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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潘銘銘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慘烈,第一次失去至親的悲怆壓得他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之後在菱湖住了三天,配合警方做筆錄,走程序,為姐姐辦理後事,潘銘銘覺得他大部分時間全耗費在發呆和神游上,眼裏潮氣始終褪不下去,看什麽都是模糊的。
秦凱一直陪在他身邊,直到後來潘銘銘才發現秦凱會刻意地不離開他視線很久,有時站得近了,會讓潘銘銘的頭輕靠向他肩膀,沒人的時候還會摟着他的腰或是牽他的手,用勾動手指的力量拉回他的注意力……每當潘銘銘神思歸位去留意秦凱時,總會收到一個安慰的溫暖笑容。
這些都不算什麽,最撥弄潘銘銘神經的是每晚在秦凱懷裏入眠,這讓潘銘銘産生了一種極強的依賴感,仿佛秦凱就是他那顆無可或缺的安眠藥,沒有這人身體的味道,皮膚的溫度,睡眠的鼾聲,潘銘銘根本無法安穩地将眼合上。
不過三天,卻形成了根深的習慣。
這讓潘銘銘十分恐慌,他不知道秦凱走了自己該如何睡覺。
好在回到北化,秦凱仍然主動來找他。
退出了行動,有意疏遠以及斷絕與何舟來往,即便如此,秦凱也覺得潘銘銘一身男裝來中隐LOFT不好,更多是他去潘銘銘的合景小區。
合景小區是北化知名的小戶型住宅區,一室一廳一衛,面積小得剛剛夠兩個人轉悠開,跟着孟秀梅的線索搬來北化不過才一個多月,潘銘銘沒來得及好好整理,那些搬家未開封的盒子一直堆在角落上生灰。
等把這些物品全部塞入房子後,空間就更不夠用了,潘銘銘不止一次對秦凱表示出歉意,說要不租個大一點的,雖然比不過LOFT,也不能太磕碜了。
秦凱不同意,說他就喜歡這個小狗窩,狗得可愛,還告訴潘銘銘,每次他洗完澡出來,身上的沐浴露清香能飄滿整個空間,走到哪兒香到哪兒,在LOFT早聞不着味了。
對于這話,潘銘銘确實覺得秦凱是這樣認為的,好幾次他光着膀子,用毛巾擦着頭從浴室出來,都會被秦凱從後面‘襲擊’,抱着他滾到床上,用鼻子嗅他脖子根,不在乎頭發有多濕,摟着潘銘銘像對待自家愛寵一樣,揉着,親着……
對于身體上的親密接觸,潘銘銘再不會像上次在LOFT過夜那樣抗拒秦凱,他也享受其中,甚至是極為眷戀的……接吻無數,愛撫無數,擁抱無數,卻沒有哪次真刀真槍幹點什麽,不是潘銘銘出不來沖動,而是他發現秦凱根本沒有這方面的反應,當感覺到他下面一馬平川坦蕩蕩的那一刻,潘銘銘完全熄火了,從頭潑下的冰水澆得他心如死灰。
就這麽一次試探,潘銘銘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也動過穿女裝讓秦凱玩自己的念頭,可終究太難過心裏那道坎,他不知道真這樣做了是在羞辱他自己,還是秦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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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居于單純的相擁而眠是潘銘銘最後的底線,可越不奢求,就渴望更多,潘銘銘隐隐覺得他跟秦凱這種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關系維持不了太久。
回到這個城市,潘銘銘首先做的是去找李峰,跟他清楚地表明自己立場,案子他鐵定參與到底,不把何舟緝拿歸案他決不罷休。
對此,李峰很理解,也告訴潘銘銘不少案件的進展情況,他們現在的重點是吳超,潘銘銘從元熙老宅搞來的照片相當有價值,吳超流露出的害怕神情,與他周圍環境相互匹配,除了警方人員确實還有別的人在盯他,看他在元熙老宅的樣子,李峰認為盯吳超的很可能就是何舟。
