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四周一片混亂。

一開始他還覺得奇怪,大白天的,學校裏怎麽會有鞭炮聲。

然後,講臺上的老師跑了出去,遠處開始有尖叫聲響起……當老師又沖回教室時,臉色既蒼白又驚恐。

老師扯着喉嚨大喊着:“危險!快逃!”

快找地方躲起來!

快跑去防空洞藏起來!

快快!

同學們驚恐地奪門而出時,爆炸聲響起。

四濺的瓦礫塵土擊傷了許多人,爆炸的沖擊震碎了很多玻璃。

“不要停下來!跟老師來!”

他背起被石塊砸到頭的女同學,邁開步伐拚命地跟着老師跑。

燃燒的熱氣四竄,漫天的塵土飛揚,他感覺到汗一滴滴順着鬓角而下,胸口與背後早已濕成一片。

他奮力跑着,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孔在眼前閃過,眼角甚至瞄到不少突然倒下的身影。

他不敢回頭,不敢停下,只想着哪裏可能會是相對安全的地方。

當他跟老師還有一些同學躲進一間不起眼的倉庫時,他背上女同學的血已經染濕了他的肩頭。

“快!快躲到地下室去!”老師用力拉起一個跟地板無異的木板,木板下出現了一座階梯。

當他将女同學背到地下室安置好,同學也陸陸續續進來時,倉庫外響起了槍聲。

“同學快點,老師去引開他們,你們千萬要躲好。”

他記得老師的身體在發抖,說話時嘴唇還被咬得出血,卻仍是在深吸一口氣之後毅然決然地跑了出去,還故意哇哇大叫企圖吸引槍手們的注意。

然後,槍聲響起,叫聲停止……

一瞬間,大家都驚呆在原地。

當叫嚣、咒罵跟槍聲又逐漸靠近倉庫時,他趕緊從地下室往上跑,低聲催着同學動作快,然後将木板放下。

“同學,你也快進來!”

他看着一張張驚魂未定的臉孔,輕輕說着:“我去引開他們,你們千萬不要出聲。”

許多人因為他的話而哭了出來,他們知道剛剛這樣沖出去的老師再也回不來了,而他……

合上木板,他将倉庫裏擺放的雜物搬來,然後看似随意地擺放在木板附近,企圖遮掩地下室的入口,再一鼓作氣地跑了出去。

他沒有故意嚷叫,因為他沖出門時槍手已經離倉庫很近。

他蹲低身體做Z字形的路線奔跑,子彈打到他身邊的地上時,他被激起的石屑擦得傷痕累累。

當他的眼睛被血遮蔽住視線時,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裏受傷了,直到他感覺到自己向前撲跌出去,感覺到一股灼痛從左肩炸了開來……黑暗降臨……

不知道過了多久,渾渾噩噩中,似乎有人緊緊地抱住了他,不斷在耳邊跟他說話。

“木言,別怕,我找到你了,我抱住你了,我一定救活你,別怕,別怕……”

那聲音很陌生,音量不大,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他想開口問,為什麽叫他“木言”?他的中文名字是木言謹啊……

他想睜開眼看清楚抱住他的人是誰,為什麽他會莫名地感到心安?

他還想知道,剛剛是恐攻嗎?結束了嗎?他的同學們都還好嗎?老師是不是已經……

太過疼痛與虛弱的身體模糊了他的意識,當他掙紮着想清醒時,耳中傳來“啾啾啾啾”的聲響……

睜眼,他盯着房間裏熟悉的天花板,有短暫的時間裏他仍處于發呆狀态。

剛剛,竟然……夢到以前的事了。

啾啾啾……他聽到了,有人在按他家的門鈴,可是他現在卻渾身虛軟得爬不起來。

鈴鈴鈴……這次響的是他的手機。

勉強撐起上半身從床頭櫃拿到手機接通後,對方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

“木言,你在家吧?生病了嗎?秦律師說你今天沒上班也沒請假,電話也沒有接,要我馬上過來看看。”單純焦急地問着,她已經在他家門口按了十分鐘的門鈴了。

“嗯……”他伸手摸着自己發燙的額頭,整顆頭像被灌了鉛一樣重。“好像發燒了。”他的聲音又啞又虛。

“我就知道!”單純的口氣變得有點火爆。“喂,大門密碼,快說!”

