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個周末,許諾沒有回家,馬上就暑假了,考試後她就沒有理由再留在學校,而顏如一閱卷完畢之後,也要回老家避暑。她提前了近半個月開始舍不得,想要黏着顏如一不讓她走,又覺得自己這樣好幼稚,矛盾的一方面抓心撓肝的想有點辦法可以延長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另一方面又怕顏如一笑話。磨磨蹭蹭的到了周五下午,放學後在宿舍裏磨蹭着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才起身去顏如一的宿舍。
小院裏很清淨,好像所有人都走了,許諾步态輕盈的走到顏如一的宿舍門口,卻發現門上挂着一把鎖。
顏如一沒有說過她要回家啊,況且下周就期末考試了,她現在也沒必要回家啊。許諾有些洩氣的掏出手機,應該提前給顏如一說一下的,她要笑話就笑話好了。總比現在這樣找不到人再問她在哪裏把驚喜變成讨笑的好。
電話那端有點吵,顏如一的聲音比平時提高了些分貝,也不像常人打電話那樣禮貌的說一句喂,只是直接用帶着些笑意與寵溺的聲音問了一句:“到家了?”
“沒。”許諾悶悶的答了一句,低着頭看着自己的白色運動鞋,拿腳有一下沒一下的在顏如一宿舍外面新冒出來的青苔上摩擦。
“你在哪兒呢?”許是許諾這邊太過安靜,顏如一立刻意識到她沒有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找了個稍微安靜些的地方問。
許諾癟癟嘴,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在學校呢。”
“哪裏?”
顏如一笑了,在她問發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甚至故意把話尾音拖的很長,語氣裏帶着些調笑的味道。這笑讓許諾心裏有些發癢,恨不得立刻飛到顏如一身邊看看她現在的笑臉,最近顏如一的心情不是很好,雖然她上課依然認真,也照常和許諾保持甜蜜的聯系,但她很少再走下講臺來到許諾身邊,好像在刻意回避,許諾問過她幾次,她都微笑着否認了。許諾以為她還對前男友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懷,又不願意顏如一覺得自己不懂事,便沒有多問,只想給她些時間。兩個人誰也沒再提起過這件事。
許諾提腳踩了踩腳下的青苔,別扭的微微擡高聲音:“在你家門口啦!”她知道顏如一故意的那麽問的,已經接近六點半,所有人都走了,她說在學校,除了在她這邊,還能在哪裏?
“呵呵呵…我還以為你忘了給我發你回家了,結果是還賴在學校沒有走呀?”
顏如一輕笑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讓許諾更加不自然起來,她摸了摸臉,回身一屁股在顏如一放門口的臺階上坐下,對着電話別別扭扭的嘟囔了一句:“你能不能別笑了?你再笑我要回家了。”
“好好,不笑你了,傲嬌的小鬼,我在學校這邊商場裏買菜,你來找我吧,我在三樓入口等你。”
許諾趕到商場的時候,顏如一正笑笑的在三樓扶梯口等她。她微微仰着頭,癟着嘴故意不去看顏如一那一副得意的表情。她後悔了,她應該回家的,不應該給顏如一這麽得意的機會,現在的狀态。就好像她是一個特別粘人又傲嬌的小孩兒,可是不傲嬌能怎麽辦呢。她總不能剛剛才被人家笑話過,馬上又屁颠颠的去求撫摸吧?雖然在顏如一看不見的來的路上,她确實心情雀躍的走起路來颠的雙肩包都像是要飛起來。但是顏如一一進入餘光裏的視野,她就馬上收了臉上竊喜的表情,擺出一副我還是不高興的樣子才踏上電梯。可她又忍不住想去看看顏如一,她很想她,想她臉上幹淨的笑,還有他看着自己時滿目的柔光。雖然最近她表現有些奇怪,但這并不能影響她想她,想看見她,想擁抱她。
她故意在來到電梯身邊的時候避開顏如一,好像沒看見她一樣噘着嘴直接往旁邊洗浴區的貨架去了。
顏如一也不惱,嘴角噙着笑不緊不慢的推着推車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故作認真的這個摸摸那個看看,又別扭的在售貨員上來推銷的時候小聲拒絕說自己只是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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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說自己随便看看的時候聲音小的可憐,好像拒絕售貨員是廢了多大的力氣又特別不好意思的一件事,顏如一盯着她微紅的側臉,臉上笑意更深了些。
許諾等了半天,也不見那個人上來說話,餘光裏還瞥見她正偷摸的看着自己笑,心裏又氣又急,氣自己別扭,急顏如一那個壞女人竟然一直就盯着自己犯糗卻不說。她咬了咬牙,憤憤的把面前的洗發水一口氣往顏如一手裏的推車裏丢進去四五支,這下顏如一不幹了,趕緊邊往外拿邊忍着笑說:“小鬼,買一瓶就好了。”
許諾并不理她,一路抿着唇,左手卻往後勾着顏如一的推車不準她改變方向,然後入眼的東西,想起來又往裏扔一包,也不管那是什麽,用不用得上。
兩個人一個在前面看也不看的拿,一個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按規矩放,一句話也不說,卻又都表現的樂此不疲。
“咦?顏老師?”