通過對可疑車輛牌照車型的追蹤,認定是一輛套牌盜竊車輛,而鎖定車裏的人之後,挖出的線索确實與何舟有關,是一名曾在何舟手下一處健身房工作過的某人。
那麽疑點來了,為什麽何舟要吳超白天在眼皮底下打工,晚上還要繼續盯他,這種24小時的盯梢近乎于一種變相軟禁,孟秀梅實施完犯罪,何舟應該将她滅口掩埋證據,做得更狠的話,孟秀梅一家子都逃不過,可何舟偏偏将吳超和孩子軟禁,這其中一定有玄機。
潘銘銘的大腦也在不停運轉,他曾經仔細研究過孟秀梅和吳超一家,也知道找不到何舟讓孟秀梅實施犯罪的鐵證,根本沒法逮捕何舟,就是抓了人也得放。
骨指咬在牙間磨着,潘銘銘從醒來就坐在那裏一個姿勢,後背一熱,有人抱過來,然後脖子猛然一痛,麻酥酥的,潘銘銘‘啊’地一聲叫出來,秦凱收嘴發出‘啵’的聲響,立時一枚又圓又大的草莓種在他脖頸上……
紅着臉,潘銘銘伸手去摸,秦凱沒讓他這麽做,抓着他手腕笑:“你這皮膚真好,印特別紅,肯定能維持好幾天。”
“嘬這麽大勁誰不紅啊?!”潘銘銘氣惱地推了他一把。
對方哈哈大笑:“那你也嘬我,看咱倆誰的先沒。”
磨着牙做好準備,等秦凱醒過味時,潘銘銘的尖牙已經陷進肉裏去,兩手緊緊勒着不撒手,任憑對方罵他:“這他媽是咬!!卧槽,疼死我了!……放開我,你個潘狗狗!”拉扯力度很大,潘銘銘被狠壓在 床上,秦凱頭埋進脖間瘋狂給他種草莓,有大有小,連成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草莓園,下面的人玩命掙紮,用手揪他臉皮,堵他嘴,又笑又鬧又求饒……
兩人玩了一會兒,秦凱親上潘銘銘的嘴,好好地吻他,把潘銘銘吻得滿臉潮紅喘不過氣才放過他,壞笑着下床穿褲子,說他晚上要晚點過來,有個趴怎麽也推不開,得在LOFT大辦。
潘銘銘僵住,表情凍結在臉上,好像沒聽懂他說的……茫然地,不知所措地望向秦凱。
秦凱也覺得自己太突兀了,解釋道:“都是MIX那邊的關系,何舟不再整我,算是剛剛恢複些元氣,我盡量早脫身,你先等……”
“趴上是不是很多女人?”潘銘銘自己也沒想到打斷秦凱說出的就是這句話,幾乎不加思索而出。
上次去LOFT還衣服時撞見過一個男孩指着秦凱鼻子罵他放浪不知收斂,潘銘銘看得出秦凱玩趴玩得很瘋很野。
不知道心裏的難受有沒有顯露在臉上,潘銘銘把頭垂得很低,他不想這人窺探到什麽……床墊一沉,秦凱坐過來,擡起潘銘銘下巴,用輕佻粘膩的撒嬌口吻對他說:“你要不願意,就求求我,我乖乖地以後都不開趴。”
“不是推不開嗎?”潘銘銘皺眉,與他對視。
沒等秦凱張口,他又說:“你也不能一直耗在我這裏,你有你的生活要過,我已經麻煩你太久了,”忍着湧上來的情感,潘銘銘用力眨眼,手在鼻子上一搓:“再說這麽多天你也得解決一下生理需……”
下巴太疼了,潘銘銘咬不出後面的字,秦凱捏動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潘銘銘,你嘴長得這麽好看,怎麽他媽就說不出一句好話來。”
甩開時蓄滿了力氣,潘銘銘臉被推到一側,身體也晃了一下,門被撞上前,潘銘銘聽到秦凱說的那句:“晚上你自己鎖門睡吧,我不過來了。”
……
長達一周的陪伴至此結束。
潘銘銘知道以後秦凱也不會來了。
揉了揉變紅的眼眶,他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剛要下床,床頭櫃抽屜裏又有輕微的震動響聲,拉開,是一部手機,這是他扮成‘熙熙’時用的手機。
從元熙老宅回來沒幾天就有一個陌生號碼頻繁打進來,潘銘銘家裏有變音器,他試過,只要不說太多,可以亂真地變成女人聲線接電話,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接這個號碼,對這個執着得近乎騷擾的來電他有種特別不好的感覺,哪怕看上一眼都讓他汗毛直豎。
第一次按斷它,潘銘銘直接關機。
收拾的不僅是外表,還有心情,在鏡前潘銘銘對自己擠出個鼓勵的笑容,叫了一輛車,去往李峰的住處。