說出一串數字後,他又無力地倒回床上。

不過……木言?她剛剛是這樣叫他的。

他記得,那天淩晨撥電話請她到母親家時,她好像也是這麽叫他的。

會這麽叫他的人,他只聽過一個,難道……他的眉心蹙了蹙,可能嗎?

然而,這個急着要大門密碼的人并沒有馬上開門進來,反而在五、六分鐘後,才聽見大門被開啓的聲音。

進到他房間的單純,一樣背了一個大背包,一樣戴着一雙白手套,只是臉上沒有慣常的笑容,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她的怒氣。

背包一放,她什麽話也沒說,拿出紅外線體溫計往他額頭掃去。

“三十九度半?!”單純瞪着他看,“退燒藥吃了嗎?”

他搖了下頭,在此之前他根本都在昏睡。

“再燒下去會變白癡的。”她看了下房間四周,“有衣帽架嗎?”

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他仍是回答了。“在更衣室裏。”

只見她當自己家一樣,不客氣地進去更衣室抱了支衣帽架出來放在床頭邊,再從包包裏拿出點滴挂上,又加了一劑針劑進去。

然後她往床邊一蹲,止血帶、軟針管、酒精、消毒棉花,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床頭櫃上。

“我幫你打點滴。”也不等他反應,她已經拉高他的衣袖,綁上止血帶,找出血管,下針。

看着她一連串熟練的動作,無力氣反抗的他只能任人宰割,當然他也沒有要反抗的念頭。

說來奇怪,他跟她相識不久,對她卻沒有什麽防心。

以前他從不讓不熟的人進他家,就連秦宇商跟官允知也是近兩三年來才能進到他家坐坐,更別說直接告訴對方大門密碼,讓人來去自如了。

甚至連相交多年的好友們也都不知道他母親的身體狀況,他卻直接将她帶到母親面前,對家裏的狀況毫不隐瞞。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發現,他喜歡她的碰觸。

也許只是拍拍肩膀,或并肩而行時的手臂磨擦,或不經意間的輕觸,都可以讓他的心産生一種形容不出的異樣感覺,仿佛整顆心都柔軟了起來。

尤其是——那個不能算是吻的吻。

“被我的能幹吓到了?”他的安靜讓她自我吹捧着。

聽她這麽說,他倒是默認了。“我怎麽覺得如果有什麽事情是你不會的,我才要感到驚訝。”

控制好點滴的速度後,她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他看她的目光不同于以往,少了以往的敏銳,帶着隐隐的暖意。“什麽都會的人,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能走到今天?”

她怔了下,因為他的話。

他說得沒錯,她是吃了不少苦。不過,只要是組織裏的人,誰不是這樣苦過來的。

要活命就要學,就要訓練,就要忍受各種磨難,就要憑借意志力咬牙撐下去。

微微一笑,她不打算多做解釋。“抛下我,大雨天去拜訪那些知道“神仙水”的人,可得到你要的資料了?”

她語氣裏的埋怨,他聽得一清二楚。

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将別人的體貼全當成了驢肝肺。

“差不多了。”他閉上眼睛低聲道:“再将所有資料整理一下,應該可以讓法官改判過失致死。”

她點點頭。人雖然不是小鮮肉殺的,但确實因為兩人一起做了一些事情才鬧出人命的,在法律上都是有過失的。

“那就好,我還真不想“下去”一趟。”

木言謹突然睜開眼看她。“你說的“下去”是說真的?” 他一直覺得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嗎?

“嗯。”她伸手摸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然後在床沿坐下。

他想了想。“怎麽去?”