從洗浴區來到生活區的時候,碰到了隔壁三班的一個女生,她看着許諾和顏如一,表情複雜。
許諾認識她,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三班的班長,三班班主任是她的化學老師,偶爾單元檢測過後會聽到化學老師提起幾個優秀的名字,這個女生就是其中一個。
乍一聽有人喊顏如一,許諾原本背身勾在顏如一的推車上的手立刻放了下去,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側頭看了那個女生一眼,然後慢步走到了另外一片貨架邊。她心裏有點緊張,怕那個人問起顏如一為什麽和她在一起,剛剛她和顏如一的動作她又看了多少,這些,都讓她擔憂,她不在意任何,卻害怕別人對顏如一說三道四,老師和學生一起逛超市,雖然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并不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
兩分鐘後,顏如一推着車繞過貨架找到許諾,表情自然,許諾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一眼擰着一包衛生紙往收銀區去的那個女生,表情有些僵硬的問顏如一:“她有沒有問什麽特別的?”
“什麽?”顏如一側頭看着貨架上的東西,反問了一句。
“就是,類似于你和我為什麽會一起逛超市的問題。”
顏如一往推車裏放了一包濕巾紙,之後擡眉看着許諾:“沒有啊。”
許諾心裏松了一口氣,伸手扶着推車的另一邊與顏如一并肩站着,喃喃的說:“不應該覺得奇怪麽?”
不知道顏如一是不是沒聽清許諾的話,她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忽然伸手摸了摸許諾的頭,微笑着把車推着往前走了。
許諾抿了抿唇,總覺得哪裏不對,卻又說不清楚,心裏有些忐忑。
回顏如一的宿舍的時候已經接近七點半,天色還沒有完全暗下去,顏如一把鑰匙遞給許諾,安排她進屋放東西,而自己則拿着等一下需要的食材直接去了水池。
院子裏很安靜,只聽得見水流從顏如一手中滑過的聲音,許諾站在她身邊洗衣臺邊,低眉看着她彎着腰仔細的把手裏的西紅柿洗幹淨放進旁邊的菜籃裏,忍不住問了一句:“顏如一,假如在我畢業前別人知道我們在一起了,會怎麽樣?”
顏如一抓着西紅柿的手一顫,動作停滞了一秒鐘,之後偏頭看着她問:“你一直在考慮這些問題!”
許諾扁了扁唇角,不置可否。
顏如一盯着她的臉看了她半晌,之後緩緩的開口:“許諾,你能不能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讀書?”
