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周清茗回學校的第二個周末,在市中心靠近許諾學校老校區的一個不太起眼但是很火爆的火鍋店請張清吃飯,原因有三,一是許諾無意間提起張清時常在自己耳邊念叨的要認識她們學校的朋友的事情,二是張清與許諾同系又同宿舍,難免許諾有什麽需要她麻煩她的地方,偶爾請客吃飯也是正常,三是與許諾張清相比,她從大一下學期開始跟着自己的輔導老師外出登臺,有了些不算太多但也可觀的收入,所以理所應當請客吃飯。
許諾和張清學校在郊區,雖說吃飯的地方在老校區旁邊,但兩人不太熟悉這邊,繞來繞去找到的時候,已經是接近六點半。
才剛進店坐下,周清茗遞上已經放的溫度适宜的茶水,張清甩着右手給自己扇風,左手端着茶杯邊喝水邊問大喇喇的問周清茗:“小清茗,你家許諾不是告訴我說你要給我介紹女朋友麽?怎麽只有你一個?我女朋友呢?”
周清茗被問的一愣,視線轉到許諾臉上,疑惑的盯着她,用眼神問她怎麽回事。
許諾尴尬的捂着嘴幹咳了一聲,小z每天在她耳邊說女朋友這事兒說的她都煩了,她就不明白為什麽她們學校那麽大,幾十個系裏有五萬多在校本科學生,她卻非要在周清茗的學校找朋友,而且還大言不慚的明說是找女朋友,一點沒覺得這需要低調。她問的次數多了,許諾答的也就越來越不走心,一開始還提醒她就算真介紹也只是個朋友,後來就順着她說女朋友了,可她怎麽也沒料着這人在自己面前口無遮攔也就算了,面對周清茗也是張口就是女朋友。
許諾沒真打算順着張清的意思去給周清茗專程提交朋友的事,上次無意間提起,也只是随口說張清願意多認識朋友,所以可以彼此認識一下對方的同學交流一下,并沒有提什麽女朋友的事,如今小z一開口就問周清茗要女朋友,搞的周清茗一臉茫然自己也是尴尬的不得了。
“那個…”
“背信,你沒告訴小清茗啊原來?你在宿舍可不是這麽給我說的。”張清見許諾吞吐,一轉眼珠子就知道怎麽回事了,放下茶杯瞪着許諾,故作龇牙的樣子惡狠狠的問她:“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厚道呢?咱們上次不說了麽?不能皇帝吃肉百姓骨頭都不給啊!”
許諾無語,朝她翻了個白眼:“你行了啊,誰告訴你玩個夠介紹女朋友了,再說了,咱們學校沒女孩子還是怎麽滴,你非要往音樂學院來找?”
“哎喲喂,你這姑娘怎麽一副好學生模樣張口就忘了自己是哪邊的呢?我可告訴你,給我介紹女朋友這事兒,不管你願不願意,你跟我可是一邊的。”撸了撸穿着體恤本就光禿禿的胳膊,做了個拉衣袖的動作,張清急了,指着許諾轉頭對周清茗講:“小清茗,合着你們家許諾是從來沒對你提過給我介紹女朋友的事兒?”
周清茗站在旁邊,聽明白了怎麽回事,看了看許諾又看了看張清,尴尬的不知道怎麽回答了:“那個…小z,你…也喜歡女孩子?”
