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不作就不會死

程楠回到家已經很晚了，他坐在床沿拿着手機擺弄着，臉上一直都有笑意，他将梁璐的電話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終究還是忍住了沒有撥出去。好不容易拿到電話號碼，他不能一個沖動前功盡棄。

果然時間是最好的治愈師，梁璐已經漸漸的從那些傷痛中走了出來，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全好，但是程楠知道，她會慢慢好起來，而且會越來越好。

他發現有時候在梁璐面前他時不時的耍耍賴也挺好的，反正在自己愛的人面前丢臉并不算什麽的不是麽？就像今天，實事求是的說，他對那些什麽花草盆栽根本沒有興趣，唯一讓他感興趣的便是那是他和梁璐之間的紐帶。

他這次一定要小心翼翼的，一定要對她千般寵萬般愛，再也不跟她較勁，把結婚兩年欠梁璐的全部都慢慢的走一遍。他覺得他們結婚的這兩年似乎從一個陌生人一下子就變成了夫妻，可是現在如果梁璐願意，他其實願意跟着她慢慢的像其他情人那樣，将那些所有從情人到結婚中間經歷的過程全部都慢慢走一遍。

接下來的這幾天，程楠都時刻注意着手機，上班時将手機放在文件旁邊，看文件的時候又可以兼顧手機，手機鈴聲也被他特意調大了一點，哪怕是開會的時候，他将手機拿給助理也會特意交代如果是梁璐打的電話那麽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他。

可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都過去了，梁璐還是沒有主動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他明明記得自己那天撥過她的電話，她手機上應該是有他的電話記錄的。

默默的等了幾天後，程楠開始煩躁起來，難道梁璐将那件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了？這怎麽可以？

于是在星期五的時候，下午程楠看時間差不多梁璐應該下課了，才調出她的電話撥了出去，那邊很久都沒有接，程楠心裏面接着又冷了幾分，敢情梁璐是故意的。

程楠将電話挂斷，又撥了一遍，梁璐接了起來，剛一接通程楠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梁璐你怎麽這麽久都不接電話。”

其實說完程楠就後悔了，梁璐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在兇她，他只是很着急，他不想梁璐不理他，而且往往他就是無心的吼一句，吼過之後自己也忘了。正讪讪的等着梁璐說‘我樂意關你什麽事的時候’，梁璐聲音疲憊的回答：“額，電話沒有聽到。我周末就去給你買，放心吧，我沒有忘記的。”

沒有忘記就好，沒有忘記就好。程楠在心裏喃喃道，“你聲音聽上去怎麽那麽疲憊，沒有休息好麽？”

“嗯。”

“出什麽事情了麽？”程楠小心的試探，聲音壓得極低，害怕自己一個大聲将她吓跑了。

“也沒什麽事，你還有事麽？”梁璐覺得很累，不想說話。

“呃，也沒其他的事情，明天要不我跟你一起去花卉市場……額……我的意思是我想自己去挑一盆我喜歡的。”

“随便你吧，我先挂了。”梁璐将電話挂掉後，雙手放在臉上，昨天曉東老師打電話過來，他在學校惹事了。她今天在學校跟院長請了假，因為曉東老師那邊一直都是留的她的電話號碼，所以現在她爸媽都還不知道這事情，她不知道應該怎樣跟兩個大人開口，她爸媽都已經老了，怎麽經受得起這樣的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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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怎麽樣，她父母必須也遲早會知道，她能瞞多久？他們也有權利知道這件事。

剛剛程楠打電話說明天去？她都這麽糊塗了，她買了明天的機票回A城，明天她就得趕去曉東的學校，于是她又将手機摸出來，調出通話記錄撥出去，那邊接得很快，“梁璐？”

“程楠，今天晚上你方便不？我們晚上去買吧。”

“為什麽？你不是說明天麽？”

“我明天有點事情，你今晚不方便麽？”

“沒有，你現在在哪裏，我來接你？”

“不用，你在西苑路那裏等我就好。”

“你應該還在學校對不對？我來接你好麽？我順路而已，梁璐你不要拒絕我好麽？”

“那……好吧。”梁璐挂掉電話後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林悅從外面走進去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就問她：“梁璐，怎麽了？”

“啊？”梁璐聽到林悅跟她說話，轉過臉來，繼而扯出一個是笑似哭的表情給她：“沒事，都放學了，你還不回家？”

“哦，還有點事情，準備過會再走，你呢？”

“我也還有一會。”梁璐收拾好，就坐在那裏等着程楠。

半小時後，林悅拿着東西回家，辦公室裏只剩下梁璐了。須臾程楠就打電話跟她說自己在學校門口等她。梁璐提着包包無精打采的走了出去。

還沒到大門，就看到程楠的車停在那裏，程楠站在他的車邊，旁邊還有一個人，梁璐認得，那是林悅。

她看到林悅在笑，她想起了ehow酒吧的那晚，林悅本來叫了她的相親對象來，可是後來那個人有事情先走了，接着她出來就遇到了程楠，那個時候沒有多想，還以為只是巧合而已，現在看來，程楠恐怕就是她的相親對象了吧。

她真傻。梁璐現在無心想其他，她走到學校的花壇邊，然後給程楠打了電話，那邊很快接了起來，她在聽到接通聲音後就先發制人：“程楠，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改天吧。我現在已經不在學校了，你回去吧。”說完不等程楠開口，直接挂斷了電話。

