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梁璐面對這樣的程楠，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快到正午了，劇烈的陽光打在人的臉上，火辣辣的疼。

他們的車是停靠在馬路邊，旁邊有一顆很大的梧桐樹，陽光從枝桠縫隙裏密密匝匝的鋪灑下來，在地上投射成一個又一個的小圓點。

梁璐擡起頭來望着這顆巨大的梧桐樹，尖端樹葉輝煌璀璨，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出褶褶的光輝，有細微的挽風拂來，樹葉開始微微蕩漾，枝桠與枝桠間的縫隙就開始變成一閃一閃的光，像孩子的眼睛，滿目生輝，光華潋滟。

“我給他取了個名字。”也許是那一閃一閃的眼睛感染了她，她竟開口對着身邊的人講關于孩子的事。

“是嗎？叫什麽呢？”程楠又從兜裏面掏出一支香煙點上。

“程詩睿。”

“哦，挺好的。”程楠斜睨了一眼梁璐，然後手指彈了彈煙灰。

梁璐看着程楠手裏的那支煙，然後站起來走到程楠面前：“我們回去吧，你爸媽一會不是要來吃飯麽，我還要去超市買菜呢。”說完也不管程楠，直接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坐了進去。

程楠還是站在車邊維持着之前的姿勢沒有動，他只是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煙，很快腳下就是一堆的煙蒂。

等到最後一支煙燃盡後，程楠拉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座，沒有看梁璐，直接發動了引擎。

回家的路兩人皆是無言相對，梁璐的思緒又在開始發散，而程楠則是從頭到尾的沉默。

打開房門，梁爸媽看到他們回來臉上皆是浮現出深深的笑意，看這樣子，他們還不知道體檢結果。

梁璐走到茶幾旁，将包包放在沙發上，然後坐下來看着梁媽媽。

梁媽媽急忙坐到她旁邊，拉着她的手問：“怎麽樣，一切都還好吧？”

梁璐醞釀了一會，然後發現還是無法說出口，最後只得吶吶的看着程楠，程楠會意，走到她身邊坐下來，看着梁媽媽：“媽，我們有些小小的問題，你……”程楠還沒說完就被梁媽媽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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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問題？”梁媽媽的聲音聽上去很是焦急。

“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之前……呃，我的意思是之前梁璐……現在醫生說可能暫時沒法要孩子了。”程楠支支吾吾的将事情說了出來，可能是因為不忍，還是跳過了梁璐将孩子拿掉的那一段。

“之前什麽？為什麽暫時無法要孩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梁媽媽漸漸的變得着急起來，她聽程楠支支吾吾的樣子更是越發的心慌，她有預感絕對不像程楠說的那樣只是小問題。

“就是……我們之前有個一個孩子，然後……”

“然後你們打掉了是不是？”梁媽媽說這話沒有看程楠，而是看着梁璐，梁璐不敢直視媽媽的眼睛，她将頭壓得很低很低，然後說了一個嗯字。

“簡直胡鬧！梁璐你們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孩子有什麽錯？你們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梁媽媽越說越激動，不知道是因為心疼還是什麽的，最後竟氣得渾身發顫。

梁璐聽着媽媽對她的指責，她不知道原來她媽媽還有這樣的一面，竟然連犯法這樣的字都說了出來。

梁媽媽還沒有說完，她使勁的拍打自己的胸前，然後又複開口：“既然沒有想好要要孩子，那為什麽還要讓自己懷上？這不是作繭自縛麽？”

這次連程楠都被震驚到了，他那一個媽字還沒有說完就被梁媽媽打斷：“程楠，那麽梁璐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麽？”

梁璐聽到媽媽這麽問話，眼淚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掉，程楠輕輕的撫摸梁璐彎下去的背脊：“媽，如果我們注定沒有孩子，就讓我和梁璐相依為命。大不了我們去領養一個，從小就在身邊，跟親身的是一樣的。”

“怎麽可能？領養的就算再親近怎麽可能會有自己身上的血肉親？更何況，你爸媽那邊要怎樣交代？他們不是一直都盼着能有孫子麽？”

“爸、媽，是我不好。孩子是我打掉的，程楠也是剛剛才知道，你們不要怪他，是我做的。”梁璐一口氣說完，然後側臉看着程楠：“程楠，我們就這樣算了吧。現在蘇岚也回來了，你看她還愛你的，我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就放過我吧。”