“啊!”張清仰着脖子回了一句,氣鼓鼓的重新端起茶杯喝起水來:“我要不喜歡女孩兒,能在你第一次來咱們學校的時候就叫你給我介紹好看的妹妹麽?我就喜歡學藝術的妹妹,多文藝啊~” 這麽說着,張清砸吧着茶水,半眯起眼睛幻想起來。
“這位姐姐,你恐怕對藝術生有什麽誤解。”
身後傳來一句語帶笑意卻又禦味十足的話打斷張清幻想,三個人一同轉頭看向身後。
許諾認識來的人,是周清茗的舍友,黃思瑩,據說是播音系的種子學生,口技了得。平時裏說話并不是剛才那樣,但一旦端起來,那一口字正腔圓的禦姐音,能分分鐘讓禦姐音控繳械投降。
看清來人,張清趕緊咽下嘴裏的茶水拿手背擦了擦嘴角,對着笑問:“這位妹妹,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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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黃思瑩一挑眉,側身走到周清茗身邊,自顧自的選了一方坐下,将扣在桌上的茶杯翻過來一支,擡頭睨着正點頭的張清,細長的食指指腹點了點杯緣,端出那一口禦姐音,絲毫不差氣場的說了兩個字:“倒茶。”
“哎哎,好嘞。”張清一下就被這位不知道是妹妹還是姐姐的不管姿态還是姿色比起常人都高上幾等的女孩兒唬了去,連忙點着頭端着笑拎起茶水勾着腰倒水去了。
許諾站在周清茗身邊,看了一眼周清茗,嘛眼神問她這黃思瑩今兒怎麽回事,好端端的玩兒什麽變聲,周清茗回望了她一眼,擺出一副我也很茫然的表情,慫了慫肩。
四個人一人圍着一方坐着涮火鍋,張清興奮異常,話比平時多了一倍,大事小事天下事,事無巨細的全都抖給了黃思瑩,全程也沒怎麽吃東西,就伺候着那端着輕熟女禦姐架子的人吃喝。而反觀另一個,則安安心心的享受着這待遇,時不時的趁張清倒茶倒水的時候沖擡頭望向她的周清茗俏皮的眨眨眼,等張清擡頭,又擺出一副高冷模樣,搞得周清茗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而張清也真真切切的以為她生來就是這幅模樣,這樣子模樣姿态都有的一大活人擺在面前,聲音還那麽好聽,直接就将她的眼球扯了過去,一點餘光都不願意留給自己的同窗許諾了。
許諾雖對黃思瑩摸不着頭腦,但也樂的清閑,難得跟張清同桌時不被她鬧的耳根疼,她顯得有些怡然。坐在另一邊和周清茗小聲說話。
時間慢慢過去,天色完全按了下去,店外小巷子裏亮了路燈,火鍋店裏暗紅的燈光與窗外昏黃的光線夾雜在一起落在坐在窗口的許諾身上,看上去有些暖。周清茗時不時的盯着她出神,不自覺的笑,每每這個時候,許諾就幫她夾菜,提醒她吃東西的同時,讓她回神,好不至于被旁邊那兩人覺察到笑話她,雖然那兩人一個揣着一個鬧着從頭聊到尾好像并沒有注意過她們。
飯過三巡,周清茗放下筷子支着下巴一臉崇拜的聽許諾講法語,表情陶醉的像是在聽一場音樂盛典,雖然火鍋店裏人聲鼎沸,許諾的聲音并不算大,她聽到的聲音忽真忽假且也聽不懂她在講什麽。但許諾吃了辣之後變得嫣紅的唇一張一合的講出她聽不明白的句子的時候,她一雙眼裏都在為她亮着光。
“你在看什麽?”許諾背完了課本裏的一篇她喜歡的文章,微笑着問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周清茗問。暗紅的燈光下周清茗的眼神赤裸而熾烈,仿佛她臉上有一顆種子,而她炙熱的目光,能讓那顆種子發芽開花。
“看你。”周清茗保持着支着下巴的動作,輕輕一張嘴便吐出了這兩個字。
許諾被她大膽的語言逗樂,抿着唇輕聲笑了出來。
周清茗看着她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犯了花癡,癟了癟嘴,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又嗲嗲的說:“你好看~我喜歡看你,你那麽優秀,那麽耀眼。”
“哪裏優秀?還耀眼?”許諾眯起眼睛,順嘴問了一句。
“enm……”周清茗思考了片刻,眸光暗淡了些許,她低下頭,伸手握住許諾放在桌上的手,小聲問:“許諾,你那麽耀眼,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喜歡你,以後,你會被搶走嗎?”
許諾盯着周清茗的眼睛,她眼裏的情緒她能看懂,也能感受到她突然而至有些情緒化的不安,她握緊了她的手,笑了一下,剛想搖頭,張清的話就傳了過來。
“小清茗你可真可愛,她哪有你好看,你都不會被搶走,她還能跟別人跑了不成?”