她坐在花壇邊的木椅上，這幾天她都在想，程楠真的變了很多，他再不是當初那個對她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的人，再也不會把自己對他的感情當做自來水一樣揮霍浪費，他知道怎樣學着去關心自己，甚至為了自己會偶爾的耍耍性子，這才是有血有肉的人。以前的那個每天對着自己要麽面無表情，要麽如罩寒冰的程楠慢慢的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陽光，愛笑的程楠。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你看，他一方面默默的在相親，一方面還對自己表現出餘情未了的樣子，她真的太天真了，程楠就算再怎麽變化，他始終都不是自己的良人，以前他的好只對蘇岚表現，現在對她表現出了，可是已經不像以前對蘇岚那樣專情了。

她為什麽總是要一而再，而在三的犯傻，真的是不作就不會死。如此千帆過盡後，她真的醒悟了，曾經他那達達的馬蹄真的只是美麗的錯誤，他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程楠一直在撥她的電話，她一直重複着按拒聽鍵，可是那邊還是不死心，她沒轍只得将手機關了機。

她坐在花壇邊，看着學校的那個小苑湖，想着未來的路。聽曉東老師的語氣，問題應該相當棘手。她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暮色蒼蒼的湖水上還有候鳥在上下翻飛，校園裏面種滿了各種各樣的大樹，黃角樹、香樟樹、銀杏樹、梧桐樹，曉東現在的那個校園應該也有很多很多的大樹吧。

她不能被打倒，曉東還在等她。他平時也很懂事的，為什麽就惹事了呢？

周圍的人群慢慢散去，校園是很熱鬧的地方，尤其是湖邊，一般成群結隊的人都會選擇來這裏游玩，那邊的小樹林裏是小情侶們的秘密花園。但是這時候人卻很少了，她意識到的時候，擡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十點了，她在這裏坐了三個多小時了已經。

程楠應該走了吧，她從木椅上踉跄着站起來，支起身體朝校門口走去。

程楠的車果然開走了，她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有點失落，她走到路口，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地址後開始看外面一閃而過的風景。

雖然已經很晚了，但這個城市一樣褶褶生輝，熱鬧程度比起白日毫不遜色，霓虹燈不停閃爍，一片繁花似錦，可是熱鬧都是他們的，在她看來，是繁華蒼涼，蒼涼到讓人心慌。

今天天氣不好，青灰色的夜空映得到處都朦胧得不真實，黑雲低低的壓着整個城市，仿佛要硬生生的壓塌下來一般，整個白天都是悶熱一片，梁璐有點擔心這會恐怕會下雨，這不，才幾分鐘光景，一陣天雷滾滾之後，開始了一場滂沱大雨，很快路面上便是深深淺淺的積水，坑窪一片。梁璐看着車前面的刮雨器不停的搖擺，大雨像冰雹一樣砸在車窗玻璃上，還有雨滴在水裏的滴滴答答聲，她怎麽那麽想哭？

能見度很低很低，司機只能将車速降到一檔，因為下雨的關系，原本暢通無比的交通突然變得擁堵起來，整個城市陷入蜿蜒車河之中，梁璐将手機拿出來按了開機鍵，屏幕跳出來好幾條短信，她頓了一頓，按了清除鍵。然後調出家裏的電話撥出去，是媽媽接的電話：“喂，是不是梁璐？你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來？外面下很大的雨，你帶傘了沒有？要不要我和你爸來接你？”

梁璐的眼眶開始氤氲水汽，她張了張口，發現喉嚨幹澀得厲害，于是便咳了兩聲開口：“媽，我沒事，我在回來的路上，這會堵車有點厲害，你跟爸先睡，我帶了傘不用擔心。”

“那就好，那你趕快回來。”

“嗯，好的，媽那我先挂了。”

“哎，好。”

梁璐收線，前面似乎有人從旁邊大道硬生生擠進來，司機有點不耐煩，嘴裏罵了聲‘我X你大爺會不會開車啊’說完可能覺得不太好又轉過頭來看了眼梁璐，梁璐對他擠出一個幹澀的笑，司機也笑了起來，露出的牙齒像是被歲月的油漬侵染過一樣暗黃。

總算匍匐着到了她住的地方，司機在剎車利用慣性滑行時，她一眼就看到了程楠的那輛車停在那裏，她很疲憊，從車裏下來後，倒退了段距離，從另一側饒回公寓，将手機關機了。

爸媽還沒睡，都在等她，她走到沙發邊，對着他們說：“我明天有點事要出差，可能要幾天才會回來。”因為撒謊，眼睛始終不敢看他們。

“哦，是學校的事情麽？”

“嗯……是的。有好幾個老師都要去，你知道嘛，每個高校都要招生的，我們現在是去其他省市學校做宣傳。”

“哦，好的。”

“嗯，那我先去洗澡了啊，我是明天一早的飛機，還要早起就先睡了。”

“嗯，去吧。”

梁璐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按開了燈後走到窗戶邊，下意識的朝着底下看去，程楠的車還停在那裏，她嘆了口氣去浴室洗澡，然後回來拉好窗簾關上燈逼着自己睡覺。

可是怎麽可能睡得着，但不睡的話明天哪來的精力趕路，哪來的精力去料理她弟弟的事情。就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輾轉，最後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