還沒說完，你這孩子打斷別人講話真是不禮貌。”

許諾傲嬌的勾起唇角，勾着顏如一的手往前輕輕用力，顏如一便又往前貼近她半分，兩個人之間只剩薄薄的襯衣體恤格擋，呼吸時，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對方胸廓的起伏。

許諾邪邪的笑着一瞬不瞬的盯着顏如一，讓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拿雙手抵在兩人之間，推着許諾往後靠，羊脂玉般的皮膚上浮現一層紅暈：“你看着我做什麽？”

許諾癟了癟唇角，微微一低頭，快速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做什麽。”

答了一句之後，許諾再次低頭，拿鼻尖蹭了蹭顏如一的臉，随後，再次往她唇上探過唇去，這一次，她沒有輕易饒了顏如一，四唇相接的時候，她彎起唇角，舌尖輕輕頂開顏如一微合的牙關，顏如一不由的被她帶着開始舌尖嬉戲，搶奪着那顆已經融化了一大半的糖：“我就是想問問你…”顏如一想要逃開的時候，她擡手抵着她的後腦，輕輕舔了舔她的唇瓣，嗅着顏如一唇齒間濃厚的草莓奶香味，壞笑着壓着嗓子發出極度魅惑的聲音：“顏如一，我給的糖，甜麽？還有，你這個大孩子覺得，我這個小孩子的吻技，有長進麽？”

許諾的問題一出，顏如一便轟然紅了耳朵：“真是愛記仇。”

許諾輕笑着勾着她的腰，看着她紅透了的耳根，忍不住低頭輕輕咬住：“咱們，彼此彼此。你還記得十天前在你在帳篷裏惡趣味的調戲我的情景麽？顏如一，我，特別記仇～”

“……”要說的話被許諾吞進了肚子，顏如一有些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