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離婚（下）

梁璐将信息回過去以後，坐在那裏曬了會太陽才慢悠悠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回到屋子打開衣櫃開始找衣服。

随便套了件白色的及膝裙和深藍色熱褲後，她将手機鑰匙放進包包裏，到客廳跟梁媽媽打了聲招呼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天氣很好，萬裏無雲，碧海藍天。她走了一小會到站牌下，正準備看站牌應該坐哪路車後才反應過來，她都不知道程楠在哪裏。自然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了。

她将電話拿出來撥號，那邊幾乎是響了一聲後就被接了起來，程楠的聲音透過無線波堪堪的傳達過來，“梁璐。”

“那個不好意思，我想請問我現在應該去哪裏找你簽字？”小心翼翼的語氣，客套生疏的話語。

“我現在在公司，如果你方便的話就過來吧。如果覺得麻煩，你說個地方我過來就是。”

“不麻煩的，你公司的地址能否發我手機一下。額，我的意思是具體地址。”

程楠聽到這話卻是呆滞了，他知道梁璐從來都不關心他在哪裏上班，是做什麽。可是他們至少也結婚兩年，就算是再漠不關心，也不至于他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吧。

“江濱路18號32樓。”

“好，我盡快過來。”梁璐将手機挂斷放進包裏，然後又開始專注的看公交站牌。

到程楠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T市的交通一向擁堵。其實很多幹道內側都标注着公交車專用車道，但是這對于市民素質實在不太高的T市來說，猶如擺設。許多私家車都恨不得全部挪到公交車專用車道上，有這樣想法的市民多了，專用車道也就跟普通車道毫無差別了。

她在公交車上打了個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因為暈車嚴重所以感覺昏昏沉沉的，而正午的陽光又太過毒辣。她起初想打開車窗，可是身邊很多人都明裏暗裏的抱怨太熱了，車裏面開着冷空調，封閉起來自然會很涼爽。最後沒有辦法，她只得頭暈目眩的坐在那裏。

好不容易捱到下車，她強壓着胃裏的不适，站在辦公樓下清醒了一會。推開旋轉門走進去後，就有人過來笑容可掬的問她：“小姐您找誰？”

她這才知道原來這棟樓都是屬于一個公司，以前她還以為程楠只是在一個小公司裏面辦公，沒想到是這麽大的公司。

她覺得頭暈目眩得嚴重，對着身邊的人堪堪開口：“我找程楠。”

“哦，找程總監的啊。請問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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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梁璐。”

“哦，好的，請跟我來。”

梁璐跟着那女生從電梯上樓，到了一間辦公室門前，然後她看到門上寫着總監辦公室。身邊的人扣了下門，對着門說道：“總監，梁小姐來了。”然後梁璐聽到程楠說“請她進來。”

那女生對她笑笑：“總監叫您進去。”然後幫她打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梁璐木讷的走進去後，身後的門被輕輕的關上了。

面前的程楠和記憶中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只是似乎臉消瘦了一點，但是這并不影響他的形象。多年來梁璐一直都知道程楠生了一張好看的臉，刀削斧劈般深刻的五官，一雙漆黑如墨的瞳孔深如潭水，眉宇間是歲月沉澱下來的深沉。只是偶爾的投手舉足間可以看出他其實骨子裏也像個大男孩一樣。

此刻的程楠并沒有看梁璐，他埋首看着桌案上的文件，手裏面還拿着一支筆，一只手支着額頭，指尖輕輕的揉了下太陽穴，似乎遇到了什麽棘手的問題。

梁璐猜想他可能是工作很忙，正想着會不會太打擾到他的時候程楠擡頭瞥了她一眼，但也只是匆匆的一眼，而後又低下頭看着面前的文件，只是嘴裏面發出一句輕飄飄的聲音：“去那邊沙發坐一會吧。”

梁璐趕緊環視了一下屋子，一側确實有一組沙發，她小心的移步到沙發旁，然後輕輕的坐下，這一過程并沒有發出聲音，安靜得似乎沒有她這個人。百無聊賴時開始打量起辦公室來。

屋子裝橫簡單，除了辦公桌椅和其旁邊的打字機以及這一組沙發後，就只剩下盆栽了。裏面有好多的綠色盆栽，她以前從來不知道程楠還會喜歡這些玩意，那些綠油油的枝葉橫陳在那裏，倒是給這個屋子增添了些許的生氣。

她會時不時的将視線投在程楠身上，這個人什麽時候才會忙完？倒不是自己急着趕時間，只是覺得這樣的氣氛很怪異。

就在她耐心耗盡的前一刻，程楠終于将筆合上放進筆筒裏，然後合上文件，看着梁璐的方向開口：“你身邊那份文件就是離婚協議，，我已經簽好字了，你先看看有沒有什麽異議，如果沒有的話，就簽字吧。”

“哦，好的。”梁璐在心裏說了句要死後開始找文件，原來他已經放在了沙發上，自己剛剛怎麽不注意看呢。

沙發的一角果然有一個黑皮夾，她猜想着裏面可能就是，伸手拿過來後打開，排頭那一頁上正中間寫着：離婚協議書。

她其實只想過來簽個字的，可是想到程楠不同意之前那份，于是便開始認認真真的看起來，協議整整有好幾頁，她剛看了個開頭就覺得眼睛累得慌。尤其是上面開始就是資金分配，離婚後女方将獲得100萬的贍養費，然後緊接着下面就是一處房産，估計就是之前他以她的名義購置的那個公寓了。