“你聽過觀落陰嗎?”她似笑非笑地看他。

“小時候去鄉下外婆家時,聽鄰居說過。”

“跟那個很像。”

他知道這種玄妙的事情她根本無法說清楚。“這樣的說法我可以接受,但你要先想想到時候要怎麽應付秦宇商,他可是對這件事情念念不忘。”

光想到秦宇商一臉好奇地追問她的模樣,她就想笑了。

“很難想像那樣的人會跟木言你合得來。”

她笑時,眉眼會彎成一個柔和的弧度,很吸引人。

“你……”他猶豫了下仍是問出□:“為什麽叫我木言?”

看着他疲憊的面容與跑出血絲的眼睛,她心中一抽一抽地疼着。

她的身份遲早要讓他知道,她也沒有要刻意瞞他,只是要她對着發高燒的男人說自己的秘密,好像不是那麽的恰當。“這件事說來話長。”事情确實如此。

“長話短說。”他也不是這麽好打發的。

擡眸盯着他黑幽深邃的眼睛,讓她想起第一次看見他的照片時,也是先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嘆口氣,她輕聲道:“第一次從木大叔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時,我就這麽叫你了。”

“啊?”她長話短說之下濃縮出的重點讓他有點吃驚,她竟然認識他父親?

他訝異的表情取悅了她。

“你先睡一會兒吧,點滴裏加的藥劑會讓人想睡覺。”她替他将棉被拉好,“等你醒了,燒退了,我跟你說個故事。”

他的眸裏有着難掩的激動與不妥協。

“現在我說到一半你就會因為藥效而睡着,而我不會再說第二次,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她狡猾地開口。

他瞪了她一眼。

雖然不甘心,但是愈來愈沉重的眼皮讓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手一伸,他抓住了她的手,還順勢一拉,将兩人的手一起放置在他肚子上。

“怎麽?怕我逃跑?”經他一拉,她的身體被迫往前傾,只好一手撐在床上穩住重心。“真要跑,你睡着時我多的是時間。”

發着高燒的身體因為近距離的接觸,輕易地讓她感受到了熱度。她克制着自己,不讓那些绮麗的幻想畫面占據腦海,最重要的是不讓自己無恥地“趁人之危”。

哼一聲,他微惱地側過臉去閉上眼睛,不理她。

這一幕看得單純可樂了。

原來平時冷冷的、酷酷的人,生病時竟然像個小孩一樣需要人哄。

“木言,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像小孩子,好可愛喔。”

他依舊沒有理她,不過耳根與臉頰卻變得更紅了,呼吸也有些不大穩。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咬牙切齒般地說:“單純小姐,請不要調戲你的病人。”

而她則報以隐忍不住的大笑。

“第一次見到大叔是在總部的茶水間裏,而我是被茶香吸引過去的。

總部的人幾乎人手一杯咖啡,沒有人喝茶的,更不會有人泡茶,何況泡的還是有名的東方美人茶。

我以為我會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沒想到會是一名高帥的大叔。

當時的第一個念頭是——不知道大叔有沒有兒子?

大叔看到我時表情有一點驚訝。“美麗的小姐在FBI工作?”

“我來協助調查。”

聽了我的話,大叔又多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猜測我的身份。

我大方地對他伸出手。“木警探您好,我是不單純小姐。”

不單純小姐,是我所屬的組織同事給我起的外號。

她說我做的明明就是不單純的事情,偏偏中文名字卻叫做單純,真是太不搭了,所以硬要叫我不單純小姐。

從此,同事都開始稱呼我不單純小姐,久而久之連其他有接觸的機構或單位竟然也都這樣稱呼我,我也就懶得更正了。

“你就是不單純小姐?”大叔有點無法置信,“我一直以為會是有點年紀的女人。”但是年紀這麽輕也未免太……“我那年紀跟你差不多的兒子還在學校念書呢,沒想到你已經協助FBI辦案多年。”

原來真的有兒子!