“那可說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就覺得與張清挑梁子很有意思,張清話剛落了音,黃思瑩就接過話茬,她和張清喝了一些啤酒,有些上臉,燈光照射着看着有些不夠成熟卻已然有了些姿态的嬌媚,她偏着頭有些慵懶的看了許諾一眼,又看着周清茗說道:
“清茗如今跟着老師滿世界飛,沒有那麽多時間守在這邊,不正好有機會出點兒事兒麽?誰不知道你們學校人多妹子多,指不定上個公衆課就認識哪個姐姐妹妹了。對吧,許諾?”
“咱們家清茗可是挖心掏肺的喜歡你,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可不敢想象她會難過成什麽樣。”
張清一聽這話就樂了,舉着啤酒罐喝了一口,擺着手笑着說不可能:“不可能啊,許諾悶罐子性格我們都知道,屬于半天蹦不出一句話那種人,你指望她去撩別人,怎麽可能?”
“那咱們家清茗是怎麽被她追到的?”黃思瑩接着反問。
“這…”小z語塞,悶着腦袋想了一下,拍着桌子擡起頭說道:“那也不可能,咱們法語系大二比大一更忙,要為出國打基礎,而且名額有限,許諾現在每天跟我睜開眼就口語語法練的都快嘴巴吐露皮了,根本沒時間去和別的小姐姐說話。再說了,許諾一看就是個傳統審美的人,她總不能跑出去喜歡那些金發碧眼大屁股的洋妞吧?”
“出國?我怎麽沒聽清茗說過許諾要出國?清茗?”黃思瑩轉頭看向周清茗。
許諾和周清茗原本只是聽着兩個喝了酒的人嘀嘀咕咕讨論自己,沒打算說什麽,當笑話聽着兩人講話,都沒料到張清能把這麽大一件事就這麽輕飄飄的說了出來。
許諾在張清話剛落下的一瞬間轉頭看向周清茗,周清茗眼裏的情緒她忽然有些看不懂,不知道那是失望還是難過,可她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在一瞬間回過神來,看向黃思瑩用有些嬌嗔的語氣回她一句:“總不能什麽都告訴你吧?”
黃思瑩慫了慫肩,說了句也是,便又轉過頭去。周清茗的眼神在黃思瑩轉頭的一瞬間暗下去,她低下頭去,盯着自己還握着許諾的手,輕輕抓緊,又緩緩放開,這樣重複了幾次之後,終于,還是松開了手,放回了自己這邊。
“清茗…”許諾看着周清茗的臉,覺得心口突然堵了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憋的難受。
另一邊,張清和黃思瑩絲毫沒發現這邊的兩個人之間微妙的情緒變化,依舊繞着剛剛的話題在繼續争論。
晚飯後,四個人分兩撥并肩走着,前頭小z跟在黃思瑩身邊獻寶,後頭許諾與周清茗并肩走着卻沉默無言。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很壓抑,許諾數度嘆息,欲言又止的看向周清茗的側臉,周清茗卻只是盯着前方,視線不知是落在了黃思瑩和小z身上還是落在了更遠的遠方,總之,從火鍋店出來之後,她沒有再看許諾一眼,這樣的沉默,持續到四個人來到了等回校公交的站臺前。
車燈閃亮靠邊停下,小z揮着手給黃思瑩和周清茗說拜拜之後走到車廂後等着許諾上車,許諾則低着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咦,許諾,你不走啊?”黃思瑩回頭,看了許諾一眼,問了一句,卡了一晚上禦姐音,她原本清脆的嗓音變得有些幹啞。
許諾擡起頭,對探着頭往窗外看的張清擺擺手:“你先回去吧,我晚點。”
張清咧着嘴壞笑了一下,沒說什麽,靠着椅背坐下了。
車開走後,三個人并肩往周清茗的學校走,黃思瑩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沒再說話,臨進校門的時候,她輕推了周清茗一下提醒道:“到學校了,天也晚了,人還在這裏呢,你是領她回宿舍還是怎麽?”
周清茗終于擡起頭,看着黃思瑩勉強的笑了一下:“我今天不回去了。”
“嗯,知道了,給你打掩護。”黃思瑩嘆息一聲,瞪了許諾一眼,轉身往學校走去。
黃思瑩走後,周清茗重新低下頭,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學校旁邊的賓館走去。
許諾跟在她側後方,看着低落的背影,心口憋的更加難受起來,出國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要怎麽對周清茗講,怕面對卻終究還是要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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