**
李峰這次找他是想拜托他一件事,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潘銘銘就把他的意圖說了出來,驚愕之餘,李峰毫無隐藏地對潘銘銘和盤托出。
他們确實在案子的偵破上遇到瓶頸,盯了吳超很久,除了發現何舟也在幹相同的事以外,并沒有任何突破,李峰認為只有找人接近吳超,滲透他,讓這個人講實話真話,跟警方配合才能繼續往下走得動……
而接觸吳超的人,李峰斟酌再三,覺得潘銘銘最為合适,一來,他熟悉孟秀梅和吳超,也算是一直牽涉在案子裏,不需再做過多的案情培訓,上來就可以進入角色,另一方面,潘銘銘有刑偵背景,警校科班出身,具有一定的審訊手段,跟他共事的這幾次讓李峰心裏有了底,潘銘銘完全可以勝任。
本來正撓頭怎麽跟潘銘銘開口,對方連停頓思考的間隙都不存在,一口提出自己來。
“你可想好了,”潘銘銘義無反顧的模樣反倒讓李峰有些于心不忍,他提醒道:“吳超很可能因為懼怕膽怯而不肯跟咱們合作,畢竟他還有兩個孩子,你要怎麽說服他,一定要想清楚再行動。”
潘銘銘擡頭,視線與李峰的水平。
“只有一次機會,如果失敗,很可能你就露餡了,到那時我也保不住你,你是線人不是證人,無法采取相關保護措施,你明白嗎?”彎曲手指,李峰指骨叩着桌面,發出‘砰砰’的聲響着重警示潘銘銘。
“你擔心太多,”扯動一下嘴角,潘銘銘露出冰冷笑容:“從我姐出事那天我就想好了。”
收回目光,李峰低頭把玩打火機:“秦凱呢?你不打算叫他一起?就是我跟去,你也是主體,我配合你,你想怎麽接近吳超?會不會有困難……”
話沒說完,潘銘銘突然高聲對李峰嚷嚷:“他活該是驢嗎?!跟這個案子有他媽一丁點關系嗎?!讓你這麽使喚他?!你騙他騙得還不夠?!非要他把命折進去你才甘心?!……”
見到李峰被怼得啞口無言,潘銘銘沉了沉情緒,緩和口氣:“你不用擔心,沒有他我照樣能完成任務,相信我,元熙老宅這一趟不會出問題。”
**
別說李峰信不信他,就連潘銘銘自己都不太相信。
自從李峰那回來,一入夜,像是開啓了某種神秘的暗術詛咒一般,潘銘銘陷入了空前的抓狂境地,他全身冒汗,心跳飙升,逼仄的卧室空間,空蕩的床鋪讓他心生懼怕,他害怕睡覺,更怕睡不着覺,戰戰兢兢地躺在床上閉起眼,即便燈一直大亮着,他內心仍然在不住顫抖,無比緊張地等待意識的朦胧飄遠……
而這種感覺卻從沒來過,哪怕一時半刻都沒有。
幹躺了三個多小時,潘銘銘徹底受不了,他下床起來找事幹,收拾家務,秦凱在他這邊的東西不多,只在浴室有一些個人用品,像是牙刷,毛巾,拖鞋,刮胡刀什麽的……整理這些時潘銘銘的視線又開始模糊,一摸一臉的水汽,他苦笑着胡亂抹了把臉,把東西扔在那裏,又回到卧室。
一夜折騰,一眼未合。
等到了第二日夜晚,照舊如此,把頭紮入膝蓋中,潘銘銘将自己蜷縮在床腳裏過了一夜。
第三夜熬到窗簾外有光感,潘銘銘大腦都是懵的,心率一直降不下來,無法入眠讓他眼中血絲泛濫,眼底青黑,皮膚上一層油光,憔悴黯然的面容讓他看起來像個瀕臨死亡的病人,沒有一絲活氣。
何舟晚上有元熙老宅的趴,今天就是正日子,一切都已安排好,而自己卻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不能以這幅毀天滅地的慘狀去執行任務,潘銘銘使勁用水拍着臉,水把衣領浸透了,擦幹淨,換了件衣服,拿上自行車鑰匙,打算就近去醫院開足安眠藥,他極度需要睡眠。
打開門,低頭檢查口袋裏的手機和鑰匙,失眠讓潘銘銘忘性很大,這兩天頻繁去李峰那裏商議行動,他只鎖過一次門,還把鑰匙拉在插口裏兩次,吓得他每次出門都像個強迫症患者一樣檢查好幾遍。
沒擡頭往門外走,一股熟悉的味道猛地直沖進鼻腔,撞在一具胸膛上時,潘銘銘近乎是痙攣地劇烈抖動身體……
他不可置信地愕然擡頭,正對上秦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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