“什麽意思?”許諾不明白顏如一突然說這樣一句話的意思。這就好像在她耳邊敲響警鐘,在告訴她,她和顏如一的關系,總有一天會曝光五于天下。
“我無所謂的。”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許諾伸手抓了一顆洗幹淨的西紅柿放在嘴邊狠狠的咬了一口,滿**出的酸漿讓她心裏微微發酸,她擡起頭看着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懸上的星星,幽幽的說:“我不在意能不能上大學,也不在意別人知道不知道,我只在意…。”會不會影響你這句話還沒說完,話茬已經被顏如一搶了過去。
“可是我在意。”顏如一忽然沉下聲音。
許諾詫異的盯着顏如一,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難道這個時候,作為戀人,就算心裏真的擔心,嘴上不也應該說些好聽的麽?兩個人互相盯着對方這麽僵持了幾秒鐘之後,許諾回過神,費勁的把嘴裏的西紅柿咽下去,讪笑着把手裏剩下的西紅柿舉着在顏如一面前擺了擺:“好酸呀。”說完,轉身往房間走去。
顏如一在她剛剛走進隔間的時候沖了上來,從身後将她抱了滿懷。
許諾捏着番茄,心酸的靠在顏如一懷裏,原以為她會說些安慰的話,卻沒想到她埋首在她耳邊壓着聲音要求的是:“答應我。”
心裏的悲哀難以抑制,許諾閉了閉眼,轉身面對着顏如一,她捧着顏如一的臉,強迫着她看着自己,然後,一字一頓的對她說:“顏老師,你放心,沒人會知道,而且,我曾經和人約定過,我一定會遵守諾言考上重點大學。”
顏如一垂下眉,看着許諾帶着些薄怒和嘲諷的眼睛,沒有再說話,只是擡手将許諾禁锢在自己臉上的手拿下來,轉身走了出去。
許諾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覺得特別諷刺,她覺得顏如一并不看好和自己的這份感情,所以才會乍一觸及這個問題就表現的這麽敏感,她是不在意自己,可她在意她顏如一啊,她怎麽可能真的像說的那樣雲淡風輕的什麽都不放在心上?顏如一的做法讓她覺得很受傷,加上最近顏如一郁郁寡歡的樣子本就讓她心裏有些郁結,她負氣之下回到外間拿起自己的雙肩包準備回宿舍了。早知道會鬧得不高興她今天就直接回家了。
顏如一聽見身後的動靜,轉身看過去,許諾已經走到小巷口,她扔了手裏洗了一半的菜,快步追上去一把拉住許諾的手腕,低聲惱火的叱她:“許諾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孩子氣?”
孩子氣麽?許諾冷笑一聲:“你不是總叫我小鬼說我只有十八歲麽,那我憑什麽不能孩子氣?你每天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就是後悔和我在一起又怕提分手我這個本來就孩子氣的人更叛逆嗎?可是你錯了,顏如一,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
甩開顏如一還沾着水冰涼的手,許諾回過身,壓着聲音不急不緩的說:“你後悔了,不是麽?當初我不顧自己來救你,你感動的沒了方向對嗎?現在時間久了,那個男人又回來找你,你就開始要找回自己了對嗎?!”最後一句話,許諾幾乎是壓着嗓子怒吼出來的,她勾着唇,戲谑的看着顏如一模糊的臉,心裏生出一種發洩的痛快和親手拿刀割了自己心頭的肉一般的痛不欲生的複雜情感。
顏如一怔怔的站了很久,之後終于在巷外吹進來的一陣涼風中清醒過來,她緩緩的舉起手,如同老人遲暮,動作僵硬而吃頓的朝許諾擺擺手,用帶着濃厚鼻音的聲音對她了一句“你走吧。”之後遲遲轉身,也不去理會還在嘩嘩淌水的水龍頭,就那麽勾着頭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許諾站在原地,看着顏如一的背影,心痛的如同有人拿刀在剜她心尖上的肉,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會口不擇言的說出那些傷她心的話呢?她真的想分手麽?如果是,又為什麽她現在看上去那樣難過…
許諾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對顏如一的悲傷做到視而不見,她回身小跑着追回房間,站在顏如一身邊來不及喘氣,伸手一把拉着坐在書桌前的顏如一,又反腿将身後的房門踢上,之後才氣喘籲籲的捧着顏如一的臉,看着她眼角的淚暈氣急敗壞的說:“我都沒說分手,你憑什麽叫我走?!該哭的是我,你為什麽要做出這樣委屈的樣子,顏如一,你就是仗着我喜歡你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的讓我心痛,讓我難過,對不對?!”
往後推着顏如一倒退了一步,借着這幾個月莫名其妙串上來的身高優勢狠狠的壓着她抵着她身後的書桌,不容拒絕的一手捧着顏如一的後腦勺一手拉着她的腰往前,狠狠的吻住顏如一的唇。
顏如一的淚在許諾吻她的一瞬間滑落,浸潤在兩人唇舌之間。許諾氣惱的要命,卻又在嘗到顏如一眼淚的鹹濕之後驟然服了軟,唇上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她低眉舔去顏如一眼角的淚,頭抵着顏如一的前額,忍不住委屈,用帶着濃濃鼻音的聲音哀戚戚的問顏如一:“可不可以不分手?我會聽話…”
她卑微又委屈巴巴的話語才剛說完,顏如一就猛的抱了她,她滾燙眼淚落在許諾頸窩燒灼着許諾的皮肉,許諾心疼她,想要推開她幫她擦眼淚,卻在她覺察到意圖之後被抱的更緊,靠着許諾無聲的哭了很久,顏如一才哽咽着說了一句話:“那天我來找你在內操場發生的事情,有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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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