程楠聽到梁璐這話緊緊的握了下拳頭然後松開，他眼睛盯着梁璐的頭發：“你在倔什麽呢。”說完直接站起來朝着書房走去。

梁爸爸也在梁璐的身邊坐下來，他和程爸爸一樣，沒有說一句話，也許在這方面，男人并沒有太多的感觸，不像女人那樣，天生都是水做的，感情世界天馬行空，五彩斑斓。

“梁璐，我看你暫時還是不要提離婚的事情了。現在你都這樣了，程楠既然不嫌棄，你就好好的和他過日子。你相信我，世界上這樣大度的人不多了，沒有人會願意接受自己的老婆不孕，難得程楠不計較，你也不要自己再倔了。”梁媽媽的眼睛裏面也開始氤氲濕氣了，這事情讓人生氣，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再怎麽生氣也于事無補了。

作為梁璐的母親，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為女兒找一條最好的路。

“現在醫學那麽發達，應該能治好吧。”這次是梁爸爸的聲音：“不管怎麽樣，希望總是人找來的，先去看看醫生再說。”

“對，梁璐，你爸爸說得對，不管怎麽樣，現在醫學那麽發達，應該能治好的，我們先試試看，實在不行再說。”梁媽媽也趕緊附和。

梁璐聽到爸媽的話，她不忍心告訴他們，程媽媽問過醫生，她即使以後懷孕了，也會習慣性的流産。

“爸、媽，一會我公公婆婆要來這裏，晚上一起吃飯。我先去超市買菜吧。”

“也好，他們來了大家把話說開。梁璐你也不要太一味的忍讓了。你公婆就算再不滿他們也會顧及程楠的感受。”

“……”

“我贊同你媽媽說的，梁璐你不要犯傻到時候。”

梁璐從沙發上站起來，她朝着書房看了一眼，書房門緊緊的閉着，梁媽媽嘆了口氣後也跟着站起來：“梁璐，你們吃午飯了麽？”

“還沒呢，不過我暫時吃不下，我想一個人靜一會。”梁璐說完已經邁開了步子。

梁璐走後，梁媽媽又坐了下來，她看了看梁爸爸，兩人俱是嘆氣搖頭。

“梁璐從小到大什麽事情都沒有讓我們操過心，為什麽偏偏在感情這個問題上不斷的出岔子！”梁媽媽既傷心又痛心：“依你看是不是程楠不想要之前的那個孩子？”

“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沒有聽到剛剛梁璐說是她自己不要的麽？”

“我看不見得，哪有母親會狠心的将自己的孩子拿掉？我看多半是之前程楠不想要。”

“哎你小聲點，不管怎麽樣，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

“我看現在梁璐就因為自己不孕想要跟程楠離婚，她真是傻丫頭，離婚了的女人有誰願意要？趁現在程楠也沒有說要離婚，我們得好好的勸勸梁璐。”

“嗯。一會她公婆過來了看他們怎麽說再作打算。”

“唉，我可憐的孩子。”

雖然他們已經将聲音壓得很低，但是梁璐還是聽到了。她無力的靠在卧室門上面，心裏面一陣一陣的難受。

她知道她爸媽是為了她好，可是她真的不想。她不想程楠因為憐憫她才不要跟她離婚，更何況她也不想拖累程楠，她看得出來，程爸媽在這件事情上是很介意的。

她慢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外面塵世如此熱鬧，可是她卻如此悲涼。是不是上帝忘記了要眷顧她？為什麽她的人生會如此的混亂？！

她露臺的那盆紫藤花還在拼命的綻放，可是她卻已經開敗了。

程楠走進來時她還站在落地窗前，程楠走到她的後面，輕輕的圈住她的腰：“梁璐，或許我們先去看看醫生吧。你爸媽說得對，現在醫學很發達的不是麽？我們先不要自暴自棄，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程楠，你不怪我麽？我瞞着你孩子的事情。”

“都過去了，剛知道的時候我怪過你，可是現在已經不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程楠，我是故意拿掉他的……我”

“噓……梁璐你不要說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程楠眼睛裏溢出大片的哀，他死死的抱住梁璐，眼神沒有焦點。

“程楠。”

“嗯。”

“我們就這樣算了吧。”

“我不要，梁璐你不要說了，我們先去醫院看了醫生再說。”

“程楠，你媽媽已經問過醫生了，我不能生育了。”

“你不要聽我媽胡說，那個醫生自己醫術不過關，他騙我媽的。”

梁璐忽然笑了，醫生有必要騙人麽。

他們就維持着這個姿勢站了很久，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直到敲門聲傳來，程楠才放開懷裏的人，他過去将門打開，程媽媽站在門外，也是一臉的疲憊。

“程楠，你和梁璐出來再說吧。”說完直接調頭往客廳走去。

程楠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梁璐也走到他身邊，她對着程楠扯了扯嘴角：“我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