聽到這句重點的我,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之後,因為合作辦案的關系,我們幾乎夭夭見面,當然閑話時最常聊的就是大叔的兒子。

木言謹,這個名字我當夭就從大叔口中問到了,從此我都叫你木言。

“為什麽叫木言?”大叔也很好奇。

“因為不會有人這樣叫,所以會這樣叫他的人只有我,這是獨屬于我和他之間的名字,這叫做特殊關系的建立,從稱呼對方開始。”

“不單純小姐的心思果然不單純。”大叔一臉打趣地看着我。“你也喜歡我兒子?”

我知道大叔強調了“也”這個字,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

大多數人都想要争取的東西,就是個好東西,是搶手貨。至于最後由誰搶到,就得各憑本事了。

“大叔,你兒子那種長相與身材,還有你所誇耀的聰明才智,誰不喜歡?”是的,我纏着大叔看過你的照月。

那是一張三人的全家福照,站在大叔身邊的你,身高都快追上大叔了。

你穿了一件白襯衫,袖子卷到肘上,面向陽光的眼睛微眯,輕抿的唇揚着淺淺的弧線,樣子看起來有些青澀,卻不難想像以後會長成什麽樣的俊美模樣。

我死纏爛打地要大叔生出一張你的獨照給我,他總跟我說這次任務結束後,回去偷拍寄給我。

其實,我應該将大叔當時那得意的笑容拍下來留給你看的,那麽你就會知道大叔有多麽以你為傲。

辦案時,常常都是沒曰沒夜的,我們往往三餐外加消夜都是一起吃的。吃飯時最常問的問題就是:“木言喜歡吃這個嗎?”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我和你有了相同的飲食習慣與偏好,這應該是我在不知不覺中只挑你喜歡的東西吃,想像着我們一同分享着食物一般。

我和大叔相處起來感情異常融洽,也許是因為我的年紀與你相仿,大叔把我當成女兒一樣照顧,不知情的人還真的誤以為我們是父女。

“爸。”有一次我真的這麽叫大叔,大叔的火眼金睛盯着我笑。

“這一聲爸是用什麽樣的身份叫的?”

“媳婦。”

大叔笑岔了氣,剛喝的水都噴出來了,我拍着他的背順氣,還不忘捕充:“既然以後都要這麽叫了,不如提前叫,讓大叔提早過幹瘾。”

“咳咳……我是沒意見。”大叔順順喉,“可我那兒子從小到大沒有不受歡迎過,現在也快高中畢業了,我還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被別人給追走了。”

“爸,先說好了,木言如果突然跟您說他要結婚了,您可千萬別答應,押着他先跟我見一面再說。”

“這麽強悍?”

“這叫積極主動争取。”

“這麽有把握?”大叔誇張地從頭到尾把我瞄過一遍。

“人需自重而後人重之。”我搖頭晃腦地咬文嚼字。“同理可證,人需自信而後人信之。”

“嗯嗯。”大叔很給面子地點點頭。

“爸,我覺得不妥,什麽時候先安排我們見面吧。”

“看你急的。”大叔調侃着。“這樣吧,這次任務結束,言謹也畢業了,他會回國陪他媽媽住一個月,我帶你一起回國玩玩。”

“一起住?”我的眼睛在發亮。

“一起住。”

“萬歲!爸,我最愛您了!”

從那時起,我協助得更認真了,只想着快點将這個任務搞定,早早去見你。

部署了好幾個月,終于要行動了,每個人的神情都嚴肅且警戒,因為這次要緝拿的犯罪集團以窮兇惡極、火力強大著稱,是非常兇險的任務。

沒想到開始行動時,你就讀的學校竟然發生了恐攻事件。

消息從總部傳來時,能離開崗位前去救援的只有我和我所屬的組織精英。大叔熱切地注視着我的眼睛說:“找到他、救活他、保護他。”語氣中的請托以及對你的擔憂我深深感受到了。

我立誓般地猛點頭,緊緊擁抱了大叔後,快步離開。

沒想到,那是我和大叔的最後一次對話。

當你脫離險境從加護病房出來時,我趕回總部去見大叔最後一面。

雙方火并之下,傷亡慘重,雖然行動成功了,但是大叔卻為了救下屬傷重不治。

大叔翻在平臺上,蓋着白布。

即使我已經很用力地想控制,我的雙手還是抖個不停。

掀開白布,大叔已經被清洗整理過,身上也已經換好幹淨的制服。那個樣子就跟平時在會議室的沙發上打盹的時候沒兩樣。

“大叔,我回來了,您怎麽不起來歡迎我?”