她竟不知道，程楠這麽有錢。以前她問過程楠的那款車，他告訴她是貸款按揭的，看來他騙了她。

她真的看不下去了，這些錢都不是她掙的，她掙的錢都用在了她自己家裏，她不能要這些錢。

站起來走到程楠面前時，她将手裏的協議放在程楠面前：“程楠，這些錢太多了，我不能要。”

“為什麽不能要，這些錢本來就是你應得的。我給你的只有少的沒有多的。”

“程楠你有多少錢我不知道，但這些都不是我的，我只求離婚。”

“這些都是我要離婚的前提，你想好了就在上面簽個字。”

“程楠，你一定要讓我難堪嗎？”

“難堪？”程楠擡頭看着梁璐，“放心吧，這些錢對我來說不足一提的，如果你真的什麽都不要，那才會讓我難堪，別人還不知道怎麽說呢，你沒有獅子大開口我已經很感恩戴德了。”

梁璐知道現在程楠是不會聽自己的，她又不想一直和他耗着，于是想了個折中的方法：“這樣吧程楠，錢我收下，房子就不要了。這是我的最後底線了，程楠請你諒解。”

在梁璐看不到的地方，程楠低着頭眼裏溢出大片大片的哀傷，他其實拟這份協議是有目的的，梁璐接受了那棟房産的話，至少程楠還能知道她在哪裏。現在梁璐竟然只要錢。

“如果你真的只能接受一樣的話，那就接受房産吧。那房子本來就是以你的名字購置的，将來我要過戶還得麻煩。”

梁璐想了一會回到：“那好吧。那你現在重新拟一份吧，我在這裏等着。”

程楠對着梁璐打開手提電腦，很快手指就在鍵盤上敲敲打打，一臉嚴肅的盯着屏幕，梁璐一直站在那裏沒有動，過了大概十分鐘後程楠伸手動了一下旁邊的打字機，很快就有幾張紙從打字機裏面移出來。

程楠将那幾張紙拿到面前，疊放整齊後從抽屜裏面拿出回形針別上，然後從筆筒裏拿出黑色簽字筆，翻到最後一頁直接大筆一揮将自己的名字寫上去。完了後将協議遞給梁璐。

梁璐接過來也沒有多看，她頓了頓想伸手拿程楠面前的那支筆，可是手剛碰到筆就被程楠一把奪過去，她有點尴尬但是又沒有辦法，只得退回到沙發邊在自己的包包裏找筆。

可是越是着急就越是找不到，她最後耐心耗盡，将包包裏面的東西全部一股腦的倒出來堆在沙發上。

有一盒口香糖，一瓶鈣片，一瓶維E，還有亂七八糟的發夾，錢夾，記事本，護墊。就是沒有筆，梁璐又将東西全部放回包包裏，然後對着那邊的人吼道：“程楠你要不要這麽小氣，不就

是一支筆麽？你給我用一下會死啊？！”

程楠不可置信的看着梁璐，自從那天她鬧着要跟他離婚開始，她就再也沒有這樣跟他說過話了。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有感情會生氣會哭會鬧。原來他竟那麽懷念這樣的她。

梁璐吼過之後就後悔了，畢竟現在早已不是當初，他們正在協議離婚，這樣的鬧脾氣也太過了。

程楠站起來，幽堪堪的走到她身邊将筆遞給她，梁璐拿過立馬将協議放在沙發扶手上，然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程楠看着梁璐簽字，她下筆時沒有一絲猶豫。也是，程楠在心裏冷笑，現在她應該是恨不得可以立馬跟他斷了關系吧。

梁璐最後将協議和筆一起遞給程楠：“你看哪天方便，我們去把離婚證拿了吧。”

“那就明天吧。”反正她也等不及了不是麽？

梁璐點點頭，“好。”

“上午十點在民政局門口見吧。”程楠說完走到門口，拉開辦公室的門，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梁璐趕緊拿着包包，對程楠說了聲再見後馬不停蹄的離開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梁璐在床上輾轉難眠，終于一切就要結束了。

第二天梁璐到民政局門口時，程楠的車已經停在了那裏。她走到程楠的車邊，扣了扣車窗，程楠打開車門，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走在梁璐的前面，身材偉岸。衣着沒有了平時的嚴謹，一件淡藍色的格子條紋襯衫，黑色西褲。

程楠走得很快，過了一會似乎感應到什麽，轉過身來果真看到梁璐離他有好長一段距離，他皺了皺眉後立在原地等梁璐。梁璐看到後立馬小跑到程楠身邊，程楠又大步的向前走去。

民政局一直都很熱鬧，有來拿結婚證的，也有來拿離婚證的。于是裏面的景象就成了兩個極端，拿結婚證的情侶攜手款款而來，最後一臉笑容的蜷縮離去；拿離婚證的基本是相看兩厭，嘴裏面不是謾罵就是一臉不屑，當然也有跟他們一樣的，至始至終只是像陌生人一樣，沉默着不說一句話。

簽完字出來，梁璐手裏的紅本變成了藍本，心裏面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似乎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這個是你買的戒指。”梁璐将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戒指取下遞給程楠，程楠看了一眼後突然臉色如罩寒冰，直接伸手拿過然後使勁扔了出去。

“我有事先走了。”程楠說完就邁步離開了，留下梁璐一個人站在那裏茫然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