“大叔,木言救回來了,已經沒事了,您快誇獎我呀!”

“大叔,別睡了,任務結束了,您說好要帶我一起回國的,您起來呀。”

“大叔……您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說走就走!您叫木言怎麽辦?您叫木媽媽怎麽辦?您叫我怎麽辦……”

好歹,您也留些話給我吧,什麽都沒說,算什麽!

我擡起抖到不行的手,好不容易脫下手套握着大叔的手,結果大叔留給我的訊息竟然就只有短短的兩句。

“做得好,媳婦!”

我崩潰大哭的聲音據說連FBI總長的辦公室都聽得一清二楚。”

故事說完了。

我常在想,如果大叔還在,我們應該在你高中畢業那年就會正式見面了,而不是拖到現在。P.S.我救你時不是正式見面,那次不算。

為什麽會拖到現在才來見你,我想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勇氣。

不過……木言,我說過“我不能愛上任何人”……

錄音有好幾秒鐘沒有聲音,過一會兒才再冒出一句:“這樣……你還想要順其自然嗎?”

按下停止鍵,木言謹将錄音筆緊緊握在手中,仰靠在沙發上。

“木言,我要緊急飛美國一趟,大概兩星期才會回來,答應你說的故事我已經錄在錄音筆裏了,有空你再聽。”将錄音筆往他手中一塞後,她就一溜煙地跑了。

而故事,他現在聽了。

一時間,太多需要消化的事情讓他無法思考。

他在沙發上呆坐了很久,等回神時,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

深吸口氣,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在腦海中将聽到的事情想過一遍又一遍。

她與父親相處的細節,是他特別珍視的部分,那是除了她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能告訴他的事。

而每想過一次,他都會在那句話上盤桓許久……

你還想要順其自然嗎?

這個女人,真的是……

連父親都拿她沒轍地妥協了,而身為父親兒子的他可有辦法拒絕?

“木律師,你感冒好了?”鄧助理驚訝地看着提着早餐來上班的木言謹。

“聽說高燒到三十九度多呢,怎麽不再多休息一天?”

“打了點滴之後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單純都給他輸了什麽液體,他只知道第一袋點滴打完時,他的高燒已經退了;第二袋點滴也滴完後,他的體力與精神已經慢慢恢複。

鄧助理看了下木言謹的氣色,确實與平常無異。“有在健身運動的人,身體果然複原得快。”

木言謹沒有否認。

“有什麽重要留言嗎?”

“泰聯公司的許特助說,你要他準備的資料他有一些問題要請教,麻煩再回電給他,法院的吳檢察官想跟你約時間打球;張先生的車禍肇事逃逸案,對方想要和解,對方律師想和您談談和解金額。”鄧助理翻着記事本說着,其它她能處理的事情已經先處理掉了。

“車禍和解的民事部分請秦律師出面去談。”他下了指示,準備進辦公室。

“另外……”鄧助理等木言謹回頭,随即補充:“官律師說她要去美國出差幾天,若電話聯系不上她,請發簡訊給她。”

“嗯。”他應了聲,舉步離開。

這麽巧,大家都去美國出差。

不過,連官允知都知道請助理留言給他告知行蹤,那個在他面前溜走的女人怎麽連一通報平安的簡訊都沒有?

拿出手機,他翻看着來電顯示、簡訊、即時訊息,完全沒出現過她的名字,一股悶氣激得他想立即撥電話過去罵人。

忍了忍,嘆了嘆,他還是認命地發了封簡訊給她。

安全登陸?

然後,手機就響了。

欣喜的眼神在看清楚來電顯示的人名之後,恢複冷靜。

而後,他的電話就沒停過,眼睛也沒有離開過電腦與檔案資料。

所有事情都像講好似地一起來,加上又臨危授命接了一件大案,案子大到需要另外派兩名律師協助他,即使如此,他仍是每天忙到十一、二點才回到家。出電梯時,他習慣性地瞄了單純家的大門一眼。

黑漆漆的貓眼,表示屋內沒有亮燈,表示屋主還沒有回來。

突然間,他覺得有些煩躁,因為見不到她而起的空虛與失落。

她離開這幾天他才意識到,原來他很想念她對著錄音筆說着那些神秘、詭異又引人遐想的話的聲音;想念她迷迷糊糊地被指使去買早餐的神情;想念她不按邏輯的對話;想念她嚴肅地說着老人安養與社福措施的話題;還有想念她照顧他時那不滿語氣下的溫柔……

等等,他該不會是……早就喜歡上她了吧?!

他僵愣在原地。

什麽順其自然的發展!到底是在騙誰呀?!

是騙自己、說服自己只是“剛剛”開始想要喜歡她而已,好讓自己的自尊心得到撫慰?

還是,不想吓到她,想讓她有充分的時間、最好的心理準備,慢慢發展?

揉揉疲憊的眉心,不管當時他說出那句話時的心态是什麽,他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開門進屋,習慣性地先将手機充電。

太好了,連簡訊也不給他回一下。他瞪着手機熒幕中那行簡訊之下,依舊空蕩蕩沒有任何訊息進來的地方,微眯起了眼。

那句話是怎麽說的——愛丢卡慘死。

在愛情的世界裏,總有人比較傷神;而現在看來,這個人好像注定非他莫屬。

“單純,十五歲就想當木家媳婦的你,這樣的表現,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他對着手機喃喃自語。

進浴室洗澡時,心裏想的仍是這兩個星期時間怎麽過得這麽慢。

他,一定是生病了。

每天忙得焦頭爛額的他,竟然會覺得時間過得慢?

更氣人的是,他還要平撫自己因為沒收到她任何訊息而産生的不滿。

哼!這樣的木言謹,不是他所認識的木言謹,連他都要對自己嗤之以鼻了。

鈴鈴鈴……的聲音響起,他猛然關掉水龍頭,豎耳傾聽。

鈴鈴鈴……真的是他的手機響了,這麽晚打來,該不會是……

拿起浴巾胡亂擦了擦,抓起浴袍就往客廳沖。

“喂。”怕沒接到電話,他連是誰打來的都沒來得及看。

“言謹,睡了嗎?”官允知的聲音裏有着幾分讨好。

不是單純。

“還沒。”他的語氣頓時低沉不少。

感覺到木言謹的異樣,她關心道:“怎麽了?心情不好嗎?還是感冒還沒好?”

“已經好了。”他不想多說,“這麽晚了,有什麽急事嗎?”

“沒有急事,我明天就回國了,不知道木媽媽有沒有需要什麽,我從這裏買回去。”

“應該沒有。我沒聽母親提起,不過謝謝你的好意。”他客氣地致謝。

“喔。”官允知的心擰痛了一下,“那我就自己看着辦好了。”

“允知,不用特地買東西,母親不習慣收禮,她會覺得不好意思。”

“這樣啊。”她苦笑了下,“那我幫你買了禮物,回去送給你,你可不能拒絕。”

“允知……”

“好了,你那邊很晚了,早點休息,晚安。”為了不讓木言謹拒絕,官允知急着挂斷電話。

放下手機,他斂眸沉思了下,而後摸摸仍在滴水的頭發,嘆口氣,轉回浴室。

單純回國後,帶她約允知一起吃個飯好了。

這麽做雖然有點殘忍,但若能讓允知就此放下重新開始的冀望,就是最好的方法。

愛情的世界是自私且獨斷的,若參雜了一絲勉強,是不會幸福的。

而他,想擁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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